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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飆:我們不是不想社交,而是AI讓「別人」消失了

2025-08-18 15:37

 

不久前,人類學家項飆的新書《你好,陌生人》出版。這本書的內容是一系列發生於2023年的對談的集結——當時正處於疫情尾聲,項飆與畫家劉小東、紀錄片導演李一凡等五位來自不同領域的學者、藝術家對於「社會陌生化」展開的一系列對談。

距離那場對話的發生已經過去了兩年,但我們發現這種所謂的陌生化不僅沒有消退,反而「升級」了。技術的迅猛發展,特別是AI的普及,讓人們的情感依賴出現了新的轉向;而線下的真實關係則變得更脆弱、疏遠。

7月初,我們跟項飆老師圍繞着AI、年輕人與陌生化進行了一場對話。這不是一次對新書的補充説明,而是對當下社會狀態的再觀察。

也許,我們還沒有準備好去全面迎接AI社會。但在那之前,我們至少可以先學着辨認一個人身上的「活人味」。因為只有在那里,真實的社會才能開始,人與人的信任纔可能重建。

 《你好,陌生人》由中信出版集團出版,是人類學家項飆領銜的一部剖析現代社會人與人關係的作品。

以下為后浪研究所(簡稱后浪)與項飆的對話:

AI把「顧影自憐」四個字徹底地實現

后浪:之前大家還在談論附近的消失,很多人會忽略身邊的人,到網絡上去跟更遠的人交流。而現在我們發現,很多人可能都放棄跟人交流了,他更願意去跟AI或智能體聊天,而且會對AI產生情感依賴,國外甚至有一些極端案例是人跟AI的虛擬影像結婚,真實的人際交往反而變得越來越困難。這種「只跟AI説話」的趨勢,您會擔心嗎?

項飆:我對這個趨勢是擔心的。但是我們要看到,AI給人帶來的焦慮不是AI本身,這個要放在更大的社會背景下來理解。一方面,AI出現的時刻,正好是經濟下行、人們生存壓力加大、悲觀迷茫情緒蔓延的時候, AI的出現帶來了巨大的興奮、新鮮感,大佬們、資本、政府都在非常熱情地宣揚,好像AI會有神奇的力量,帶我們走出低谷,帶來一個全新的未來。但另外一方面,對於年輕人個人來講,AI又是讓他們恐懼的,他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這樣的一個可能會取代他的工作、情緒,甚至控制他生活的這麼一個技術。

這樣的個體的感覺和亢奮的總體敍述放到一塊,就會有一種好像我是歷史潮流里面的一個陌生人的感覺。覺得我不瞭解歷史潮流,歷史潮流也不會關愛我,我也許會成為被歷史潮流淘汰的一個對象。在這樣一個大背景下,陌生化可能變得更加的深入,更加廣泛。對AI產生情感依賴,其實也是這個陌生化趨勢的反映。

后浪:那這種趨勢會帶來什麼樣的后果呢?

項飆:把AI作為一個情緒的訴説對象尋找温暖, 不僅是附近的消失,而且是一定意義上人的消失。

AI為什麼那麼吸引人?AI的戀人為什麼是完美戀人?因為它是根據你自己的需要去設計的。不管AI如何塑造成非常絲滑地跟你對話的這種方式,它不可能給你帶來獨特的基於生命經驗的視角,因為它沒有一個獨立的生命經驗,不可能調用它的具體經驗對問題進行分析,它只能對你的情緒進行迎合。所以它提供的並不是真正的交流,不過是一個比較高階的迴音壁,或者你的影子。現在 AI把「顧影自憐」四個字徹底地實現。

當你對世界的複雜性、多樣性的認識越來越模糊,世界本身就顯得很模糊和可怕。你在工作生活中,別人不可能是你的影子,你不知道怎麼處理,覺得生活是一個巨大的危險,好像角鬥場一樣,而不是覺得大家跟我不一樣好有趣,沒有這個能力了。我們看不到人了。

后浪:這聽上去很悲觀。

項飆:但這里又是有希望的。他如果是完全顧影自憐的話,為什麼還要用AI去塑造一個影子?説明他還是要對話,希望聽到迴應。

這揭示出人的一個基本本性,就是對自我的認知是一定要通過一個他者的存在,否則也沒有必要找個AI説話。現在的危險是,渴望被誤導成了跟影子對話。青年朋友們可以去想,這個彷彿是來自另外一個生命的聲音,為什麼對你重要?

把這些東西想清楚,也許能夠幫助大家走出一步,去找真正的別人,也許真正的別人給你的反饋會更強有力,也許讓你有的時候會噎住一下,讓你驚訝,讓你不爽,但他會真正調動你跟別人的連接性,調動你的反思。

后浪:但首先要長出這個意識才行,才能把自己拉出來。

項飆:是的。還有一個更現實的思路,不是説怎麼遠離AI,而培養出另外一種有力量的交往方式,讓你覺得它比AI更吸引人。為什麼要重建附近,或者對具體的陌生人進行想象(我們做「你好,陌生人」項目之前的一個想法是動員大家對自己身邊經常看見的陌生人進行書寫,猜這個人是什麼情況,他心里最大的焦慮是什麼?他期望什麼?家庭可能是怎麼樣的等等),就是這個意思。通過這樣一種干預和行動,大家覺得有另外一種方式可以去想象生活,跟人互動,去抒發自己心里各種各樣的感受,你就不會那麼依賴AI。

為什麼在中國社會和東亞社會AI勢頭特別強烈?原因不是AI技術本身,而是生活本來已經變得非常稀薄,大家沒有太多的能力或精力去跟自己的周邊和陌生人進行互動,他本來就有這種孤獨和恐懼在那里,然后AI一來好像給他解決了很多問題。他就覺得跟AI好像更契合,所以他不僅是顧影自憐,他還一見如故了。

在AI來之前,我們整個的教育和工作系統的行政化,變得越來越形式化,我們的思維方式已經AI化了。我們不是去尋找那些跳躍性的思維、橫向思維,也不靠和具體個人的互動來滿足情緒的需要,我們越來越多依靠符號、象徵,抽象的規則來演繹和反思。所以我們現在的困境也不能夠一股腦的都賴在AI上面。比方説自我封閉和社恐,這在原來的網絡時代已經存在了,只不過AI把它更強化了。既然問題的根本不是AI,那它的出路也不是要不要AI的問題,而是説我們在AI之余是不是還有生活的問題。

人類與AI聊天,電影《夢境》劇照

后浪:這讓我想到三年前,我們寫過的一篇關於「女性誇誇會」的報道(《北京女子誇誇會:被漂亮女孩連誇2小時,我上頭了》)。在北京的一家小店里,每周會有一個晚上舉辦一場全部為女性參加的「誇誇會」,進去后大家會互相誇讚,比如誇你五官立體、口紅好看或者很有品味等,然后講述各自的故事。也算是一種新型的社交,而且類似主動創造的社交活動其實蠻多的,大家也會積極主動地去參與,甚至有時候會讓人覺得在社交上用力過猛。但最后能進入並維持更深層次關係的貌似很少。

項飆:我很好奇,我要去那些誇誇會,別人會怎麼樣誇我。(笑)

大家願意做這樣的努力是很可貴的,還是希望見到人。我沒有參與過,也許會變成了某種幽默喜劇大會,大家可能誇得很有創造性,對是不是真誇也不太在意,都哈哈大笑。人和人走到一起,不管他的場景或者原來的目的是多麼奇怪,只要你不去刻意的表演或者有目的的欺騙,一般都會有一些有趣的互動出現。

像誇誇會聽起來也可能會增強人的陌生感。大家帶着這種目的來,然后一個勁一股腦的要誇對方,被誇了之后你又覺得有義務誇回去。這樣不僅不能進一步瞭解彼此,而是説你通過怎樣的行為去維持距離不變。誇誇會要把關係維持在詞語的互誇上。在誇誇會上你可能不會説,我上午化粧化了三個小時,煩死;或者這衣服其實穿着一點都不舒服,被騙了。如果講這個話,對方會覺得很可愛,你如果不講,其實你穿着衣服很不舒服地坐在那里,就意味着你要不斷的動員自己的心力,去保持住這個狀態。你要對自我進行監控,對別人進行監控,給別人壓力,讓他們監控自己,維持關係不變。陌生化就是刻意維持陌生關係,生怕變熟悉,因為變熟悉不知道怎麼樣處理。

像誇誇會,都可以是實驗,哪天我就化粧得特別醜,看一下大家怎麼誇,這里就需要一種創造性和一點點勇氣,我拋出這份刺激,看別人怎麼樣迴應,然后互相打開。而不是去印證自己的美麗和能夠誇美的能力,那是一個陌生化的持續。

「活人味兒」

后浪:但現在大家都很怕暴露自己的缺陷,前陣子許知遠老師也在一次活動上提到,説現在大家都很怕出現紕漏,發個朋友圈要反覆地P圖,修改文案。似乎大家都在追求一種極致的完美。但另一方面,像您剛纔説的,化了三小時的粧很煩,這種打破一些關係邊界的坦誠,或者瑕疵的暴露,反而會讓人覺得可愛和喜歡,因為有「活人味兒」。「活人味兒」這個感受實際上是非常受人追捧的,那您覺得這兩種現象之下的底層邏輯是什麼呢?

項飆:這里的底層邏輯有兩層。一層是本真性,你看見別人這麼完美,就有壓力;把自己搞得完美,但知道這個不是真的,看到別人也知道不是真的,這個世界就變得比較虛幻,不知道世界什麼是真什麼是假,這是讓人感到很無力的。

大家喜歡説真話,這不是簡單的一個人的本性,而是你説真話以后會越説越多,越説越細,越説越深,越説越有味道。這是把不同的經驗給調動起來,從一個側面走到另一個側面,你就感到自己很豐富,是一個自我培育、自我壯大的過程。

説假話是你逼着自己為一個説法服務,一會兒就耗空了,你的經驗不能夠支持這些話,你覺得自己是被否定的對象,我不完美。本真性纔有持續性。

第二個是互動性的需求,這和對本真性需求是直接相關的。有活人味之后,你就自然地覺得這人可交可説,你的一點瑕疵激發了我更多的東西,交流就變得更加的豐富和有趣。如果一切完美,那就不是交流,是你呈遞一個文本,我再給你呈遞一個文本,如此而已。

為什麼要大家用「活人味兒」這個詞,它顯然是跟AI這樣一個完美的非活人(相對的)。AI現在主要還是大語言模型,把世界上存在過的語言儘量都蒐集起來,哪一種表達出現的最多,它就把這個作為一個主要的模型,你看起來當然很順眼,因為你本來看它就看得多。以什麼標準我們把一個形式叫完美?無非就是它最符合多數人的最沒有反思性的習慣。它就是衝着所謂大眾形成的完美觀來的。但它不呈現個性。

「活人味兒」是個重要的意識,我覺得應該去提倡的。

攝/何勇

后浪:「活人味兒」在某些程度上是不是也可以理解為一種松弛?您覺得松弛與緊張這兩種狀態在當下的集體呈現,跟AI有怎樣的關係?

項飆: AI可能是很容易讓人緊張的。我自己沒有用過AI,我這個是想象,可能説的不對,比方説我要寫文章,它生成的文本讓你覺得很難去超越,框架完美清晰,語言表達順溜……你能看出來這話不像人説的,但是它好像又很強大,讓你說不出比它更好的東西,有種很憋氣的感覺,這就讓你很緊張。

人緊張就是他不能夠跟自己比較和平地處在一起,他覺得自己不太對,要額外地咬咬牙把自己修正一下。你好像是跟AI比賽,覺得 AI是提醒自己的不足,不知道怎麼能夠比AI寫得更好,這樣對自己的價值和原有的特色,自己的生命經驗都產生一種懷疑,你就會緊張。

但作為一個思考者,我要做的不是完美而是特性,所以我一定要很松弛的,要注意到自己的特色在哪里,我講出的東西肯定不如AI完美,但我有一個特色的東西是AI捕捉不到的,因為這個特色在既定的話語里還不存在。

在這個意義上松弛就意味着自信,你能不能夠松弛或者自信到這個程度,把特色表達出來,是一個很大的任務。我們今后的評價體系,獨特的角度、你個人的角度是怎麼樣從經驗里來的,就會變得比較重要。

但到現在為止,我們寫文章不太注意這些。比如學校里的作文,大學里的調查報告,公司里面的這種報告都是沒有活人味兒的,我剛纔就説不是因為AI來纔沒有活人味兒,是AI到來之前就各種八股,我們已經被訓練成一個AI的工具。現在又到了一個節點,就必須把活人味講得更加徹底,要更有意識地去培養這個東西。

但怎麼樣去轉變,因為它涉及到評價體系,老師改作文的時候怎麼改,公司里什麼樣的報告領導看了覺得好,這需要一步一步去通達。

長期賴活着

后浪:另外,在我們的觀察中,發現有越來越多病症都出現了年輕化趨勢,比如卵巢早衰、癌症、糖前期等等,甚至性慾的降低,這都成了我們報道的一個「賽道」。我們最新關注到的是慢性疲勞綜合症,所表現出的症狀跟前一陣網絡上流行的「低能量人羣」很像,常感到疲憊、睡眠紊亂、出現「腦霧」等。這種普遍性的低能量,讓人感覺當下很多年輕人的生命力是很稀薄的,您覺得他們是真的沒勁,還是不想有勁了?

項飆:我以前談到過生命力,大家説身體上感到疲勞無助,不能睡眠等等。他即使身體上沒有明顯的症狀,主觀上也覺得打不起精神,對任何東西不感興趣,總是採取一種懷疑或者戒備的心態,老是怕出問題,這本來就是一種生命力的下降,他不敢試錯。在這樣一個如履薄冰的狀態下,人是很容易孤獨的,沒有辦法跟人建立親密聯繫,這會讓你處於亞健康的狀態,心理疾病不斷上升。

這是我的一個假設:也許AI之下我們會出現一種漫長的賴活着的狀態。一方面AI在醫療領域應用很多,它可能會在製藥、診斷上面越來越精細,越來越高效,它不斷給你非常精確的診斷,把你救過來,不讓你死掉。另一方面AI可以讓你生各種各樣的病,你活着是沒有勁,沒有精神的,疲勞的。所以長期「賴活」着可能是AI給我們帶來的一個結果。

圖源unsplash

后浪:長期賴活着,這聽着很難受。

項飆:我覺得很可能會是這樣,很多年輕人其實已經跨入這個情況了,怎麼樣把它轉化為一種更加鮮活的、有生命力的存在方式,這是一個我們要面臨的問題。

后浪:如果説有些人已經意識到需要長期就這麼賴活着了,他會不會走向另一個方向,比如躺平,躺平之后心態放松了,可能我的精力又回來了。

項飆:對,大家是做了很多嘗試了,哪怕很小的火苗,這種實驗都是值得去鼓勵的。

但問題是,躺平是消極的,躺平本身不太能給人的生命提供能量,因為你必須有生命力,要讓自己興奮,讓自己的個性凸顯出來。

如果只是躺平,自己一個人待在家里,或者完全沒有計劃去哪里,過一是一天,其實是很消耗的,在很多情況下,它比你工作忙的時候可能更消耗。你的存在是需要有方向感的,要有一種我在往前走,在不斷強化自己,不斷學到新的東西得感覺。這種感覺如果沒有,我覺得躺平也不能夠持續。

后浪:因為有時候躺平在某種意義上,會讓人覺得是心理上的一種放松,可能我沒那麼焦慮了。

項飆:放松有兩種,一種是狹義的,你跑完步之后坐下來歇一會兒,放松。另一種更重要的作為一種生存狀態的放松,就意味着某種自信,我跟我自己的關係非常融洽,我讓自己的情緒,包括有時候非常緊張、非常憤怒,能自由地表達出來,那是真正的放松,那種松弛給你力量。

靠「發瘋」奪回主動權

后浪:我們還觀察到,除了這種「賴活着」的低能量感,還有一種與之相對的非常極端的情緒狀態,就是「發瘋」。尤其是在一些等級關係中,比如職場上下級,或者是原生家庭中孩子與父母之間等等,偏弱小那一方會在某種場景下靠「發瘋」奪回自己的掌控權。舉個例子,父母在青春期的孩子卧室偷偷裝監控,孩子發現后沒作聲,也偷偷在父母房間裝了一個,之后把父母同房的視頻直接發到了家族羣里。您如何理解類似的這些行為?

項飆:這很有意思,發瘋好像是人性爆發了。你剛纔概括得很好,他不簡單説是抵制,説你不應該給我裝監控,你要認識到你的錯誤,你要道歉……他不管這個。他是以劇烈的方式,讓你這次行為不能成功,而且下次不敢對我怎麼樣。所以這個概括是很有意思的,奪回自己的掌控權,或者説重新劃清一個邊界,並不是一個權利法理上的論證,而是讓這個后果變得你無法承擔。

但是發瘋會不會成為一個對社會結構規則有改變的(力量)?我覺得不是這樣,因為它發生的成本是非常高的。比方你舉的例子里面,可能他的家庭關係或者公司內部的關係,就變得非常微妙,雙方都會處於一個長期緊張的狀態,雙方都會有很多陰影的。

這跟AI也有一點關係,如果我們的社會規範越來越AI化,會讓人變得無法辯駁,當人覺得自己的個性獨特性沒法得到闡釋的話,他只能用發瘋的方式來表達。

各種的 KPI,各種時間的計算,就是讓你覺得沒有人可以商量。雖然這在某種程度上看起來好像不那麼等級化了,因為沒有一個具體的人站在那里對你指手畫腳,但你要面對一個很抽象的 AI,其實會更讓人發瘋,因為他不知道怎麼樣去以人的方式表達。這就回到《你好,陌生人》里講到的兩種公共性——一種公共性是靠無數的橫向關係,你和我的關係,他和我的關係,這樣具體的人具體的行動疊加出來的公共性。另一種公共性就是平臺一樣的公共性,AI就是它給你造出一個很大的公共性,但你和我是沒有實質關係的。

在這樣的平臺式的公共性面前我們都是裸露的。它能夠看穿我們,你和我是看不明白的,也沒辦法交流的,大家的眼睛都是對着那個第三方平臺,這種新的公共性下面,發瘋就成了一種可以理解的表達方式了,因為他已經沒有人和人之間進行交流、反思、協商的一個基礎。

2023年項飆在温州做調查 攝/何勇 

后浪:感覺現在沒有什麼中間態,要不然就很多人會覺得自己特包子,一味退縮妥協,直到最后不能再退了,發瘋。

項飆:對,這個是很有意思的。怎麼樣發展出中間的技巧,能夠以更加説理或者協商的方式確立彼此的權利和義務邊界,這是需要思考的,也是在我們教育過程當中是非常缺乏的。

我們想象當中的社會好像就是一個整體,一套規則,像一個鐵桶,要麼你就是退,要麼你就是瘋,他看不到里面還有很多具體的關係和可以協商的空間的。但這個是需要技巧的。所以這也是我們為什麼要重建附近,大家要學會理解社會和生活是怎麼樣具體構成的。

后浪:您也提到了其實這個東西是我們去需要學習的,包括所謂的中間態,你要跟別人去協商去溝通,去改變跟周圍人的相處模式,我們應該從哪一步先開始?

項飆:現在是有這樣的苗頭,很多學生會去參與社區工作,哪怕在校園里觀察食堂系統是怎麼回事、環衞系統是怎麼回事,他們勞動關係是怎麼處理的等等,這里可以有很多很深的學問,任何人瞭解這些之后,就會對人性的豐富性有更好的掌握。如果你不理解人性的豐富性,你很難建立對人性的信任。

中學比較難,管得很死,我覺得家長應該有意識地向學生展示真實的生活,而不是帶着他去旅遊住四五星級酒店,以那種方式顯示自己對孩子的愛,你多講講自己真實的成長過程。

人性的美好往往是在不經意當中呈現出來,你如果能夠看到這一層,多注意自己和被人在不經意當中流露出來的善良、智慧和力量,你會更自信,也對社會有一種更積極的態度。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后浪研究所」,作者:巴芮、薇薇子,36氪經授權發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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