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財報VS技術遠見：AI時代需要什麼樣的CEO？

編者按

財務的「第一性原理」是確定性，而CEO的「第一性原理是需要在不確定性中，果斷決策，敢於冒險並承擔責任。

無論是在中國還是全球市場，很多人已經注意到，過去十年來一個現象正在發生：那就是有越來越多的CFO正在擔任CEO的位置。 

在中國，CFO可以説是正在接管越來越多的大廠。2024年， 盒馬 CFO嚴筱磊接任CEO、海信家電財務負責人、總會計師高玉玲晉升董事長。更早一些，2021年，前小米CFO 周受資成為 TikTok首席執行官；2023年5月，京東提拔CFO許冉接替 徐雷成為 CEO；2023年6月，阿里宣佈 蔡 崇信成為集團董事會主席，前任阿里CEO張勇也是CFO出身。 

在美國，按照《財富》(Fortune)500強和標準普爾500指數的674家公司中，2024年上半年，在《財富》美國500強 和標普 500指數成分股公司中，有7.1%的CEO都是CFO出身，這個比例較2013年的5.3%有了一定增長。 

在倫敦金融城，據當地媒體報道有個普遍的説法是，財務總監是最好的董事長人選。人們認為他們不那麼自負（至少與某些拍桌子的CEO相比）、注重細節、瞭解風險管理，而且高度關注盈虧底線。 

大型公司開始逐步將CFO推向前臺，原因其實不難理解——當企業規模到達跨國公司的級別，已經可以説基本結束 了草莽 期，走向開源節流的守成階段。相比此前的擴張策略，當前更重要的是如何精細化運營。 

但這一戰略方向，正在隨着AI技術浪潮的演進而亟須要被重估。特別是對於互聯網科技公司來説，到了AI革命這一關鍵轉型階段，再讓CFO擔任CEO，可能不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變局時刻

2025年，生成式AI帶來的變化，正在大洋兩岸的科技商業世界引發滔天巨浪。DeepSeek打破 的算力高牆 ，使得AI大規模應用開始透露出新的可能性。 

過去一個月，從硅谷到中國，AI產業可謂日新月異。 從谷歌的 IO開發者大會發布AI全 家桶，到微軟、蘋果相繼發佈自己的AI動作進展，再疊加中國的AI Agent、機器人等賽道的如火如荼，共識已經出現了——這一輪AI，可能真的來到了「iPhone時刻」前夜。 

那麼企業如何應對這樣的技術革命浪潮？對於科技公司來説，領導者必須擁有分析技術和趨勢的專業技能。 

比如此前Shopify (SHOP)的CEO託比·魯特克就曾經説過，他之所以善於判斷項目需要多長時間，以及應該選擇哪些項目，主要是因為他的編碼能力。而不是他精不精通財務報表的項目。 

CEO是企業的最高戰略決策者，負責制定長期發展方向並引領組織實現願景；而CFO則是財務管理專家，專注於財務規劃、風險控制和資本效率優化。CEO管理的維 度至少 包括 人 、財、物、供、產、銷六個維度，而CFO僅僅是其中的 「財」 一個維度。 

在領導力方面，CEO需要激勵各個部門，推動組織變革，打造高效的執行力團隊。而CFO的工作更多是與數據、財務團隊打交道，缺乏跨部門領導經驗，這會影響CEO的管理效能。科技公司的CEO必須同時具備戰略眼光、技術理解力和創新思維，才能在快速變化的行業中保持競爭力。 

在戰略視野方面，CFO通常專注於財務管理，擅長數據分析和風險控制，但缺乏全局性的市場洞察與行業發展預判能力。相比之下，CEO需要具備更廣闊的戰略思維，推動企業長期增長。在決策風格上，CFO 也更偏向於 基於數據決策，而CEO必須在信息不完全的情況下做出判斷。 

我們如果按照馬斯克的標準來判斷，會發現，真正關鍵且致命的是，財務的「第一性原理」是確定性，而 CEO 的「第一性原理」，是 需要在不確定性中果斷決策，敢於冒險並承擔責任 。所以，首席財務官的 思維模式 ， 與科技公司所需的創新決策 其實是 存在根本衝突 的 。 

思維差異

英特爾的前CEO鮑勃・斯旺 （Bob Swan） ，其實就是「CFO無法勝任科技公司CEO」的經典案例。 

儘管他的財務專業能力 在全世界都 有口皆碑，但是在他轉任CEO之后，英特爾在科技創新和應對市場變化方面表現乏力，英特爾的業績下滑 ，他難辭其咎 。 

現在讓我們把時間拉回到八年前。 

據路透社 當年 報道，英特爾 當時是 有機會以 10 億美元（當前約 71.54 億元人民幣）現金收購 OpenAI 約 15% 的股份 的 。那時候，OpenAI 還只是一個剛剛起步的非營利性研究機構，致力於生成人工智能這個鮮為人知的領域。 

知情人士透露，2017 年和 2018 年的幾個月里，兩家公司的高管討論了各種可能，例如以 10 億美元購買公司 15% 的股份，或入股 OpenAI 並以「成本價」向其出售硬件，但英特爾最終還是決定放棄這筆交易。 

據稱，部分原因 是 當時英特爾 CEO 鮑勃・斯 旺認為 生成式 AI 模型很難在短期內進入市場，這意味着英特爾難以快速收回成本，故而扼殺了這筆交易。 鮑勃・斯旺在2016年加入英特爾，擔任CFO，隨后被任命為CEO。然而，在他的領導下，英特爾包括 芯片製程工藝 、5G基帶芯片和AI芯片等領域的技術層面明顯落后 。 2020年Q4，英特爾預計營收同比下滑13.86%，淨利潤跌至不足4年前的零頭。他的財務思維導致公司過度關注短期財務指標，砍掉關鍵研發項目，最終使英特爾失去了在半導體行業的領先地位。 

相比之下，技術背景出身的CEO在科技公司中表現更為出色。比如AMD CEO 蘇姿豐 擁有麻省理工學院電子工程博士學位，她在2014年接任AMD CEO后，帶領公司從營收衰退狀態步 向標普 500企業中表現最好的公司之一。 

2025年3月，英特爾換上了具有深厚技術背景的陳志武。 

陳立武是一位深耕科技領域的資深投資者，擁有超過20年的半導體和軟件行業經驗，並在英特爾的生態系統中建立了深厚的關係。他曾於2009年至2021年期間擔任Cadence Design Systems首席執行官，領導公司轉型，推動形成以客户為中心的創新文化。在他的領導下，Cadence實現營收翻番，運營利潤率擴大，股價上漲超過3200%。 

在陳志武擔任CEO之后，英特爾的市值有所回升。而近期發佈的一系列AI芯片，更是一定程度上重振了業界對於英特爾的期待。就在5月25日， 據路透消息 ， 英偉達 將為中國市場推出基於Blackwell架構的AI芯片，預計6月量產，售價6500 - 8000美元，價格遠低於H20芯片。 

目前從硅谷主流大廠的情況來看，硅谷的反思已經開始。以山姆·奧特曼和伊隆·馬斯克為代表的技術派企業家，穩坐在了聚光燈 最 一線的位置。 

不過從中國科技公司的情況來看，從互聯網到AI的躍遷，更多大廠目前還處於觀望之中。 

戰略節奏

那麼接下來的問題是，企業如何應對AI革命的挑戰？ 

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教授朱恆源此前提出過一個經典模型「戰略節奏」，這一理論對於企業面對AI技術革命浪潮能夠提供啓發。 

戰略節奏模型是一種分析企業如何在動態環境中調整戰略的方法論。該模型強調了企業在快速變化的市場中需要掌握的戰略節奏，以確保其能夠持續創新和成長。 

戰略節奏模型主要關注三個關鍵領域：市場需求、技術演進和競爭格局。 這一理論 認為，企業的成功不僅僅取決於對當前市場的理解和適應能力，更重要的是要能夠預測並響應未來的變化。通過理解這三個領域的動態變化及其相互作用，企業可以更好地把握市場機會，避免潛在威脅。 

如果我們認為當前的人工智能技術演進已經抵達爆發前夜，那也就意味着，企業的人才和組織戰略，也迫切需要因為技術的演進而發生動態的調整。 

在對賭未來的時刻，考驗的是企業家精神而不是財務規劃能力。偏向於保守的CFO可能已經不適合這個階段成為帶領公司前行的核心了。 

當DeepSeek開始誕生在量化私募公司，當Manus的前身是移動營銷機構，大公司們就應該知道，一個真正比拼冒險和創新而不是開源節流能力的新周期來了。 

AI革命對企業的組織模式提出了顛覆性挑戰。今天的科技公司 們， 或許是時候 需要 重新思考組織變革了。 

當下已經不僅僅是從「科層制」轉向阿米巴 或者 其他敏捷型組織，更需要的是領導力的轉型。 事實上，對於科技公司來説，是時候讓具有創業時代精神的企業家們，迴歸到真正的一線位置了。 

當新技術革命浪潮將至 ，企業領導者 特別是科技公司的領導層，其 核心能力不 應當 再是成本控制或短期利潤最大化， 而是 洞察技術與商業的交匯點，並 基於此 構建開放生態。 

畢竟，諾基亞的前車之鑑並不遙遠。 

二十年前的塞班時代科技巨人，倒下時身體還是温的——財務報表再好看，又有什麼用呢？畢竟移動互聯的時代浪潮，已經滾滾向前。 

撰 文 | 陳白 深水研究DeepResearch創始人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中歐商業評論」，作者：陳白，36氪經授權發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