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讀物 | 黃崢去哪兒了

「中國巴菲特」段永平又現身了。11月中旬，他與雪球創始人方三文的深度對話內容，在社交媒體上廣泛傳播。

這次對話涵蓋了段永平的個人經歷、投資理念，以及他對多個行業和公司的看法，可以説是這位中國傳奇投資人「退休」二十多年來，少有的面向公眾的深度交流。

這也是一向「神隱」在美國的段永平，2025年以來第二次在中國公開露面。今年1月5日，他就重回母校浙江大學，跟學弟學妹見面，分享自己的投資邏輯和人生哲學。

那次見面會上，還有一個細節格外引人關注：段永平談到了他對其「徒弟」——拼多多創始人黃崢的理解。

這讓很多人忽然發現，自從2021年徹底退出拼多多后，黃崢已在公眾視野「消失」四年多了。至今，國內媒體也都沒有他的最新動態和消息，甚至沒人知道他身在何處。

「神祕」的師父都回來了，黃崢到底去哪了？

一、依然消失的黃崢

段永平與黃崢，是公開承認的「師徒關係」。

兩人的緣分始於2002年。當時還在浙江大學讀書的黃崢，因為幫網易創始人丁磊解決技術問題，被對方引薦給段永平，從此結下淵源。

碩士畢業后，黃崢原本計劃去微軟工作，但段永平建議他選擇谷歌——「去最頂尖的地方學本事」。

此后兩人來往愈發頻密。2006年，段永平以62萬美元拍下與巴菲特的慈善午餐，他帶去的唯一同行者，就是當時年僅26歲的黃崢。這次同行也讓黃崢第一次在公眾視野留下了名字。

后來黃崢創業，段永平更是一路扶持。他先把步步高的電商業務（歐酷網）交給黃崢練手，之后又投資拼多多。拼多多上市前，段永平説的那句「我不瞭解拼多多，只是相信黃崢」，也被外界視為對這位弟子的最強背書。

對於段永平的知遇之恩，黃崢在多次採訪中表達過感激，稱段永平是「人生導師」。而段永平今年1月在浙大演講時也提到：「有黃崢這樣的弟子，我是很開心的。」

從某種程度上看，這對師徒的低調風格頗為相似。段永平「退休」后人在美國，鮮少露面，而他的徒弟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自2021年從拼多多的管理一線淡出后，黃崢就再沒有任何公開消息。

而曾與他一樣「隱身」的多位頭部企業家，如今卻都已現身，甚至頻繁出現在公眾視野。

張一鳴，這位淡出四年多的字節跳動創始人，於10月9日在上海徐匯的知春創新中心開業儀式上公開亮相，並罕見地在現場發表了簡短講話。

據報道，張一鳴的工作重心也從新加坡重新轉回北京，他重新活躍在公司核心業務一線，特別是對字節的AI戰略給予高度關注。據澎湃新聞，自2024年下半年起，他每月參加一次seed核心技術團隊的覆盤和討論會，深度介入字節AI項目。

曾活躍於自己創辦的「飯否」，前些年也刻意保持低調的美團創始人王興，今年也頻繁發聲。他親自推動美團AI戰略提速，在今年3月的財報會上，王興明確表態，美團將在AI上採取「主動進攻」策略，並直言「AI將顛覆所有行業」。

5月，王興又為美團出海按下快捷鍵。他與巴西總統盧拉會面，宣佈美團旗下外賣服務平臺Keeta將正式進入巴西市場，並計劃在未來5年內投入10億美元支持該項目落地，開創中國服務出海的新範式。

在今年不斷升溫的外賣大戰中，王興更是多次主動或被迫公開表態。從「我們將不惜代價贏得這場競爭」，到提出「三年再投1000億元，推動行業高質量發展」，這些都體現出他對美團本地生活業務的強勢推進與堅定態度。

更為特別的是，今年2月，王興還出席了最高規格的民營企業座談會，9月，他又作為嘉賓出席紀念抗戰勝利80周年大會，並帶領16名優秀美團騎手共同參與。

另一位一度「銷聲匿跡」的80后企業家，滴滴創始人程維，也已重回公眾視野。今年4月，他參加了由國家發改委召集的民營企業座談會。會后不久，滴滴便宣佈投入20億元專項資金，用於「穩就業、促消費」相關項目，釋放出滴滴進一步與宏觀政策同向而行的信號。

在程維的推動下，滴滴的海外業務也在加速擴張。滴滴出行App已在韓國、新加坡、日本、馬來西亞、印尼、越南等9個國家的1200多個城市上線海外打車服務，形成覆蓋東亞與東南亞的主要交通網絡。

對國內，程維也在努力打造滴滴更有企業社會責任感的形象。11月19日，在深圳舉行的第七屆滴滴司機節主會場上，程維就宣佈向陪伴平臺超過十年的100位司機，每人發放18888元現金獎勵。

曾「淡出」不短時間，今年接掌阿里電商事業羣的蔣凡，風頭更勁。

他上任后動作迅速，通過上線淘寶閃購和500億補貼直擊美團主戰場，不僅推動外賣訂單量快速增長，也為阿里整體生態注入新活力。而且，蔣凡還在今年進入阿里合夥人委員會，被外界普遍看作阿里未來的重要接班人之一。

這些創始人或高管相繼「活躍」，不免令人更加好奇黃崢，他去哪兒了，他怎麼了？

公開可查的信息顯示：自2021年3月發佈致股東信並辭任董事長及管理職位后，黃崢的公開活動與發聲幾乎絕跡。

現在，沒人知道他在國內還是海外，也不確定他是否仍在參與，以及如何參與拼多多的重大決策，互聯網上甚至找不到一張他2021年之后的公開照片。

他好像真的消失了。

二、安靜沉默的拼多多

黃崢「消失」四年以來的前三年，依靠低價一路逆襲，席捲全球的拼多多，奇蹟不斷。

2021年，拼多多的營收還只有939億元，到了2024年，這個數字已經飆升至3938億元。在淨利潤方面，以低價大殺四方的拼多多更堪稱是暴利機器。2024年，其利潤首次突破千億，達到1124億元，利潤率高達28%，穩居行業第一梯隊。

根據拼多多最新公佈的2025年三季度財報，公司當季營收達到1082.77億元，同比增長9%。雖然相比2024年同期的高速增長已有明顯回落，但較2025年二季度的增速有所回升，顯示整體業務仍維持在穩健區間。

同樣傳奇的還有拼多多的跨境業務Temu。自2022年9月上線以來，其雖不斷遭遇商標侵權、假冒偽劣、反壟斷訴訟等爭議，但攻勢依然凌厲，至今已在全球70多個國家和地區開展業務。

但在亮眼數據的背后，拼多多的麻煩和挑戰也越來越多。除了低價和砍價模式導致的一系列頑疾和消費者惡評，進入2025年，它更顯得與行業和科技變革格格不入。

2025年是中國科技巨頭，尤其是平臺公司們全面衝向大模型、邁向全鏈路智能化的關鍵節點，拼多多卻彷彿置身於技術變革之外。

今年一季度，拼多多研發投入35.78億元，僅佔營收的3.74%，二季度進一步降至29億元，佔比3.45%。這一水平與其他大廠形成鮮明反差：騰訊二季度研發投入約為202億元，佔比超過10%；阿里巴巴二季度研發投入157億元，佔營收的6.3%；此外，騰訊、阿里在AI基礎設施上的投入也都是千億起跳，拼多多與之相距甚遠。

與此同時，騰訊的元寶、阿里的千問、字節的豆包等AI應用，都已經開始拼搶C端，爭奪未來的入口，而且個個神速，各種第一輪流坐。

而拼多多，無論是研發總額、研發佔比，還是面向公眾的AI產品可見度，都與這些大廠不在一個層次，甚至不如很多二三線企業。當行業正快速進入「AI驅動」的下一階段時，拼多多卻彷彿停留在「上一個時代」，坐擁巨利但卻在創新上繼續迟滯。

即便是在電商領域，拼多多的過去式也越來越明顯。

首先，由其推向極致的低價策略已經開始「失效」，無論是國家明確反內卷，還是阿里、京東以低價但不只是低價的反擊，都讓「低價」的路走得更窄，而不是更寬。

其次，面對京東、美團、阿里接替推動的即時零售爭奪，拼多多更幾乎是完全缺席。因為一貫奉行低成本策略，包括對內部員工、組織和資源投入的極簡與嚴苛，拼多多沒有自建騎手隊伍，也沒有線下倉店，只能做旁觀者。

如今，可以説整個電商都已成為傳統產業與過去式，而即時零售既被認為是電商新的增長極，也被認為將是決定電商基本盤的命脈，對這一命脈之地的無奈和無為，自然也令拼多多更加被鎖定在過去。

包括它引以為傲的Temu，同樣面臨商業模式困境，以及地緣政治與監管高壓的夾擊。

如此局面，更讓人好奇並追問黃崢的現狀。

三、他在憋大招？

在不少人看來，即便長期玩「消失」，黃崢依然把拼多多「盯得死死」的。

首先，他依然是拼多多的第一大股東，是真正的實際控制人。

拼多多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提交的20-F文件顯示，截至 2024年2月29日，創始人黃崢持股25.4%，是公司第一大股東。

拼多多采用AB股架構：A類股為1股1票，由公眾股東持有；B類股為1股10票，僅由黃崢個人掌握。這意味着，在股東結構上，黃崢仍擁有佔據絕對優勢的投票權。

此外，雖然黃崢的投票權目前由董事會代為行使，公司也未設置「超級投票權」，但拼多多的核心管理層依然延續着創業時期的團隊構成，有着深深的黃崢烙印。

兩位聯席CEO陳磊與趙佳臻，都在公司最早期就跟隨黃崢，是他親自挑選並培養的核心成員。僅此一點，黃崢的影響力就未曾真正離開過拼多多。

事實上，這些年里，拼多多一直在沿着黃崢早年設定的路線前進。

2016到2020年，黃崢多次在公開場合強調過三件事：農業現代化、供應鏈效率以及全球化。在2018年的上市信中，他明確把「農產品上行」寫入公司的核心戰略；2019年，他又提出「農地雲拼」的構想。而現任董事長陳磊也在公開發言中反覆強調，農產品上行既是拼多多的出發點，也是其長期戰略的根基。

至於全球化，黃崢更是早有佈局。早在2016年參加央視財經《對話》節目時，他就直言不諱：「如果我是張一鳴，我會更加激進地做全球化。」如今，拼多多在海外圍繞Temu開展的一系列業務，算是黃崢當年理念的最好兑現。

也正因如此，從某種程度上説，黃崢並不是「消失」，而是從前臺退到后臺。他不再站在聚光燈下，但仍然影響着拼多多最關鍵的發展方向。

然而，80后的黃崢，正是當打的年紀，他就這樣甘心站在幕后嗎？

恐怕也並不會。

段永平曾評價他：「黃崢是我見過少有的、非常有悟性的人，他關注事物的本質。」

那黃崢現在關注着哪些事物的本質呢？或許，從即時零售到AI，一個都沒少過。

所以，我們有理由相信，黃崢可能在憋個大招。而結合段永平一貫強調的「敢為人后」，以及拼多多在電商領域的后來居上，甚至可以預言，黃崢可能舊計重演。

雖然無從猜測他是以拼多多創始人在拼多多歸來，還是在拼多多之外「重新創業」，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會重新出來。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華商韜略，作者：楊彼得，主編：畢亞軍，責編：周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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