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工大謝在陽解讀科技創新與產業創新深度融合之路

當下，全球製造業格局正在經歷深刻重塑，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加速演進，以顛覆性技術和前沿技術為核心的新質生產力，已成為決定國際競爭主動權的關鍵變量。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加快推進新型工業化」，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深度融合發展作為新型工業化的核心驅動力，其融合質量直接影響着製造業新質生產力培育的成果。作為世界第一製造業大國，我國面臨着從「規模擴張」向「質量效益」轉型的迫切需求，亟需通過「兩新」融合來破解核心技術瓶頸、優化要素配置效率，從而推動製造業實現向產業鏈價值鏈高端的躍升。在此背景下，系統探索「兩新」融合賦能製造業新質生產力的路徑與對策，對構建現代化產業體系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一、「兩新」融合賦能製造業新質生產力的背景

（一）國內基礎：政策與主體雙輪驅動，築牢「兩新」融合發展根基

一是制度供給持續優化，為新質生產力構築穩固保障。技術革命性突破、生產要素創新性配置與產業深度轉型三者的耦合方能催生新質生產力，而科技創新與產業創新的深度融合則是這一發展的根本機制。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將「加快推進新型工業化」列為攻堅目標，發揮好「兩新」深度融合這一抓手作用，通過確立企業創新主體地位，構建「龍頭企業牽頭、高校院所支撐」的創新聯合體，把「兩新」路徑上升爲國家戰略。二是創新主體動能釋放，為新質生產力夯實支撐載體。龍頭企業的寧德時代沿儲能賽道編織「創新生態圈」，攜手廈門大學等院校攻克制約鈉離子電池的12項「卡脖子」技術，並在福建、四川等地部署產業園，吸引上下游企業落地，帶動產業鏈上百家中小企業實現技術升級；龍頭型企業引領、高校院所創新平臺及其聯動的各市和縣(區)高新技術產業園聚集了全國四分之一的研發人員、3.5萬家省級以上創新平臺，成為集中涌現重大成果的重要基地。截至2024年底，全國有效期內高新技術企業已經達到46.3萬家，「龍頭企業引領、科研機構賦能、中小企業共舞」的梯隊結構加速成形，「兩新」深度融合發展趨勢不斷鞏固加強。

（二）國際競爭：工業強國戰略與政策雙向發力，為我國「兩新」融合敲響警鍾

一是亟需通過系統性戰略規劃，構建創新協同體系。美國「先進製造業領導力戰略」聚焦科技、產業與市場需求的聯動協同，以「公私合作」為核心模式，將科技創新目標與產業鏈升級、民生需求精準對接，例如通過能源部、商務部與特斯拉、通用電氣等企業聯合設立「先進製造夥伴計劃」，圍繞新能源裝備、智能傳感等領域建立跨部門、跨主體的協同創新網絡，形成「需求牽引研發、研發支撐產業」的包容性集成體系。我國雖然已建設了33家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但缺乏系統性的協同創新設計，在創新主體聯動、需求與研發的精準匹配上仍有不足，尚無法形成類似「需求、研發、產業」閉環的包容性「大集成」格局，難以充分釋放創新協同對製造業升級的支撐效能。二是亟待通過精準化政策引導，強化成果轉化效能。德國「工業4.0」戰略依託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實施重工業政策和科技進步政策等組合拳，聚焦智能製造與工業數字化轉型，多層次統籌協調政府、企業、科研機構多方資源，形成相互配合、互相協調的一體化協同創新體系；我國目前已初步形成政策支撐體系，但是在政策協同與轉化效能方面仍有明顯差距，科技、財政等多部門政策存在碎片化問題，宏觀取向一致性的欠缺使得公共政策的整合效力被削弱，無法發揮出應有的政策效應，「兩新」深度融合賦能製造業新質生產力勢在必行。

二、「兩新」融合賦能製造業新質生產力的主要瓶頸

（一）要素配置效率偏低，核心要素支撐乏力

「兩新」融合對科技、數據、資本等核心要素的配置效率要求較高，但當前要素供給存在「結構性短缺」與「配置錯位」問題，難以支撐製造業新質生產力培育。一是基礎研究投入強度與產業需求匹配度不足，科技要素向產業端轉化的通道尚未完全打通。2024年我國基礎研究經費佔研發總投入比重約6.3%，雖較往年提升，但投向量子信息、生命科學等顛覆性技術領域的資金佔比僅為25%，且部分資金分散於低水平重複研究項目，未能形成集中攻關合力。二是跨環節、跨領域的數據融合應用受限，數據要素對產業升級的賦能作用未能充分釋放。在數據要素方面，市場化配置機制尚未健全。數據確權、交易規則等基礎制度仍處於試點階段，全國一體化數據市場覆蓋率不足40%；工業互聯網平臺的數據共享率較低，研發端與生產端數據打通的企業佔比僅28%。三是資本要素中科技創新領域「耐心資本」供給不足，導致科技企業早期融資面臨較大困境。早期科技創新項目投資周期長、風險高，創投基金投向該領域的資金佔比僅18%，且80%的基金要求5年內實現退出，與基礎研究、核心技術攻關的長周期需求不匹配，科技企業早期融資難題突出。

（二）創新鏈與產業鏈協同斷層，「雙向奔赴」機制缺失

一是高校科研院所評價體系側重理論成果，導致科研成果與產業實際應用需求不匹配。就制度約束角度而言，目前我國高校、科研院所科研評價體系仍存在「重理論、輕應用」的問題，大部分的科研項目以論文發表、專利申請作為主要考覈依據，導致科研項目多聚焦於學術前沿問題，科研產出與產業實際需求之間存在明顯斷層；二是校企科研人才流動機制不暢，造成產業需求與科研端銜接斷層。從人才流動機制看，高校、科研機構與企業間的精英雙向流動存在障礙，缺少常態化的供需銜接機制，對於高校教師到企業參與技術研發的課時認定、職稱評定等方面的配套政策尚未完善，導致產業方的一線需求無法被及時準確地傳導到科研端，供需信息不對稱進一步加劇了創新鏈與產業鏈的協同斷裂。

（三）科技成果轉化「最后一公里」未打通，「死亡之谷」現象突出

當前我國科技成果轉化率僅為15%左右，遠低於發達國家40%以上的平均水平，創新鏈條中「死亡之谷」現象突出。從典型行業來看，一是人工智能領域高校算法理論研究與企業應用脱節，存在適配性與安全性問題。在人工智能領域，高校對深度學習算法理論研究方面成績突出，但在企業界應用方面出現算法適配性不足、數據安全性無保障等問題，無法滿足生產需求；二是先進材料領域中試關鍵步驟未突破，導致實驗室領先技術難以轉化為實際生產力。在先進材料領域，科研院所研發的新型複合材料性能指標達到國際領先水平，但是大量在實驗室環境下驗證可行的技術成果因無法完成中試階段的工藝改良、成本控制、穩定性測試等關鍵步驟，難以轉化為符合產業要求的實際生產力，導致技術成果長期「沉睡」。

三、「痛點」攻克：「兩新」深度融合賦能製造業新質生產力的路徑與對策

（一）要素層融合路徑：整合核心創新要素資源，築牢高質量發展要素支撐體系

一是強化科技供給側改革，夯實創新要素供給基礎。加快國家戰略科技力量建設，在「卡脖子」核心技術以及新興產業、傳統產業關鍵核心技術等領域積極作為，力爭實現「從0到1」的原創性突破；針對科技創新資本供給相對不足等問題，加強量子信息、生命科學等具有顛覆性潛力的技術領域和基礎研究的資金支持，設立「兩新」融合專項基金，在抓住基礎研究領域短板的同時，根據項目技術難度、創新意義和預期成果，對符合產業發展導向的基礎研究項目給予經費補貼，引導創投基金加大對早期科技創新項目的投資傾斜，通過設立風險補償機制、延長投資回報周期等方式，培育發展耐心資本，減輕科研主體研發投入壓力。二是深化數據開發與高效應用，釋放數據要素核心價值。建立健全數據要素產權、流通交易制度，打造良性循環的數據要素市場，培育形成全國一體化的數據市場；圍繞工業互聯網平臺，構建「數據雨林」生態體系，促進研發端、生產端、銷售端全鏈條數據高效共享，加快產業要素與數據要素在跨環節、跨領域、跨層面上的融合應用，在降低傳統要素耦合度的基礎上進一步提高全要素生產率，助力產業發展和升級換代。

（二）制度層融合路徑：破除機制壁壘，構建「產學研用」協同生態

一是強化知識產權保護與創新評價優化，築牢創新主體權益保障與創新活力激發根基。參照寧德時代聯合廈門大學攻克鈉離子電池「卡脖子」技術的協同經驗，完善科技創新評價機制，破除「唯論文、唯專利」的單一評價傾向，將技術成果轉化效益、產業貢獻度與創新解決實際問題能力等納入評價指標體系，在營造良好社會氛圍的基礎上為提高創新能力和效率奠定基礎。二是優化人才流動機制，推動創新成果精準對接產業發展需求。針對當前人才流動中存在的身份限制、職稱評定壁壘等問題，完善人才雙向流動配套政策；提高科技創新資源配置效率，推動高校、科研院所和企業等產學研機構共建聯合實驗室，強化定向研發，確保創新成果能夠精準匹配並滿足產業發展的迫切需求。

（三）主體層融合路徑：夯實載體支撐，打通成果轉化「最后一公里」

一是針對先進材料實驗室成果落地難題，建設行業性中試基地並集聚產業鏈企業，「喚醒」科研一線的技術成果。依託高新技術產業園建設行業性中試基地，配備專業工藝改良團隊，為實驗室技術提供工藝優化、成本控制與穩定性測試等全流程服務；參照寧德時代產業園帶動上下游企業升級的模式，吸引產業鏈企業入駐中試基地周邊，實現「中試成功即量產」的高效銜接。二是深化產學研融合載體建設，加快科研成果產業化落地。搭建區域性技術交易市場聯盟，集聚技術供給方、需求方與服務方資源，打造貫穿「概念驗證、中試驗證、應用驗證」的全鏈條技術轉化通道，降低產學研協同創新的對接成本與轉化周期；圍繞高端裝備、生物醫藥等重點領域建設一批創新應用場景示範區，面向應用場景實際產業需求開展科研技術驗證與場景適配，加快推進科研成果由「實驗室」向「產業化」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