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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1-01 14:50
「財政大臣正站在第二次救助銀行的邊緣」。——中本聰,創世區塊
2008 年 10 月 31 日,當全球金融體系在次貸危機的余震中搖搖欲墜時,一個名叫中本聰的密碼學家向一個小眾的密碼學郵件列表發送了一份白皮書。標題非常簡潔:《比特幣:一種點對點的電子現金系統》。
17 年后的今天,2025 年 11 月 1 日,當我們再次審視這份文檔時,日曆上的時間已經截然不同,但世界的樣子卻又驚人地相似。
雷曼兄弟的倒閉和 2.7 萬億美元的銀行救助計劃,已經被 38 萬億美元的美國國債和每年 1.2 萬億美元的利息支付所取代。中本聰在創世區塊中鐫刻的預言,"財政大臣正站在第二次救助銀行的邊緣",不僅沒有過時,反而在 2025 年變得更加刺目。
17 年前,比特幣誕生於對中心化金融體系的質疑;17 年后,這個質疑不僅沒有被妥善解決,反而變得更加緊迫。
問題是:在看似"一切盡在掌握"的 2025 年,在華爾街已經擁抱比特幣、政府開始討論戰略儲備、價格創下歷史新高的今天,我們為什麼還需要比特幣?
2008:舊世界的崩潰
2008 年 9 月 15 日凌晨,擁有 158 年曆史的雷曼兄弟投資銀行宣佈破產,成為美國曆史上最大的破產案,總負債金額達到 6,130 億美元。
讓我們用一個簡單的故事來理解那場危機是如何發生的:
想象你是一個收入不穩定的餐館服務員,年收入只有 3 萬。按照傳統標準,你根本貸不到款買房。但在 2000 年代初期,銀行主動找到你,説:"沒問題!我們可以給你貸款 50 萬美元買房,前兩年你只需要付很少的利息,房價還會漲,你可以轉手賺錢!"
銀行基層職員在意他們的 KPI,上層領導在意能否把貸款轉手賣給金融機構,你在意能否擁有一套房子,在這套系統里面每個人都沒有錯,只要房價上漲,這個遊戲可以永遠玩下去。
這就是"次級貸款"(Subprime Mortgage)——給信用不良、還款能力差的人發放的高風險貸款。從 2000 年到 2007 年,這類貸款在美國激增,從約 1,300 億美元飆升到 6,000 億美元。
銀行發放了這些貸款后,並沒有自己持有(因為風險太高),而是玩了一個"魔術":
把成千上萬筆貸款打包在一起
切分成不同等級的"債券"(這叫做 MBS - 抵押貸款支持證券)
再把這些債券打包成更復雜的產品(CDO - 擔保債務憑證)
找評級機構給這些產品評"AAA"級(最安全等級,和美國國債一樣)
這就像把一堆爛蘋果混在好蘋果里,重新包裝后貼上"優質水果"的標籤。
雷曼兄弟大量購買這些"AAA 級"的證券化產品,用的還是借來的錢(槓桿)。到 2007 年,雷曼兄弟的槓桿率達到 31:1——也就是説,它只有 1 美元自有資金,卻管理着 31 美元的資產。
直到 2006 年,美國房價開始下跌。那些依靠次級貸款買房的人突然陷入困境——房價下跌,房屋價值縮水;利率上升,還款壓力倍增;想要賣房卻發現無人接盤,最終只能選擇違約。
隨着連鎖反應的蔓延,次級貸款的違約率迅速攀升:2006 年約為 13%,到 2008 年已經超過 25%。
這也意味着,那些曾被評為「AAA 級」的證券其實充滿了風險,所謂的優質資產在頃刻之間變成了「有毒資產」(Toxic Assets)。雷曼兄弟所持有的數百億美元此類資產,因此一夜之間失去了價值。
2008 年 9 月 15 日,雷曼兄弟宣佈破產,6,130 億美元負債,2.5 萬名員工失業。
雷曼兄弟破產后,整個金融系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銀行之間不再互相信任(沒人知道對方是否還握着那些「有毒資產」),於是相互拆借幾乎停滯。信貸市場凍結,企業無法獲得貸款;股市持續暴跌,道瓊斯指數在短短一周內下跌了約 2,000 點,跌幅高達 14%;失業率也從 5%一路攀升,到 2009 年 10 月突破了 10%。
面對這場系統性崩潰,美國政府不得不出手干預。首先推出了「問題資產救助計劃」(TARP),動用 7,000 億美元收購銀行手中的有毒資產;隨后,美聯儲啟動量化寬松(QE)政策,大規模印鈔購買債券,使其資產負債表從 2008 年的 8,000 億美元膨脹到 2014 年的 4.5 萬億美元。
然而,救市的代價最終由誰承擔?納税人的錢用來拯救銀行,美聯儲的印鈔導致貨幣貶值,普通人的儲蓄購買力不斷下降。諷刺的是,2009 年那些接受救助的華爾街銀行依然發放了高達184 億美元的獎金。
中本聰看到的悖論
這就是中本聰在創世區塊中刻下那句話的背景:"The Times 03/Jan/2009 Chancellor on brink of second bailout for banks"(泰晤士報 2009 年 1 月 3 日:財政大臣正站在第二次救助銀行的邊緣)
他看到的悖論是:
銀行賺錢時,利潤歸私人;虧損時,損失歸公眾
中央銀行可以無限印鈔,儲蓄者無法保護自己的購買力
整個系統建立在"信任"之上,但這個信任被系統性地背叛了
白皮書在這個背景下誕生,中本聰提出了一種解決方案:不再需要信任,用固定供應量來完全消滅貨幣超發,讓去中心化的共識取代一個曾經的權威機構的信用背書。
2025:新世界,似曾相識
快進到 2025 年,表面上看,一切都不同了。加密貨幣市值新高,全球 60%的股市新高,比特幣被裝進了 ETF,貝萊德和富達等傳統金融巨頭成了最大的持有者。
就連大 A 都回暖了。
但底層的邏輯呢?讓我們用同樣通俗的方式理解 2025 年的美債危機。
什麼是美國國債?為什麼會有危機?
可以把美國政府想象成一個擁有龐大收入和支出的家庭。到 2025 年,這個家庭的「年收入」(税收)約為 5.2 萬億美元,而「年支出」高達 7 萬億美元,中間的差額——1.8 萬億美元,就是財政赤字。爲了彌補赤字,政府只能借錢,也就是發行國債。國債就像一張政府開出的「欠條」,承諾未來會償還本金並支付利息。
截至 2025 年 10 月 23 日,美國國債總額突破 38 萬億美元。這是什麼概念?如果以每秒償還 1 美元的速度,需要整整 120 萬年才能還清;平均到每個美國人(包括嬰兒),相當於人均負債約 11.4 萬美元。這一數字已佔到美國國內生產總值(GDP,約 31 萬億美元)的 123%。
更令人擔憂的是債務的增長速度。2000 年,美國國債僅為 5.7 萬億美元,佔 GDP 的 55%;到 2008 年次貸危機前夕升至 10 萬億美元,佔 GDP 的 65%;2020 年受疫情救助影響飆升至 28 萬億美元,佔 GDP 的 98%;而到了 2025 年,債務規模已高達 38 萬億美元,佔 GDP 的 123%。
也就是説,僅僅在過去五年間,美國的債務就增加了整整 10 萬億美元。
借錢總要付出代價。到 2025 年,美國政府每年用於支付國債利息的金額已高達1.2 萬億美元,已經超過了國家的主要開支項目:國防預算約 8,420 億美元,醫療保險支出約 8,300 億美元,以及教育預算的 1,010 億美元。
換句話説,美國政府如今最大的支出項,不是國防,不是醫療,也不是教育,而是——利息。
更令人擔憂的是,利率本身正在上升。2021 年,美國國債的平均利率為 1.61%;到了 2025 年,這一數字升至 3.36%。
利率翻倍意味着什麼?
假設你欠下 100 萬美元:
在 1.61%的利率下,你每年支付 1.61 萬美元利息;
在 3.36%的利率下,你每年支付 3.36 萬美元利息;
利息支出翻了一倍,而本金一分錢都沒少。
對於美國政府來説,每當利率上升 1 個百分點,就意味着每年要額外支付約 3,800 億美元的利息。這就像一個正在自我加速的「債務雪球」——越滾越大,越難停下。
美國的財政狀況已經陷入一個難以擺脫的死循環:政府支出始終大於收入,不得不不斷借債來彌補缺口。債務越多,利息負擔就越重;爲了支付利息,政府的支出進一步上升,又需要借入更多資金——如此往復,循環加速。
根據國會預算辦公室(CBO)的預測,這種趨勢將越來越嚴峻:2025 年債務已相當於 GDP 的 100%,2027 年將達到 106%(超過二戰時期的歷史最高點),2035 年預計升至 118%,到 2047 年更可能攀升至 GDP 的 200%。換句話説,美國的債務雪球,正在以指數級的速度膨脹。
有人可能會問:美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又掌握着美元這個全球儲備貨幣的發行權,為什麼不能一直借?表面上似乎沒有極限,但實際上存在三個致命風險。
風險一:債務上限危機
美國國會設有法定債務上限。2025 年 7 月,國會剛剛將上限提高至 41.1 萬億美元,但按照目前的借債速度,預計在 2026 年就會再次觸頂。一旦國會無法就提高上限達成共識,美國政府將無法發行新債,甚至可能出現「技術性違約」。2023 年的債務上限僵局已經讓標準普爾下調了美國信用評級(從 AAA 降至 AA+),引發金融市場劇烈震盪,並一度讓政府面臨停擺風險。
風險二:美元信用的侵蝕
美元作為全球儲備貨幣的地位,建立在世界對美國信用的信任——相信美國能還債、相信美元能保值。然而,這一信任正在被侵蝕。BRICS+國家推動去美元化,石油貿易中人民幣結算的比例上升,越來越多國家的央行開始減持美債、增持黃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數據顯示:2000 年美元在全球外匯儲備中佔比高達 71%,而到 2025 年已降至 58%。如果美元進一步失去儲備貨幣地位,美國政府將無法以低利率借債,債務危機也將更快爆發。
風險三:通脹的惡魔
當債務規模龐大到無法償還時,政府只有三種選擇:削減開支、提高税收、或是印鈔還債。前兩者在政治上幾乎不可行——沒有政客願意砍福利或加税;因此,最現實的選擇往往是第三種:債務貨幣化,即由美聯儲印鈔購買國債,為政府間接融資。
然而,這種做法的代價就是通脹。貨幣供應增加,意味着每一美元的購買力下降。以 2008 年為基準,1 美元的購買力到 2025 年只剩下約 0.73 美元,累計通脹超過 27%。如果債務貨幣化繼續加速,通脹壓力將進一步惡化,而這一次,買單的將是所有普通民眾的儲蓄與生活成本。
本質相同,規模升級
讓我們把兩場危機放在一起看,你會發現驚人的相似性:
2008 年次貸危機期間,美國國債總額約 10 萬億美元,佔 GDP 的 65%;到 2025 年,美債規模已飆升至 38 萬億美元,相當於 GDP 的 123%。當年年度財政赤字為 4,500 億美元(佔 GDP 的 3.2%),如今則擴大到 1.8 萬億美元(佔 GDP 的 6.2%)。美聯儲資產負債表從 8,000 億美元擴張至 4.5 萬億美元,而目前已達到約 7 萬億美元。2008 年,美國每年支付的債務利息為 2,500 億美元;2025 年這一數字上升至 1.2 萬億美元,增長約 380%。當年美國政府推出 TARP 與 QE1,總計救助規模約 2.7 萬億美元;如今則已無力再實施同等規模的干預。2009 年失業率高峰為 10%,當前尚未爆發明顯失業潮但預警信號已現。信用評級方面,2008 年仍維持 AAA,如今則被標普與惠譽下調至 AA+。
兩場危機的本質完全一致:都是信用的過度擴張導致的系統性風險,都需要通過"印鈔"來轉嫁成本,都在侵蝕普通人的財富儲存能力。
那為什麼是比特幣?
2008 年金融危機爆發時,比特幣還只是一個概念。2009 年 1 月 3 日創世區塊纔剛剛誕生,沒有交易所、沒有價格、沒有生態系統,只有極少數密碼學家在討論這個實驗性的電子現金系統。它的總市值是零,沒有任何現實影響力。
而到了 2025 年,情況已截然不同。比特幣已經穩定運行了 17 年,從未宕機;全球分佈着數十萬個節點,算力達到650 EH/s,安全性前所未有。它的總市值約 2.4 萬億美元,已經超過白銀,成為全球第七大資產。
在機構層面,貝萊德的現貨比特幣 ETF 已管理 890 億美元資產;在主權層面,薩爾瓦多和不丹等國家已經把比特幣納入國家儲備;在企業層面,MicroStrategy 長期持有 640,808 枚比特幣,按當前價格約 690 億美元。從「零價格」到每枚 126,200 美元,比特幣完成了全市場的長期價格驗證。
更重要的是,比特幣不僅經歷了時間的考驗,還經受了數次「滅頂級」危機的驗證:
2018 年熊市中價格暴跌 84%,網絡仍然堅挺;
2020 年疫情期間 24 小時內暴跌 50%,卻迅速恢復;
2022 年加密寒冬,FTX 破產、Luna 崩塌,但比特幣的仍然維持在一萬美元以上;
這意味着,當下一次系統性危機來臨時,人們已經擁有一個經過 17 年實戰驗證的替代方案:
一個從未違約、從未增發、從未被關閉的去中心化系統。
2008 年,中本聰問了一個問題:"如果我們不能信任銀行,我們還能信任什麼?"
2025 年,這個問題升級為:"如果我們連主權信用都不能信任,我們還能信任什麼?"
2008 年的答案是一個實驗,一個想法,一個只有 9 頁的白皮書。
2025 年的答案是一個被驗證的系統,一個 2.4 萬億美元的資產類別,一個運行了 17 年的網絡。
中本聰在白皮書中勾勒的比特幣,是一個純粹的點對點電子現金系統。沒有中介,沒有審查,沒有通脹——這是技術烏托邦對抗金融利維坦的宣言。
早期的比特幣社區是一羣密碼朋克、黑客和自由主義者。他們在論壇上討論代碼,用比特幣購買披薩(2010 年 5 月 22 日,Laszlo Hanyecz 用 10,000 BTC 買了兩個披薩,按今天價格價值超過 12 億美元),在"絲綢之路"上驗證抗審查的支付。
但歷史從不按照理想主義者的劇本前進。比特幣的進化路徑,充滿了妥協、爭議和意外的轉折。
2017 年:芝加哥商品交易所推出 BTC 期貨:華爾街第一次正式承認比特幣作為金融資產。儘管這引發了"背叛去中心化精神"的爭議,但它也標誌着比特幣從邊緣走向主流。
2021 年:特斯拉與 MicroStrategy 的豪賭:Michael Saylor 將 MicroStrategy(現已更名為 Strategy)的資產負債表全面比特幣化,開創了"企業財資策略"的先河。2021 年 2 月,特斯拉購買了 15 億美元的比特幣。這些傳統企業的參與,讓比特幣從"投機資產"變成了"資產配置選項"。
2021 年 9 月:薩爾瓦多的國家實驗:Nayib Bukele 總統領導的薩爾瓦多,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將比特幣作為法定貨幣的國家。儘管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強烈反對,儘管實施過程充滿爭議,但這是主權國家層面對比特幣的第一次認可。截至 2025 年 9 月,薩爾瓦多持有 6,313 BTC,價值超過 7 億美元,未實現收益超過 4 億美元。
2024 年 1 月:ETF 的里程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批准了 11 只比特幣現貨 ETF,包括貝萊德、富達、方舟投資等巨頭。這是比特幣歷史上最重要的轉折點之一。
那是誰在購買?
如今的比特幣,不再只是散户與極客的遊戲,而是被主流機構正式納入資產配置版圖。越來越多的機構資金正通過 ETF 等合規渠道進入比特幣市場。
威斯康星州投資委員會(SWIB),這家管理着約1,560 億美元資產的公共養老基金,在 2024 年第二季度購入了1.64 億美元的比特幣 ETF,持有約99,000 股 IBIT與71,000 股 FBTC,成為首批公開披露比特幣敞口的美國州級養老基金之一。
哈佛大學捐贈基金(Harvard Management Company)同樣在 2024 年第二季度進行了配置,投資約1.16 億美元於比特幣 ETF,持有約190 萬股 IBIT。這標誌着全球最具影響力的教育基金之一,正式將比特幣納入長期資產池。
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1,500 萬客户通過財富管理賬户購買比特幣 ETF,最低投資門檻為10 萬美元賬户規模。這意味着傳統金融客户正在以合規方式接觸比特幣資產。
更廣泛的數據則顯示,超過 937 家機構在美國 SEC 的 13F 季度報告中披露了比特幣 ETF 持倉,涵蓋範圍包括養老基金、捐贈基金、對衝基金及家族辦公室等各類長期資本。
哲學反思:是妥協還是成熟?
這種進化引發了激烈的爭論。
批評者説:華爾街的擁抱是一種"收編"。當貝萊德持有大量比特幣,當 ETF 成為主要入口,比特幣失去了去中心化的靈魂,變成了又一個被金融精英、「老錢們」控制的資產。
支持者説:更廣泛的採用是必然的進化。比特幣的核心價值,固定供應量、去中心化、抗審查,這些都沒有改變。即使華爾街購買比特幣,他們也無法改變協議規則,無法印出新的比特幣。
其實,形式的妥協成就了內核的不妥協。
比特幣沒有改變自己來迎合華爾街;相反,是華爾街不得不接受比特幣的規則。當貝萊德想要持有比特幣時,他們必須學會管理私鑰,必須接受去中心化網絡,必須承認 21,000,000 枚的供應上限。
頭一次,傳統金融爲了比特幣屈服。
中本聰設計比特幣時,目標不是讓它成為小圈子的工具,而是創造一種所有人都能使用、所有人都能驗證、所有人都無法控制的貨幣系統。從這個角度看,華爾街的機構採用是必經之路。
"熵增":理解混亂的鑰匙
讓我引入一個物理學概念:熵。
在熱力學第二定律中,熵是衡量系統無序度的指標。一個封閉系統的熵總是趨向於增加——這就是"熵增"。咖啡會變涼,房間會變亂,有序總是向無序演化。
但這個物理學概念,恰恰是理解比特幣價值的最佳比喻。
在經濟和社會體系中,「熵增」並非抽象的比喻,它真實地發生在我們所處的每一個複雜系統里。
想象一家公司剛剛成立時,規模不大、目標明確、流程簡單;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信息傳遞高效,決策清晰,這時系統的「熵」很低。
然而,隨着公司不斷擴張,層級增多、人員流動、部門間的利益摩擦、信息延迟和制度僵化逐漸出現。最初那種清晰的秩序開始被噪音取代:會議越來越多,文件越來越長,責任越來越模糊,管理者花更多時間「協調」而不是「行動」。到某個階段,公司彷彿失去了最初的方向感。
這就是典型的「組織熵增」。
經濟體系亦然。貨幣發行越多、債務越複雜、政治與金融的關係越糾纏,系統越難維持原本的秩序。每一次危機,都是熵增的自然表現。
而比特幣,是一種反熵的機制。
比特幣的"負熵"屬性
1. 供應剛性:21,000,000 枚的鐵律
在法幣體系中,貨幣供應是彈性的,也是任意的。央行可以根據經濟狀況自由調節流動性,而這種「調節」往往意味着印更多的錢。以美元為例:2008 年時,美聯儲的資產負債表規模約為 8,000 億美元,M2 貨幣供應為 7.5 萬億美元;到 2020 年,這兩個數字分別擴大到 4.5 萬億和 15.5 萬億;而到 2025 年,美聯儲資產負債表已達到 7 萬億美元,M2 貨幣供應更是飆升至 21 萬億美元。短短 17 年間,美元的貨幣供應增長了 180%,相當於普通人的儲蓄購買力被稀釋了近三分之二。
這種趨勢並非美國獨有。日本央行的資產負債表規模已相當於 GDP 的 130%,是全球最高;歐洲央行在疫情期間推出了總額 1.85 萬億歐元的購債計劃;中國的 M2 從 2008 年的 47 萬億,增長到 2025 年的 280 萬億,擴大了近六倍。
我們可以這樣理解:假設世界上原本只有 100 個蘋果,你擁有其中的 10 個,佔總量的 10%。但如果央行突然「印」出 900 個新的蘋果,總數變成 1,000 個,你手里的 10 個依然沒變,卻只佔總量的 1%。你的絕對財富沒減少,但相對財富被稀釋了 90%。
而比特幣的供應機制與此完全相反。它的發行規則被寫進代碼之中,總量恆定為2100 萬枚,每四年自動減半,沒有任何人可以更改。
截至 2025 年 11 月,比特幣的供應曲線幾乎已進入尾聲。全網約有19,580,000 枚比特幣被挖出,佔總量的 93.2%,剩余約 1,420,000 枚(6.8%)115 年內通過每四年的減半周期逐步釋放。
這意味着,比特幣正進入一個前所未有的「稀缺時代」。首先,它的通脹率持續下降,2024 年的年通脹率約為 1.7%,而在下一次減半(2028 年)之后將降至約 0.85%,遠低於美聯儲 2%的長期通脹目標。
其次,比特幣還面臨天然的通縮效應。據估計,每年約有100 萬枚比特幣因私鑰遺失、持有人去世或操作失誤而永久消失。這意味着實際的流通供應正不斷減少。
2. 去中心化:沒有單點故障
當一個系統過於中心化時,它就容易被腐蝕、被操縱、被濫用。權力集中在少數人手中,意味着風險與決策同樣集中;而一旦錯誤發生,代價將由整個系統共同承擔。
在傳統金融體系中,這種中心化尤為明顯。
貨幣的發行權掌握在極少數人手中——美聯儲理事會僅有七名成員,卻能決定數萬億美元的貨幣政策走向。支付體系由 SWIFT、Visa、Mastercard 等少數巨頭控制,他們有權凍結任意個人或機構的交易。銀行賬户也並非真正屬於個人,一紙行政命令就能讓資產被凍結——2022 年加拿大卡車司機抗議事件就是典型例子。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比特幣網絡的去中心化現實。截至 2025 年,全球共有約18 萬個全節點在運行,分佈於世界各地:北美佔 35%,歐洲 40%,亞洲 20%,其余 5%遍佈全球。任何人都可以運行一個節點——只需一臺普通電腦和 2TB 硬盤,成本約 500 美元。節點的存在意味着規則由所有參與者共同驗證,而非由中央機構裁定。
在算力層面,比特幣網絡的安全由全球分佈的礦工共同維護。全網總算力約為650 EH/s,前五大礦池合計約佔 55%,但沒有任何單一主體控制超過 25%。地理分佈同樣廣泛:美國佔 38%,加拿大 7%,俄羅斯 5%,哈薩克斯坦 4%,其余分散在拉美、歐洲及東南亞。這樣的分佈,使得任何國家、機構或公司都無法單方面控制或關閉網絡。
3. 透明性
此外,比特幣的透明性消除了傳統金融體系中的信息黑箱。在法幣世界里,公眾往往被排除在關鍵數據之外——2008 年的救助計劃資金流向不明,美聯儲的 QE 資產購買細節不透明,與外國央行的貨幣互換部分保密。即便是 2023 年硅谷銀行倒閉事件,客户也完全不知道銀行的資產負債表中藏着大量虧損的長期債券。
而在比特幣體系中,這種不對稱幾乎不存在。每一筆交易、每一個區塊、每一次轉賬都公開記錄在鏈上,任何人都可以獨立驗證。
歷史驗證:熵增與 BTC 價格的正相關
讓我們看看數據。
2020 年 3 月:新冠疫情爆發
全球央行啟動史無前例的量化寬松,美聯儲的資產負債表在一年內從 4.2 萬億美元膨脹到 7.4 萬億美元。比特幣的反應?從 3,800 美元(2020 年 3 月低點)暴漲至 69,000 美元(2021 年 11 月)——漲幅超過 1,700%。
2022 年:俄烏衝突與金融制裁
西方國家凍結了俄羅斯約 3,000 億美元的外匯儲備。這一前所未有的金融武器化,讓全球許多國家重新思考儲備資產的安全性。
2024-2025 年:ETF 批准與美債危機
當美債突破 35 萬億美元大關,當利息支付超過國防開支,當 CBO 預測債務將在 2035 年達到 GDP 的 135%的時候,比特幣突破了歷史新高,達到 126,200 美元。
未來推演:熵增的加速
如果我們向前看,有三個趨勢會進一步加速現實世界的熵增:
1. 人工智能的衝擊
人工智能的崛起正在深刻重塑全球勞動力市場。隨着 AI 逐漸取代大量重複性崗位,結構性失業可能成為長期現象。屆時,各國政府或將不得不推行「全民基本收入」(UBI)來維持社會穩定。而 UBI 的資金來源幾乎沒有懸念——印鈔。新的貨幣發行意味着新的通脹壓力,也意味着又一輪「貨幣熵增」。
與此同時,AI 生成內容的爆炸式增長讓「真相」變得愈發模糊。圖像、聲音、文字都可以被算法偽造,信息的可靠性正在迅速下降——這是「信息熵增」的表現。在這樣一個真假難辨的世界中,一個不可篡改、可驗證的賬本系統將顯得尤為重要。
2. 資源競爭
極端天氣頻發、能源與糧食短缺、供應鏈衝突,都在加劇全球資源分配的不平等。而國際合作機制的失效,使得世界秩序趨向碎片化——這是「秩序熵增」的另一種表現。
當各國之間的信任體系不斷破裂,一個中立的、去中心化的結算層就顯得尤為必要。比特幣沒有國界、沒有政治立場,在一個碎片化的世界中,它可以成為維繫全球價值交換的最小共識。
3. 代際財富鴻溝
Z 世代與千禧一代是在金融危機陰影下成長起來的一代。他們見證了父輩房價泡沫的破裂、學生貸款的沉重負擔、以及養老金體系的逐漸崩塌。對他們而言,對傳統金融體系的不信任並非情緒化的反叛,而是一種基於現實的、結構性的認知。
根據 VanEck 2025 年的調查,在新興市場中,年輕消費者更傾向於選擇比特幣而非黃金作為價值儲存手段。他們成長於數字時代,相信算法勝過機構,信任代碼多於權威。
只要現實世界的"混亂指數"持續上升——貨幣超發、債務失控、地緣分裂、信息污染——比特幣作為"秩序錨點"的價值就會持續增強。
中本聰在 2011 年消失了,留下了代碼和一個問題:"這個實驗能否延續?"
17 年過去了,答案是肯定的。但這個答案不是由中本聰一個人給出的,而是由無數個"中本聰"——那些延續其精神、重新定義其意義、拓展其邊界的人——共同書寫的。
技術層的守護者:代碼即憲法
Core 開發者羣體(如 Wladimir van der Laan、Pieter Wuille)是比特幣的"匿名衞士"。2017 年 SegWit2x 之戰中,大型礦池和交易所聯合推動區塊擴容,試圖改變比特幣基礎規則。Core 開發者拒絕妥協,堅持"比特幣的價值在於規則的不可變性"。最終社區站在他們一邊,證明了一個原則:代碼是憲法,沒有人能夠單方面修改。
閃電網絡開發者(如 Elizabeth Stark)在比特幣之上構建了 Layer 2 支付網絡,使小額、高頻支付成為可能。薩爾瓦多正是利用閃電網絡實現日常支付場景——讓"點對點電子現金"的原初願景重新成為可能,而不損害基礎層的安全性。
應用層的拓荒者:從理念到現實
Nayib Bukele,薩爾瓦多總統,是最大膽的國家級實驗者。2021 年 9 月 7 日,薩爾瓦多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將比特幣作為法定貨幣的國家。Bukele 推出了 Chivo 錢包(基於閃電網絡),為每位公民提供 30 美元比特幣獎勵,安裝 200 台比特幣 ATM,並從 2022 年 11 月開始執行"每日購買 1 枚比特幣"的戰略。他還做了一件史無前例的事:2024 年 3 月公開國家比特幣錢包地址,讓全世界都能實時查看薩爾瓦多的持倉。
截至 2025 年 9 月,薩爾瓦多持有 6,313 枚比特幣,投入約 3 億美元,未實現收益超過 4 億美元(收益率 133%)。實際效果顯著:旅遊業增長 55%("比特幣朝聖"),匯款成本從 10%降至<1%(累計節省 24 億美元),300 萬人使用 Chivo 錢包(占人口 47%)。儘管 IMF 強烈反對並以 13 億美元貸款為條件要求取消比特幣法定貨幣地位,Bukele 最終只同意將商家接受比特幣改為"自願",但保留了法定貨幣地位並繼續購買。
Bukele 的願景很清晰:"當美元最終失去儲備貨幣地位時,提前準備的國家會成為贏家。薩爾瓦多會成為其中之一。"無論這個實驗最終成功與否,薩爾瓦多這個人口 640 萬的小國,正在書寫比特幣歷史上最大膽的國家級實驗,其結果將影響未來各國對比特幣的態度。
Michael Saylor,Strategy 的執行主席,將"企業比特幣化"推向極致。2020 年 8 月,當新冠疫情導致企業現金貶值時,Saylor 做了一個激進的決定:將 MicroStrategy 的資產負債表全面比特幣化。他通過發行可轉債和股票融資,持續購買比特幣,創造了"比特幣槓鈴策略":用債務和股權融資購買比特幣,利用比特幣升值償還債務,實現正反饋循環。
截至 2025 年 10 月 30 日,Strategy 持有 640,808 枚比特幣(約佔總供應量 3%),總成本約 424 億美元,當前價值約 690 億美元,未實現收益 266 億美元。公司股價在過去五年上漲 3,300%,遠超比特幣本身的 1,100%漲幅。Saylor 的策略現在被數十家上市公司模仿(Metaplanet、Marathon Holdings 等),形成了"比特幣財資公司"的新類別。
Saylor 的哲學很簡單:"比特幣是人類歷史上最高形式的財產。我們不會出售比特幣,永遠不會。獲得最多比特幣的人贏。"他將一家市值 10 億美元的傳統軟件公司,通過比特幣策略,轉變為市值超過 1,210 億美元的比特幣開發公司。這是企業金融史上最大膽的資產負債表重構之一。
思想層的佈道者:連接兩個世界
Lyn Alden,宏觀經濟分析師,用傳統金融的語言解釋比特幣的貨幣屬性。她的研究報告被華爾街基金經理和養老金管理人廣泛閲讀。核心論點是:比特幣不是"數字郁金香",而是"貨幣技術的升級"——貨幣演化的路徑是從"難以偽造"到"易於攜帶",比特幣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比黃金更難偽造,比紙幣更易攜帶)。她是連接傳統金融與加密世界的橋樑。
Nic Carter,Castle Island Ventures 合夥人,重新闡釋了比特幣挖礦的能源問題。面對"比特幣消耗太多能源"的批評,他提出新框架:能源消耗本身不是問題,問題是能源是否被浪費。他指出 52%的比特幣挖礦使用可再生能源,許多礦工利用"棄電"(水電站的多余電力),挖礦還可作為"電網穩定器"。這項工作改變了 ESG 投資者對比特幣的看法,使更多機構資金能夠合規配置。
基礎設施的建設者:降低門檻
Brian Armstrong,Coinbase CEO,建立了合規交易所,讓普通人可以安全接觸比特幣。Coinbase 是 11 只比特幣 ETF 中 7 只的託管方,證明了一個現實:絕大多數人需要受監管的、用户友好的入口。
Jack Dorsey,Block(前 Square)創始人,通過 Cash App 將比特幣支付整合進主流應用。2018 年 Cash App 成為第一個支持比特幣買賣的主流支付應用,到 2024 年超過 1,300 萬美國人通過 Cash App 購買過比特幣——這是比特幣"大規模採用"最具體的體現。Dorsey 還資助了 Bitcoin Development Kit 開源工具包,幫助開發者輕松構建比特幣應用。
中本聰設計了引擎,這些人建造了道路。比特幣的成功,不是中本聰一個人的成功,而是無數個願意繼承其精神的人的集體成就。
什麼是當代比特幣精神?
當 AI 可以偽造任何聲音、任何面孔,我們需要一個無法偽造的賬本;
當監管者説"創新必須在我們定義的邊界內",我們需要無需許可的創新空間;
當所有人都在慶祝"加密終於被主流接納",我們需要有人記得,比特幣從來不是爲了被接納,而是爲了在不被接納時依然存在。
在一個越來越中心化的世界里,保留一個去中心化的選擇——這就是比特幣精神的當代意義。
讓我回到文章開頭的問題:17 年后,為什麼我們還需要比特幣?
比特幣自己已經給出了四個答案:
歷史層面:2008 年的問題沒有解決,反而在 2025 年更加嚴重。
功能層面:比特幣從支付工具進化為價值的存儲。
哲學層面:比特幣是對抗熵增的負熵機制。
精神層面:在 AI、監管和制度化的三重圍城中,比特幣精神是繼續質疑與創造的勇氣。
但最真實的答案或許更簡單:
17 年后,我們仍然需要比特幣——
不是因為它完美,
而是因為世界還不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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