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威爾任期將盡，進退兩難中或不再降息？

美聯儲主席鮑威爾在執掌這家權力至高的全球最大央行期間，即便眼下並非其有史以來面臨的最艱難挑戰，也至少是他任期最后幾個月里最棘手的考驗。

周三，鮑威爾就12月是否再次降息發表了意外強硬的言論，緊接着，他必須在政策制定者之間突然緊張的氛圍中尋找出路——無論美聯儲選擇哪個方向，都可能引發分歧。

儘管這不像2020年新冠疫情帶來的生存級經濟威脅，但風險仍達到罕見水平。

「12月的局面可能會變得混亂，」美國銀行經濟學家阿迪蒂亞·巴韋（Aditya Bhave）在給客户的報告中表示，「我們仍認為在鮑威爾任內，美聯儲不會再降息。但除非數據能給出明確的方向信號，否則12月的決策可能會比10月更具爭議。」

當地時間周三，美聯儲如期批准將基準利率下調25個基點，至3.75%-4%區間，這一決定此前已被市場廣泛預期。然而，鮑威爾警告稱，12月再次降息「並非既定結論」，這一表態超出了市場預期。

華爾街經濟學家和策略師對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FOMC）是否會在12月9日至10日的會議上真的批准再次降息存在分歧，但他們一致認為，對鮑威爾及其5月任期結束時終將留下的政治遺產而言，當下是關鍵節點。

「即便因政府停擺而缺乏更多數據，推動市場定價迴歸理性以保留未來政策靈活性，實際上也是合理的，」摩根士丹利首席美國經濟學家邁克爾·加彭（Michael Gapen）寫道，「（市場）將12月降息概率定為95%，與‘數據依賴型’的美聯儲定位並不相符。」

市場反應

交易員對這種鷹派言論並不買賬。根據芝商所（CME Group）的「美聯儲觀察」工具，周四聯邦基金利率期貨定價仍顯示，12月降息的概率為75%，儘管這一數字較前一日的約90%有所下降。

但在美聯儲政策會議后的新聞發佈會上，鮑威爾極力反駁「12月降息已成定局」的觀點——若實施，這將是自9月以來的第三次降息。

他的核心論點包含多個層面：政府停擺導致數據斷供期間，現有數據基本顯示經濟穩定，但勞動力市場存在風險；通脹仍高於目標；此外，一個不尋常的現象是，FOMC內部對政策走向存在「強烈分歧」。

市場顯然對這一表態感到意外，股市下跌，美國國債收益率飆升。周四，10年期美國國債收益率穩穩站上4%，對政策敏感的2年期國債收益率攀升至3.6%以上，創約一個月來新高。

「債市的反應無疑應讓美聯儲官員三思，」耶爾迪尼研究公司負責人埃德·耶爾迪尼（Ed Yardeni）寫道，他曾提出「債券義警」一詞，用來描述固定收益市場中的「買家罷工」現象，「債市並不認可美聯儲的説法——即當前利率過於限制性。」

對鮑威爾而言，考慮到市場此前預期他似乎應該採用更中立的語氣，有關12月降息的表態算是不尋常的一步。當被問及是否對市場普遍預期再次降息感到困擾時，鮑威爾表示，市場應「認真對待」他「12月降息非既定結論」的聲明。

「必須直面這個問題，因為你不希望幾周后給市場帶來意外。現在正是時候採取行動，」安聯貿易北美區高級經濟學家丹·諾斯（Dan North）表示，「他通常不會用如此強硬的措辭，這很值得關注，顯然他在試圖平息有關12月降息的猜測。我們也持相同觀點，12月大概率會暫停降息。」

政治陰影

這些事態發展正值美聯儲面臨敏感時期。

鮑威爾一直是美國總統特朗普批評的主要目標，他的任期僅剩約7個月。財政部長貝森特正忙着面試潛在繼任者——其中包括現任美聯儲理事沃勒和鮑曼，兩人均對本次降息投了贊成票。

此外，美聯儲理事米蘭再次對降息決議投下反對票，主張應降息50個基點。他由特朗普親自任命，任期僅至明年1月。

堪薩斯城聯儲主席施密德也投了反對票，但理由是他認為不應降息。在通常以共識為導向的FOMC中，成員間的觀點分歧已越來越大。

鮑威爾對鴿派立場的輕微傾向，究竟只是出於禮貌，還是對降息存在更深的疑慮？這將是未來幾周美聯儲政策分析的核心問題。

「儘管新聞發佈會的走向與我們預期有所不同，但我們並未改變對美聯儲的預測，仍認為12月降息的可能性很大，」高盛經濟學家戴維·梅里克爾（David Mericle）寫道，「我們推測，FOMC內部對‘基於風險管理的降息’存在強烈反對，鮑威爾認為有必要在新聞發佈會上表達其他委員的擔憂。但我們仍認為，支持12月降息的理由依然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