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無人駕駛出租車率先征戰全球市場

長期以來，以谷歌母公司Alphabet Inc.旗下無人駕駛項目Waymo為代表的美國企業，憑藉幾乎全部在本土部署的自動駕駛車輛，佔據了公眾視野的中心。當這些公司開始試探海外市場時，它們將不得不與那些默默穩步前進的中國企業同台競爭。

彭博新能源財經(BloombergNEF)的分析顯示，百度(Baidu Inc.)旗下蘿卜快跑(Apollo Go)、文遠知行(WeRide)、小馬智行(Pony AI)等中國企業，在從測試向各類商業化階段推進的自動駕駛出租車項目數量上，已超過美國同行。多數進展尚集中於國內，但這些企業也已開始在迪拜、阿布扎比、新加坡等地開展運營，並計劃進軍德國、英國等歐洲市場。

比較各家自動駕駛公司的進展並非易事，這個行業向來不乏「虛假曙光」與「落空承諾」。曾被高度看好的企業，哪怕獲得鉅額融資，也可能因一次事故一蹶不振，或因資方耐心耗盡而被迫收攤。

中國曆經數十年培育出的主導性電動車產業，正成為其自動駕駛企業相較於Waymo以及特斯拉(Tesla Inc.)、亞馬遜(Amazon.com Inc.)旗下Zoox等美國競爭對手的潛在優勢之一。

「在美國，更多由市場驅動，」特拉華大學聯網與自動駕駛研究實驗室主任施巍松(Weisong Shi)教授指出，「從技術層面很難斷言誰領先誰落后，但現階段沒有一家足夠好，」能在大雪等惡劣條件下穩定運行。

中國政府將自動駕駛技術視為戰略性產業，制定了到2035年在全球無人駕駛領域佔據領先地位的政策目標。

知情人士稱，中國監管機構已恢復發放無人出租車的測試許可。

無人駕駛仍是尚待攻克的難題。許多專家表示，真正意義上的商業化部署仍然遙不可及。運營方不僅要通過複雜的監管審批，還需逐一解決數不清的極端駕駛場景問題。

要讓真正的無人駕駛出租車上路並穩定運行，並非易事，尤其是在自動駕駛出租車運營商常因技術故障，尤其是碰撞事故，而面臨強烈輿論反彈的情形下。

在美國，Waymo無疑是行業領跑者，其完全無人駕駛車輛已在五座城市投入運營，並在至少十座城市開展測試，但技術並非盡善盡美。10月初，美國國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對一起事故展開了初步調查：一輛在亞特蘭大未配備安全員的Waymo無人車在靠近亮着紅燈的校車時未能及時停車。

特斯拉已在奧斯汀部署少量配備安全員的Model Y；而沒有方向盤和踏板的Zoox正在尋求更廣泛的運營許可，希望打破當前僅在拉斯維加斯及舊金山部分區域提供有限服務的局面。

「快速追趕」

與此同時，中國若干大城市已出現完全無人駕駛的商業服務。文遠知行在廣州推出了全無人運營，百度在武漢提供類似服務；小馬智行在廣州、深圳開展無司機載客，並已取得北京與上海的試運營許可。

總部位於廣州、得到豐田汽車(Toyota Motor Corp.)投資的小馬智行，計劃在年內將車隊規模擴展至1000輛，並已與迪拜和卡塔爾的地方政府建立合作。2025年以來，其美國存託憑證股價已上漲約29%。

「美國同行起步更早，但我們無疑正在迅速追趕，」小馬智行首席執行官彭軍在採訪中表示，「我們擁有一些獨特優勢。」

彭軍指出的優勢包括：中國龐大電動車產業鏈帶來的低成本傳感器，以及來自國內頂尖理工院校的人才儲備。

儘管彭軍不願透露小馬智行車輛的成本，百度2024年5月在一場活動中表示，其最新款蘿卜快跑自動駕駛出租車RT6的成本約為20.46萬元人民幣（約合2.88萬美元）。這款由江鈴汽車集團(Jiangling Motors Corp.)製造的四座車型配備語音控制、帶按摩功能的可調節座椅，以及近40只車載傳感器，包括8顆激光雷達單元和12顆攝像頭。

特斯拉首席執行官埃隆·馬斯克一年前發佈了Cybercab原型車，稱其價格或低於3萬美元，並「很可能」於2026年量產。但該公司一直難以兑現其在自動駕駛技術與價格上的承諾。特斯拉最新車型Cybertruck的最便宜版本，售價大約是其在2019年首次亮相時馬斯克所宣稱價格的兩倍。

美國銀行(Bank of America)大中華區汽車與工業業務負責人李明勛(Ming Hsun Lee)表示，中國廠商的低成本車型，對全球市場中尋找盈利路徑的運營商頗具吸引力。

「美國企業似乎沒有中國企業那麼激進，」李明勛説，「其中一個原因是，它們目前的單車物料成本非常高。」

「理想試驗場」

中國自動駕駛出租車企業在海外市場面臨的本地競爭並不多，因為多數美國同行尚未將全球擴張列為優先事項。那些願意與自動駕駛開發者合作的美方企業，反而選擇與中方結成夥伴，例如優步科技(Uber Technologies Inc.)與文遠知行在阿布扎比達成合作，Lyft Inc.則與百度聯手，計劃2026年在歐洲推出自動駕駛出租車服務（尚待監管批准）。

在新加坡，文遠知行和小馬智行計劃最早於2025年內，與網約車運營商Grab Holdings Inc.和交通集團康福德高有限公司(ComfortDelGro Corp. Ltd.)等本地合作伙伴攜手推出有限服務。

中東正逐漸成為中國尖端自動駕駛技術規模化落地的前沿戰場。

陽光充足的氣候、完善的道路基礎設施和友好的政策環境均有利於自動駕駛的推廣。瑞銀(UBS)中國汽車研究負責人鞏旻(Paul Gong)指出，在海灣國家，人類司機的反對聲浪也較小，因為從事服務業的客籍勞工在當地影響力有限。

「與其他地區相比，這里對就業問題的政策顧慮較少，」他表示。

小馬智行、文遠知行和蘿卜快跑均已與優步或該地區的交通主管部門簽署合作協議。沙特阿拉伯的「願景2030」規劃包括構建覆蓋全國的自動駕駛汽車、電動汽車和充電站網絡。迪拜設定了到2030年實現全市25%出行採用自動駕駛的目標，鄰近的阿布扎比則計劃在2040年前達到類似目標。

阿聯酋人口最多的城市迪拜，曾一度與通用汽車公司(General Motors Co.)支持的Cruise簽訂獨家合作，計劃從2023年起部署自動駕駛出租車；但該業務在去年末被終止。

Cruise退出后，迪拜於2025年初迅速與中國的百度、文遠知行和小馬智行接連達成協議。截至9月，這三家公司的車輛已在迪拜的指定道路上開展測試。

一級方程式賽車手將於12月在阿布扎比亞斯島結束本賽季賽事，中國公司正在當地的公共道路上展示自動駕駛技術。

在海洋世界、華納兄弟主題公園等旅遊景點外，每隔幾分鍾，就能看到側面印有「Autogo」字樣的自動駕駛SUV測試車的身影。在阿聯酋首都，優步用户已可呼叫配備安全員的文遠知行自動駕駛小巴。

該地區雄厚的資本實力與對創新的獎勵機制，亦具有強大吸引力。阿布扎比主權基金穆巴達拉(Mubadala)曾在2020年共同領投Waymo的23億美元融資；沙特的新未來城(NEOM)則在2023年向小馬智行注資1億美元。迪拜方面還曾向文遠知行頒發約90萬美元的獎金，以表彰其贏得2025年世界自動駕駛挑戰賽。

文遠知行首席財務官李璇(Jennifer Li)表示，中東既是驗證商業模式的舞臺，也是公司未來全球擴張的重要跳板。

「我們期待很快能在這里部署數百輛機器人出租車，」她補充道，等到車隊在當地形成規模，文遠知行希望能實現單車盈利，「這令人非常振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