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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9-26 18:30
當英偉達以 50 億美元入股英特爾、OpenAI 與甲骨文敲定三千億美元算力訂單的消息接連震動科技界時,全球 AI 產業正迎來一場以生態整合為核心的格局重塑。
這一系列交易勾勒出美國 AI 產業鏈的清晰佈局:從英偉達的 GPU 霸權到英特爾的 x86 生態,從 OpenAI 的模型創新到甲骨文的雲端基建,資本與技術正加速流向 「芯片-算力-模型-應用」 的閉環構建,通過垂直整合築牢競爭壁壘。
幾乎在同一時間,上海華為全聯接大會 2025 上,華為副董事長、輪值董事長徐直軍正式發佈了全球最強算力超節點和集羣。
這一場華為全聯接大會,被業界視為昇騰在歷經多年制裁帶來的不確定性后,一次正式的、高調的「迴歸」,徐直軍一口氣發佈了涵蓋了全新的四顆昇騰芯片、三個超節點、兩個集羣、一個通用計算超節點以及創新的靈衢互聯架構,展示了業界少有的AI算力全棧技術能力。
有人形容,徐直軍的演講,「終於把他這六年最想説的話說了出來」,其背后藴含的複雜情感與戰略決心不言而喻。
算力超節點和集羣,不僅是一項技術架構的革新,更是在特定地緣政治與產業環境下,為規避先進半導體制程限制而精心設計的戰略博弈。
實踐證明,華為開闢出一條通往世界級AI算力的非對稱競爭路徑:通過系統工程和聯接技術的優勢,彌補單顆芯片性能的短板。由此還傳遞出另一層信息:華為不再試圖在由他人制定的「單芯片性能」競賽規則中追趕,而是要通過改變遊戲規則本身——即轉向「系統性能」來獲得領先。
從無到有,從有到優
算力已不再是單純的技術指標,而是關乎國家經濟未來和戰略自主的關鍵戰略資源。
當下,算力被普遍定義為AI時代的核心基礎設施和「發動機」。它已成為一種「新質生產力」,是支撐數字經濟增長、驅動傳統產業從製造業到金融服務轉型升級,以及孵化自動駕駛、人形機器人等未來產業的基石。對智能算力的需求正呈指數級增長,其增速遠超通用算力,成為衡量一個國家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核心指標。
這一全球共識確立了一個基本前提:任何希望在21世紀保持競爭力的國家,都必須確保擁有大規模、可負擔且技術領先的算力資源。算力如同工業時代的電力或石油,是所有上層數字創新的基礎,其重要性不容置疑。
然而,中國在通往AI領導地位的道路上,面臨一個嚴峻的結構性挑戰。徐直軍對此直言不諱:「由於我們受到美國的制裁,不能到臺積電去投片,我們單顆芯片的算力相比英偉達是有差距的」。
不可否認,這一困境的現實影響巨大。徐直軍回憶,這6年多來,華為經歷了生死沉浮,尤其是2019年受美國製裁讓芯片供應鏈幾乎一夜之間緊繃到極限。在昇騰芯片供應最緊張的時期,華為不得不對其進行配給,「不敢把昇騰910賣給互聯網領域客户,只賣國計民生領域的客户」。
芯片一度不得不有限配給,給各行各業敲響警鍾:AI算法和應用層面的雄心受到了最底層硬件供應的嚴重製約,扼制着中國AI產業的發展速度。因此,這6年來,華為必須解決自主算力從無到有、從有到優的難題。
在多次演講和採訪中,徐直軍也反覆強調一個論斷:「算力過去是,未來也將繼續是人工智能的關鍵,更是中國人工智能的關鍵」,這與加速建設國產算力基礎設施、優先支持基於國產AI芯片的智算中心的國家戰略高度契合。
超越單芯性能的新範式
面對單顆芯片製造工藝的客觀差距,華為沒有選擇正面硬碰,而是另闢蹊徑,提出了一套以系統工程能力制勝的全新架構。這不僅是技術路線的選擇,更是一種戰略思想的根本轉變。
徐直軍指出,儘管單顆芯片性能存在差距,但華為可以憑藉其三十多年在聯接技術(「聯人、聯機器」)上積累的深厚功力來彌補。他認為,AI計算本質上是並行計算,因此,如果一顆芯片稍弱,可以通過更高效地聯接更多芯片來獲得整體性能的超越。「你用5顆卡,我可以用10顆」,這背后是系統效率對單元效率的補償。
這種創新被徐直軍坦誠地稱為「被逼出來的」,是一種「用非摩爾補摩爾、用數學補物理」的無奈之舉,卻也因此開闢了新的可能性。它直接挑戰了業界長期以來對單芯片算力(如TOPS值)的迷信,提出對於大規模AI訓練而言,真正的瓶頸往往不是單個處理器的峰值速度,而是成千上萬個處理器之間的數據通信效率。通過將優化的重心從「神經元」(芯片)轉移到「神經網絡」(互聯繫統),華為將競爭的焦點引向了自己最擅長的領域。
在這一原則指導下,華為發佈了具體的硬件產品形態。Atlas 950 SuperPoD和Atlas 960 SuperPoD超節點,分別能夠支持高達8192張和15488張昇騰卡。其核心定義是,一個「超節點」在物理上由多臺機器構成,但在邏輯上「像一臺計算機一樣工作、學習、思考、推理」。
更進一步,這些超節點可以組合成規模更為龐大的「集羣」。Atlas 950 SuperCluster集羣的算力規模可超過50萬卡,而Atlas 960 SuperCluster集羣則能達到百萬卡的驚人規模。這種規模的計算密度也是前所未有的。這些超節點+集羣意味着一個高度內聚、極低延迟的計算環境,能夠將龐大的AI訓練任務無縫地分佈在數萬個處理器上,而不會因通信開銷導致效率急劇下降。
昇騰生態「長征」之路
如果説「超節點+集羣」是華為打造的強大「軀體」,那麼昇騰生態則是其「靈魂」。硬件的成功最終必須通過繁榮的軟件生態來實現。這是華為面臨的最為艱鉅,也最為關鍵的挑戰。
為解決生態建設的「雞生蛋,蛋生雞」難題,華為確立了清晰的商業模式:「華為的變現靠昇騰硬件,其他的一切都可以開源開放」。其核心邏輯是,通過將軟件層(如昇騰硬件使能CANN及Mind系列應用使能套件及工具鏈)和互聯規範(如靈衢2.0)開源,最大限度地降低開發者和合作夥伴的進入門檻,鼓勵廣泛的採納和創新。
當越來越多的應用在昇騰平臺上被開發出來,平臺的價值就會隨之提升,從而創造一個良性循環的「飛輪效應」,最終驅動華為賴以盈利的昇騰硬件產品的銷售。
當然,昇騰生態也需要克服一個客觀障礙——開發者慣性與供應鏈現實。
徐直軍深刻地認識到,生態推廣的主要障礙往往並非來自高層的戰略決策,而是源於「工程師的習慣問題」。開發者對英偉達工具鏈的熟悉和依賴,形成了強大的使用慣性,使其不願輕易轉換平臺。
面對這些挑戰,華為呼籲國內產業界形成合力,「生態是用出來的,在用的過程中有問題解決問題」,號召科技界團結一致,共同承擔早期遷移的陣痛,以集體之力培育一個自主的、繁榮的AI生態系統。
爲了構建和運營如此龐大的算力系統,能源消耗是巨大的挑戰。國內的電力基礎設施優勢解決了算力用電問題,為「超節點+集羣」戰略的經濟可行性提供了堅實的保障。
中國的「東數西算」工程,旨在將東部沿海地區的數據處理需求,引導至西部能源豐富的省份。青海和貴州等西部省份,擁有豐富且廉價的風、光、水等清潔能源,能夠為數據中心提供穩定、低成本的電力。同時,這些地區涼爽乾燥的氣候,也為數據中心提供了天然的冷卻優勢,可大幅降低佔總運營成本近半的電費和製冷開銷。內蒙古等地區更是出臺了專門的低電價政策以吸引數據中心落户。這體現了企業技術戰略與國家產業政策的深度耦合。
「讓中國沒有算力之憂」
回顧歷屆華為全聯接大會的主題,可以清晰地勾勒出一條從宏觀數字化轉型到聚焦AI核心基礎設施的戰略演進軌跡。
從2016年的「塑造雲時代」聚焦雲服務普及,到2018年「+智能,見未來」將AI提升爲核心戰略,再到2020年「共創行業新價值」和2022年「釋放數字生產力」,華為的戰略逐步深化,強調與夥伴合作及數字化的生產要素屬性。
2025年的「躍升行業智能化」標誌着質的飛躍,戰略焦點從應用賦能徹底轉向對AI最底層的算力基礎設施進行重構與引領,標誌着戰略焦點的根本性轉移。
今年,大會的焦點不再是泛泛的智能化應用,而是直指驅動這一切的根本動力——算力基礎設施本身。
充裕且自主可控的算力供應,將為無數AI初創公司和大型企業解除后顧之憂,使他們能夠放手訓練更大、更復雜的AI模型,而不必擔心硬件斷供的風險。這將有助於中國突破長期存在的「算力瓶頸、生態短板」,推動AI技術深度滲透到千行百業,加速從金融、製造到醫療、教育等各個領域的智能化轉型。
這場華為全面對標英偉達的「算力長征」,目的地是構築起能夠支撐「我國乃至全世界AI算力需求」的堅實底座,更深遠的戰略意圖則是為中國AI應用層的「百花齊放」提供最肥沃的土壤,尤其是AI算法和應用層面不再受最底層硬件供應的嚴重製約。
如果這一戰略得以成功實施,全球AI基礎設施市場可能出現兩極分化的局面:一個是以英偉達/CUDA為核心的生態系統,另一個則是以華為/昇騰為核心的生態系統。這將從根本上挑戰AI開發領域長期以來由單一技術標準主導的格局,為全球技術版圖帶來新的變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