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外松綁、對內加壓：特朗普政府對科技巨頭為何持「雙標」態度

特朗普政府正大力施壓其他國家對美國科技公司的監管「松綁」，但在美國國內，其對科技巨頭的反壟斷措施也並未松懈。

本周，美國聯邦法官駁回了美國司法部要求拆分谷歌搜索業務的請求，但美司法部隨即表示將繼續推進相關工作。該部反壟斷部門負責人斯萊特（Gail Slater）強調，「這件事還沒有結束」，並稱「此案具有歷史意義」。

審理該案的美國聯邦法官梅赫塔（Amit P. Mehta）列出了多項補救措施，但並未作出最后裁決。他已命令谷歌和美國司法部「會面並協商」，並在9月10日前提交一份判決草案，該草案必須與他的意見一致。

此前，市場對特朗普第二任期將放寬對科技行業的監管持樂觀情緒，但美國司法部及其他反壟斷執法部門的行為則一定程度上打破了這一期望。

經濟學人智庫（EIU）科技與電信行業資深分析師迪利恩（Dexter Thillien）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根據特朗普在司法部、聯邦貿易委員會（FTC）及聯邦通信委員會（FCC）等關鍵政府職位的任命人選，其過往履歷或公開言論均顯示出對科技巨頭的反對立場，無論是從反壟斷或競爭政策，還是內容監管的角度來看都是如此。這意味着，至少部分科技企業在特朗普執政期間仍將面臨不利環境。」

對科技監管的矛盾立場

特朗普政府對科技巨頭的強硬執法與其推動監管松綁的整體政策形成了一種矛盾態勢。

今年5月，美國司法部反壟斷司與FTC聯合致信各聯邦機構負責人，要求識別並清理那些可能阻礙競爭的監管條款，並在6月18日前就修訂或廢除相關規定提出建議。信函還列出了適合放松管制的行業，包括醫療保健、能源、科技、食品和農業、交通運輸以及政府採購等，並就此提供了初步指導。

與此同時，美國政府推動國際數字規則對美國企業豁免。今年6月，美國與七國集團（G7）其他成員國達成協議，豁免美國大型跨國企業繳納更多海外税款，同時「促進關於數字經濟徵稅及維護各國税收主權的建設性對話」。

美國還針對歐盟嚴苛的數字監管與其發生摩擦。8月4日，美國國務卿魯比奧簽發外交電報，指責歐盟《數字服務法案》（DSA）限制言論自由，並要求美國駐歐外交官積極與歐盟政府及數字服務機構溝通，明確表達美方對DSA及其對美國企業造成的財務成本的關切。

在近期的貿易談判中，美國也特別提出希望歐盟DSA能為美國科技巨頭「網開一面」。8月底，特朗普表示將對那些通過税收、法規或法律針對美國科技公司的國家徵收額外關税，並施加出口限制，包括先進技術和半導體。

然而另一方面，美國國內的反壟斷執法依然保持高壓態勢。去年12月，特朗普提名斯萊特出任司法部反壟斷負責人，明確賦予其打擊「大科技公司」的任務。特朗普在社交媒體上稱，大科技公司多年來的「瘋狂擴張扼殺了我們最具創新性的行業的競爭」，並利用市場力量打壓美國人以及小科技公司的權利。

美國副總統萬斯（JD Vance）也曾公開表示應當拆分谷歌。他還曾稱讚拜登政府時期的FTC主席麗娜·汗，后者對科技併購案持強硬態度。「在我看來，麗娜·汗是拜登政府中為數不多真正干得不錯的人，」他説。

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前主席科瓦契奇（Bill Kovacic）對此分析稱，特朗普政府不願外國監管機構干預美國公司，「若要處罰，也應由我們執行，而非他人」。

值得注意的是，反壟斷是特朗普政府與前任拜登政府少數保持一致的領域之一，后者同樣積極推進反壟斷執法。

鋭敏律師事務所反壟斷業務合夥人尹冉冉接受第一財經記者採訪時表示，美國特朗普政府將延續「過去幾年的一些執法趨勢」，在經營者集中審查和反壟斷調查方面的力度都將繼續加強。她稱，特朗普政府會延續對勞動力市場的關注、強化對科技行業的審查以及對併購救濟措施的更高要求。

研究公司Futurum Group首席執行官紐曼（Daniel Newman）認為：「特朗普政府完全有可能將這些反壟斷案件視為推動其更廣泛政策議程的槓桿。」

科技巨頭對特朗普的「示好」

迪利恩表示，自競選階段起，眾多科技界領袖便試圖通過支持特朗普以謀求未來政策紅利，例如藉助其推動監管放松，並在應對海外審查時獲得美國政府的支持。

例如，今年以來，谷歌、亞馬遜、Meta以及OpenAI等科技企業的高管均向特朗普示好，並紛紛為其今年1月的就職典禮提供資金支持。8月，蘋果公司承諾將在美國追加1000億美元的投資。

然而，即便展現出合作姿態，目前，多家大型科技公司仍面臨一系列嚴峻的反壟斷訴訟。

例如，蘋果正面臨美國司法部提起的反壟斷訴訟，指控蘋果非法維持智能手機市場壟斷地位。谷歌還面臨着另一起反壟斷案的第二階段（補救措施階段）審理，此前法官已裁定谷歌在數字廣告市場存在非法壟斷行為。FTC也在繼續推進對Meta的反壟斷訴訟，2020年，FTC指控Meta通過收購其他應用非法維持社交網絡市場壟斷地位。2025年初，案件進入庭審階段，目前Meta在等待華盛頓特區聯邦法院的第一階段判決結果。

競爭監管機構亦加大了對亞馬遜Prime服務的審查力度。今年早些時候，FTC主席弗格森（Andrew Ferguson）反駁了內部律師因資源有限建議推迟審判的擔憂，強調「自上任第一天起，我就明確表示我們將為此案配置一切必要資源」，並稱在本屆政府下「FTC絕不會在應對科技巨頭時退縮」。

美國司法部的斯萊特同樣展現出強硬立場。她在本周二（9月2日）明確表示：「美國不會容忍數字壟斷者濫用其市場權力。市場應保持自由，而非受數字寡頭操縱或過度監管。」

(本文來自第一財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