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失去，難以恢復：美國的數據信任岌岌可危

　　唐納德・特朗普解僱美國勞工統計局局長的舉動，讓人們對美國數據報告機制的信任岌岌可危。而當下，對這個全球最大經濟體健康狀況的可靠判斷需求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為迫切。

　　其他地區的例子表明，公信力易失難復。特朗普稱將在幾天內任命人選接替埃里卡・麥肯塔弗，這將是第一重考驗。上周，美國公佈的就業增長弱於預期且下修幅度較大，特朗普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指控麥肯塔弗操縱美國就業數據。

　　保守派智庫美國企業研究所經濟政策研究主任邁克爾・斯特蘭説：「試想一下，如果你擔心的是，有個馬屁精掌管着這個機構，而數據都是假的，那問題就完全是另一層面了。」

　　政策制定者、企業和投資者正急於弄清楚，特朗普顛覆全球貿易體系的企圖將如何影響價格、就業和家庭財富。各國央行曾試圖引導市場對未來幾個月利率變動的預期，如今卻表示決策 「取決於數據」。

　　問題在於，數據收集正變得越來越困難。正如麥肯塔弗所經歷的那樣，負債累累的政府削減了數據部門的資源；電話調查 —— 許多宏觀研究的首選方法 —— 正難以獲得足夠的樣本，因為許多家庭沒有固定電話。

　　特朗普隱晦地指責 「這位拜登政治任命者」 存在黨派偏見，這增添了令人不安的政治因素，而這種政治色彩通常存在於那些民主制衡機制廣受質疑的國家。

　　過去數據信任喪失的例子帶來的關鍵教訓是，重建信任可能需要數年時間。

　　「人為」 數據

　　去年，當阿根廷報告數月來首次出現個位數通脹時，持懷疑態度的人對這些數據提出了質疑，並回想起該國在 2000 年代和 2010 年代嚴重低估通脹率的往事，當時阿根廷因此受到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譴責。

　　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自由派智庫 「自由與進步基金會」 的奧爾多・阿布拉姆説：「他們長期操縱數據，人們記住這一點並繼續心存疑慮是合乎邏輯的。」

　　自 2019 年以來，土耳其已四次更換國家統計研究所（TUIK）的負責人，反對黨稱這些人事變動帶有政治色彩。資產管理公司 Ninety One 的固定收益分析師羅傑・馬克斯表示，對投資者而言，結果是 「我們對這些數據的信任逐漸被侵蝕」。

　　希臘在 2000 年代試圖隱瞞不斷增加的公共赤字，助長了那十年的主權債務危機。對希臘來説，重拾公信力同樣是一段漫長的過程。

　　該國在 2016 年對國家統計局（ELSTAT）進行了全面改革，併成立了一個國際專家小組來任命首席統計師 —— 這些舉措意味着，該國為改善預算所做的艱苦努力如今已無人質疑。

　　這也促使歐洲各國政府賦予歐盟的歐盟統計局（Eurostat）權力，以覈查向其報告的可疑國家統計數據。

　　分贓制度

　　多年來，面對不完整的官方數據，新興經濟體的觀察人士早就開始尋求用其他數據集來佐證這些數據。

　　另一個衡量標準來自所有大型經濟體中獨立研究人員提供的數據和情緒調查。但它們只能勾勒出圖景的一個方面。

　　波士頓 MFS 投資管理公司的首席經濟學家兼投資組合經理埃里克・韋斯曼説：「其中很多都是軟數據：‘你感覺如何？你認為正在發生什麼？’他們不會詢問具體情況，不會問你生產了多少小部件、簽發了多少份保險單、工作了多少小時。」 他還表示，解僱麥肯塔弗引發的擔憂，可能會迫使分析師越來越多地轉向這些其他來源。

　　現在最緊迫的問題是，特朗普的干預所引發的公信力裂痕，是會進一步擴大還是得到修復。

　　總部位於巴黎的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前首席統計師恩里科・喬瓦尼尼表示，與其他發達經濟體相比，美國在關鍵統計職位的政治任命方面空間更大，其他發達經濟體往往會進行長期的固定任期任命。

　　曾在兩屆意大利政府任職的喬瓦尼尼説：「因此，新一屆政府必須等待（更換他們）。而在美國，分贓制度是奏效的。」 這種制度指的是政黨支持者獲得政府職位作為回報的做法。

　　國際統計學會（一個數據收集者的專業組織）周一晚發表聲明稱，特朗普的舉動違反了旨在保護基於事實的統計數據的聯合國原則，並呼籲其政府採取措施恢復公眾對美國聯邦數據的信心。

　　勞工統計局副局長威廉・維亞特羅夫斯基將擔任代理局長，直至任命麥肯塔弗的繼任者。

　　除此之外，一些人擔心，特朗普關於聯邦招聘的行政命令可能會帶來進一步的危險，該命令旨在為那些能證明自己 「致力於促進美國理想、價值觀和利益」 的候選人保留職位。

　　W.E． 厄普約翰就業研究所的高級研究員亞倫・索傑納表示，如果這一命令在國會獲得通過，將適用於聯邦經濟統計機構的許多職位。

　　索傑納説：「這一提議將把許多此類職位轉變為政治性職位，在這些職位上，人們如果讓政治領導人不滿，可能會因任何理由被解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