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杜邦中國的反壟斷調查為何暫停？

根據《反壟斷法》規定，反壟斷機構可以決定中止調查，但在一些情況下，仍會恢復調查

文｜《財經》研究員 郭麗琴

編輯｜朱弢

在對杜邦中國集團有限公司（下稱「杜邦中國」）進行反壟斷調查三個多月后，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下稱「國家市監總局」）7月22日晚間發佈公告稱，暫停這一調查程序。

杜邦中國對《財經》迴應稱，「我們關注到了國家市場監管總局已經暫停本次調查，對於監管機構採取這一舉措，我們表示歡迎」（We are aware that the State Administration for Market Regulation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has suspended its investigation. We are pleased the agency has taken this action.）。

但對於暫停調查的原因，是否收到書面的中止調查決定書，接下來是否還可能會重啟對杜邦中國的調查，以及這些執法進展對該公司的影響，杜邦中國並未提供更多信息。

公告發布后，杜邦（NYSE: DD）於當地時間7月22日美股盤前直線拉昇，截至當日收盤，漲幅2.09%，股價為77.54美元。

杜邦公司當地時間7月22日的股價走勢。來源：網絡實時截圖

多位反壟斷專家表示，既往中國反壟斷執法過程中，很少有公佈暫停反壟斷調查的情況，尚不清楚此次暫停的具體原因。此外，有知情人士稱，由於案件複雜，國家市監總局對杜邦的調查做了大量工作。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反壟斷法》（下稱《反壟斷法》），即便中止了反壟斷調查，但並不排除之后重啟調查的可能性。

此前的4月4日晚間，國家市監總局發佈公告稱，因杜邦中國涉嫌違反《反壟斷法》，依法對該公司開展立案調查。

前后兩份公告均並未透露調查的更多細節。根據《反壟斷法》，相關壟斷行為包括：經營者達成壟斷協議；經營者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具有或者可能具有排除、限制競爭效果的經營者集中。

為何暫停反壟斷調查

多位反壟斷專家稱，根據《反壟斷法》，有多種情況涉及「中止」反壟斷調查，類似於本次公告中的「暫停」，但並不能斷定「中止」與「暫停」意思完全一致。

發佈前述兩份公告的均為國家市監總局反壟斷執法一司。該司負責壟斷協議、濫用市場支配地位以及濫用知識產權排除、限制競爭等反壟斷執法工作。組織實施數字經濟領域壟斷協議、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執法。指導地方查處壟斷協議、濫用市場支配地位案件，組織協調跨省（自治區、直轄市）壟斷協議、濫用市場支配地位案件查處。

《反壟斷法》第五十三條規定，對反壟斷執法機構調查的涉嫌壟斷行為，被調查的經營者承諾在反壟斷執法機構認可的期限內採取具體措施消除該行為后果的，反壟斷執法機構可以決定中止調查。中止調查的決定應當載明被調查的經營者承諾的具體內容。

反壟斷執法機構決定中止調查的，應當對經營者履行承諾的情況進行監督。經營者履行承諾的，反壟斷執法機構可以決定終止調查。

但第五十三條同時規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反壟斷執法機構應當恢復調查：經營者未履行承諾的；作出中止調查決定所依據的事實發生重大變化的；中止調查的決定是基於經營者提供的不完整或者不真實的信息作出的。

此前國家市監總局曾發佈過「中止調查決定書」。

2019年11月15日，國家市監總局曾發佈公告稱，原北京市發展改革委於2018年7月對聯想（北京）有限公司涉嫌壟斷行為開展調查。機構改革后，此案件由北京市市場監管局繼續調查。2019年9月16日，北京市市場監管局決定對本案中止調查，並予公告。

北京市市場監管總局認為，在案件調查過程中，當事人積極配合調查，對存在的問題認識較為深刻，提出並積極予以落實的整改措施能夠消除和挽回其行為對競爭造成的不當影響，可以達到《反壟斷法》制止壟斷行為，保護公平競爭，維護消費者合法權益等執法目標，決定對本案中止調查。當事人需提交履行承諾情況的書面報告，北京市市場監管局也需要對當事人履行承諾情況進行監督，如出現違反反壟斷法規定的情形，將對本案恢復調查。此外，當事人在規定期限內履行承諾，符合承諾效果的，本案將終止調查。

此后的2020年3月，國家市監總局發佈此案的終止調查決定書。

更早之前的2011年12月2日，中國電信和中國聯通同時發佈聲明稱，根據相關法律規定，向當時三家反壟斷調查機構之一的國家發改委提交了整改方案和中止調查的申請。隨后，國家發改委價格監督檢查與反壟斷局證實，已收到相關申請，並正依法審理。

此前，杜邦公司曾在中國經歷過反壟斷審查。

2017年5月，當時還承擔反壟斷執法職責的商務部發布公告稱，決定附加限制性條件批准陶氏化學公司與杜邦公司合併案。

但據多位業內人士分析，2025年4月啟動的對杜邦中國的新調查，更可能是一個獨立的行為性調查，與2017年陶氏與杜邦合併案無關。

中國是杜邦第二大營收來源國

中國是美國化工材料巨頭杜邦公司全球最重要的市場之一。

據官網及財報，杜邦公司具有200多年曆史，總部位於美國特拉華州，提供以科技為基礎的材料、原料和解決方案，主營業務涵蓋電子科技、交通、建築、水處理、醫療健康和工作防護等多個領域。2024年，該公司全年淨銷售額為124億美元，同比增長3%；內生業務同比增長1%。杜邦公司在全球約50個國家開展業務。

杜邦中國成立於1989年，是杜邦在中國的重要分支。截至2024年12月31日的年度，杜邦國際業務（包括美國出口）產生的淨銷售額約佔持續經營業務淨銷售額的67%。亞太地區作為公司營收規模最大的區域，中國則是亞太區內營收最高的國家以及全球第二大營收來源國。2024年，杜邦全球近19%的收入來自中國。該公司在中國多個城市設有生產基地，並在上海設有研發中心。

2017年8月，陶氏與杜邦完成合並，成為全球最大化學品公司。公開信息顯示，2019年，由杜邦與陶氏化學合併而成的陶氏杜邦公司拆分為三家獨立公司：杜邦、陶氏化學和農業公司科迪華。當地時間2024年5月22日，杜邦公司宣佈，計劃在未來18個-24個月內將其電子、水務和工業業務分拆為三家獨立的上市公司。

根據《反壟法》規定，經營者違法達成並實施壟斷協議的，由反壟斷執法機構責令停止違法行為，沒收違法所得，並處上一年度銷售額1%以上10%以下的罰款；尚未實施所達成的壟斷協議的，可以處50萬元以下的罰款。

經營者違法濫用市場支配地位的，由反壟斷執法機構責令停止違法行為，沒收違法所得，並處上一年度銷售額1%以上10%以下的罰款。

自2024年12月以來，國家市監總局公佈了多起反壟斷調查案件。

2024年12月9日晚間，國家市場監管總局發佈公告，因英偉達公司涉嫌違反《反壟斷法》及《市場監管總局關於附加限制性條件批准英偉達公司收購邁絡思科技有限公司股權案反壟斷審查決定的公告》（下稱《公告》），依法對英偉達公司開展立案調查。

2025年2月4日下午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發佈公告稱，因谷歌公司涉嫌違反《反壟斷法》，依法對該公司立案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