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和謠言：馬斯克的政府裁員之戰

轉自：封面新聞

　　封面新聞記者 李沁樺

　　一條僅11米長的天橋，兩端上演着截然不同的世界。一端是完成推特收購案的馬斯克和他的銀行家們，正在大肆慶祝並相互舉杯；另一端是推特大樓，所有的員工都面臨着被裁員的命運，有人在哭泣。

　　這是2022年，埃隆·馬斯克在美國舊金山接管推特並解僱80%原有員工的場景。2025年，這個場景在美國華盛頓重演。

　　如果馬斯克的計劃成功，美國聯邦政府將減少至少10%的僱員。這場來自特朗普授意、馬斯克執行的「裁員風暴」，無人知道最終將指向何處。

對峙

　　1月底，數百萬美國聯邦政府工作人員收到一封電子郵件，里面寫着，如果他們辭職，可獲得8個月的工資。郵件的主題是「岔路口」（Fork in the road），這也是2022年馬斯克向推特員工提出裁員建議時的主題。

　　「他甚至懶得去改郵件標題，而且是有意為之，就像是在説‘去你的’一樣。」一位收到該電子郵件的聯邦僱員曾如此告訴《國會山》雜誌。

　　裁員的信號開始於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1月底，馬斯克在其社交媒體平臺X上宣稱，「美國國際開發署是一個犯罪組織，是時候讓它滅亡了。」隨后，2月1日，馬斯克的團隊強行要求全面進入美國國際開發署。

　　這場對峙中，一方是擁有64年曆史和350億美元預算的聯邦機構，另一方則是被稱為政府效率部（DOGE）、無明確法律授權的「白宮技術支持人員」。

　　USAID拒絕了DOGE的要求。2月3日一早，該「負責管理美國民用外援和發展援助」的機構總部宣佈關閉並基本陷入癱瘓。新任國務卿魯比奧宣佈接管USAID，全球辦事處均被關閉，幾乎所有員工都遭解僱或被迫休假，其中約400名員工已在此前的1月初被解僱。

　　多位美國政策分析人士在接受採訪時指出，這場對峙不僅是一場簡單的入侵事件，更反映出當前美國政治體制內外對效率、透明度和公共資源管理的深刻分歧。

　　世界首富馬斯克和他帶領的政府效率部颳起了一陣反政府狂潮。而且，目前看來，他們只對特朗普一人負責。據美國《時代》雜誌統計，DOGE團隊已經接管了美國數字服務部、聯邦航空管理局、財政部、勞工部等部門，並在聯邦人力資源部門即人事管理辦公室（OPM）建立了據點。接下來將進入教育部和司法部，甚至是五角大樓。馬斯克表示，他不會容忍任何反對意見，無論其多麼合理。

　　特朗普的外部顧問斯蒂芬·摩爾，自里根時代以來一直在努力縮減政府規模，但其在接受《華盛頓郵報》採訪時依舊錶示了擔憂，「現在更像是一把大鐵錘，而非一把手術刀。但是憲法實際上賦予總統多大的權力，可以完全獨立地重組政府？這是好是壞，仍然有待觀察。」

AI

　　裁員的風暴持續吹向另一熱門關鍵詞：「人工智能」。事實上，DOGE一直試圖將大量政府記錄和數據庫輸入人工智能工具，試圖確定哪些人類工作可以被人工智能、機器學習工具甚至機器人取代。

　　當地時間2月4日，在一次美國總務管理局技術轉型服務部門會議上，前特斯拉工程師、新任科技轉型服務部（TTS）主任托馬斯·謝德表示，政府計劃將人工智能應用於社會保障體系，以幫助識別個人信息，並檢測和防範欺詐和浪費行為。部分該部門員工被告知，其預算將被削減至原有的一半。

　　特朗普就職后即任命風險投資家、同時也是馬斯克盟友的大衞·薩克斯為「白宮人工智能和加密貨幣總監」，並撤銷了拜登政府此前關於創建人工智能安全措施的命令。此外，他還宣佈由 OpenAI、甲骨文和軟銀合作，投資1000億美元的新人工智能項目，旨在美國建立為人工智能提供算力基礎。

　　目前曝光的DOGE人員名單中，也可以看出該部門的選人傾向：富裕的執行官、極右翼意識形態者和年輕的工程師。有評論認為，「爲了進行這次前所未有的、可能違法的公共資金削減，從科技精英到Maga死忠份子，馬斯克召集了一羣忠誠的追隨者，而他們大多缺乏政府經驗。」

　　數名DOGE工作人員直接來自馬斯克的私人公司，包括The Boring Company、Tesla和xAI。據多家媒體報道，一位在監督這項工作方面扮演領導角色的執行者是馬斯克長期副手史蒂夫·戴維斯。此外，馬斯克還僱傭了一羣剛從大學或高中畢業、除開在小型科技公司外幾乎沒有經驗的年輕工程師。據《野獸日報》和《連線》雜誌曝光信息，這些員工年齡在19至25歲之間，其中一部分人甚至獲得了「寫入權限」，可以直接訪問美國財政部支付系統。

謠言

　　「這只是開玩笑」，這句話是馬斯克常用的危機應對話術。

　　2024年9月，在特朗普第二次疑似險遭暗殺之后，他公開發文，暗示沒有人試圖暗殺時任總統拜登或副總統哈里斯，並對此感到奇怪。他隨后刪了這條帖文，並稱這只是玩笑話。

　　掩蓋在玩笑背后的謠言同樣在當下流傳。其中最廣為流傳的是一條長達10項的政府部門取締清單，其中包括全國松鼠考察項目、聯邦三明治標準委員會、鴨子嘎嘎叫基金會等，每一個項目后都附有金額預算，其中不乏每年預算超過500萬美元的項目。按照清單所説，取締這些機構后，政府效率部每年將為美國納税人節省數千萬美元。

　　這當然是假的。該清單中提及的第一條「全國松鼠考察項目」（The Squirrel Census）是總部位於紐約市的一個民間科普團體，該團隊於2021年3月因破產解散。繼續用英文檢索該清單中提及的其他項目，大多數均為民間團體和機構，而非美國政府官方舉辦。

　　追蹤該條信息的來源可見，外網從至早1月28日起就開始流傳相關內容，一位名叫@dug_dogeupdateguy 的TikTok網友發佈了一條帶#satire（反諷）標籤的視頻，在其中編造了「10個將被DOGE消滅的部門」。他在評論區明確指出，「這只是開玩笑」，而該視頻在單一平臺上有超過28萬的播放量，數萬條評論都信以為真。隨后，包括臉書（Facebook）、X（原推特）等平臺都出現了相關內容，清單一度長達25項。中文社交網絡中也出現了被翻譯過來的相關內容。

　　當地時間2月6日，馬斯克在自己所有的社交媒體平臺X（原Twitter）上轉發了一條類似的博主視頻，儘管他並未評論，但原視頻迅速突破了200萬播放量，引發了新一波「政府是否將納税人的錢用於無意義項目」的討論熱潮——

　　儘管，事實上，這些熱火朝天的討論，基本都建立在謠言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