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瞻2025：六大趨勢引領光伏產業觸底回升

作者 | 韓成功、田思

編輯 | 楊亦

2024年對於光伏人而言，可謂是五味雜陳的一年。

光伏行業深陷低谷，多是壞消息，鮮有好消息。從龍頭企業「史上最慘半年報」的大面積虧損，到大規模的降薪潮、裁員潮；從海外市場貿易壁壘高築，到國內大批跨界企業停產破產，再到下半年行業自律、高呼自救……不論是行業基本面，還是個體企業，都遭遇了史上最嚴峻考驗。光伏人，在逆境中艱難前行。

中國光伏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一個蓬勃向上、前景無限的朝陽產業，為什麼會很短時間就急轉直下、滿目瘡痍？

殘酷的現實讓整個行業意識到，到了痛定思痛、反思求變的時刻。

2025年，等待光伏人的是冰雪難融的苦寒？還是春歸有期的美好？歲末年初，華夏能源網（公眾號hxny3060）分析總結了2025年的六大趨勢，以此前瞻行業未來，供每一位夢想不滅的光伏人蔘考： 

一、價格企穩，行業觸底反彈

剛剛過去的2024年，光伏行業的產能過剩和低價惡性競爭，使產業鏈價格跌跌不休。據中國光伏行業協會最新公佈的數據，2024年多晶硅價格下滑超35%，硅片價格下滑超45%，電池片、組件價格下滑超25%。

價格下跌，甚至擊穿了企業現金成本，使行業企業大面積虧損。前三個季度，僅隆基綠能、TCL中環、通威股份、愛旭股份、東方日升，5家企業合計虧損就超過200億元。

好消息是，2024年底光伏產業鏈價格終於出現企穩跡象。SMM數據顯示，最近一個月，光伏主產業鏈各環節價格雖有小幅震盪，但都穩定在一定價格區間內，未有明顯變化。

2025年第一周，產業鏈價格出現回升走勢。據硅業分會公佈數據，各類多晶硅成交價格均出現小幅上漲，最高漲幅2.22%。另據Infolink公佈的價格信息，N型硅片、P型電池片、N型電池片價格也同樣出現上漲，其中N型硅片漲幅超過10%。

基於行業大勢，可以判斷光伏價格已基本見底。2025年，隨着產能加速出清、行業持續自律，各環節價格將完全企穩，大概率會維持區間震盪走勢。只要價格穩住不創新低，整個行業將逐步好轉，可以説「最艱難的時刻已經過去」。

從多位光伏大佬的預判看，2025年光伏行業有望走出觸底反彈走勢：

隆基綠能創始人、總裁李振國日前表示，光伏行業的至暗時刻已經過去，「最近一、兩個月，從業人員意識到通過低價競爭無法逼迫競爭對手退出，最后只能讓行業陷入更加悲慘的境地，所以大家已經變得更為理性。」

通威集團董事局主席劉漢元在2024年11月召開的中國國際光伏大會上亦表示，「最快年底，最晚2025年年底，光伏行業將觸底反彈。」

晶科能源董事長李仙德在2024年第三季度業績説明會上表示，從近期市場招投標和報價來看，價格明顯呈現止跌反彈趨勢。「目前屬於行業周期底部，供給側已從源頭遏制了產能擴張，未來可能會是行業逐漸回暖的過程。」

二、調控落地，產能出清見真章

2024年，光伏行業產能出清不暢，全行業陷入惡性競爭。由此引發的淘汰賽，可謂慘烈，企業破產、退市交替上演。

愛康科技陷入重組困境、金剛光伏「資不抵債」，跨界者麥迪科技「斷臂求生」、華夏聚光「破產拍賣」，*ST嘉寓重組失敗......這場殘酷的淘汰賽，並沒有完全終結，大量難以熬過寒冬的光伏企業只能認栽、出局。

然而，大量企業出局並不意味着行業「大敗局」，合理的出清，對於行業的良性發展並非壞事。對此，政府和行業協會從2024年下半年起也在頻繁出手調控，以「有形的手」來進一步加快落后產能出清。

10月，中國光伏行業協會組織「防止內卷」為主題的座談會，並對外公佈了光伏組件製造的成本「指導價」，稱「企業低價招標涉嫌違法」。

11月，工信部發布《光伏製造行業規範條件（2024年本）》和《光伏製造行業規範公告管理辦法（2024年本）》，明確規定，新建和改擴建光伏製造項目「最低資本金比例由原來的20%提升至30%」。

12月5日，在光伏行業年度大會期間，由中國光伏行業協會的牽頭，33家來自光伏產業鏈上下游的企業聯合簽署了自願控產的自律公約。據行業流傳信息和媒體報道，各環節企業按照產能和出貨設定不同配額，並制定了懲罰措施，違約企業將會被扣罰保證金。自律公約預計在2025年元旦前后正式生效。

上述這些舉措，將在2025年見到實效。可以預判，光伏新增與擴建制造產能在2025年將變得困難。可以預見，2025年，「有形的手」加大產能調控的措施將起到效果，產能出清將見到真章。

最具指導意義的是，2024年12月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也提出，2025年要綜合整治「內卷式」競爭，規範地方政府和企業行為。如果要加個定義，2025年可以定為「反內卷落地之年」，期待這場暴風雨來得更猛烈、更徹底！

三、BC挑戰TOPCon的關鍵之年

2024年，光伏技術路線之爭繼續。TOPCon在年內實現了對PERC的完全迭代，站穩了市場主流地位。但與此同時，TOPCon的地位遭到了以隆基綠能引領的BC新技術的威脅。

儘管一直伴隨爭議，但BC技術的崛起之快還是超越很多行業人的預料。更重要的是，隆基綠能不再是「孤軍奮戰」，隆基綠能、愛旭股份兩家BC企業達成同盟，在BC賽道上「火力全開」。

先是在5月份，隆基將HBC的光電轉換效率推到27.3%，再次刷新單結晶硅光伏電池轉換效率的世界紀錄；10月，隆基綠能HPBC技術升級到2.0並對外發布，開始推動HPBC2.0的規模化生產。

而愛旭也一路高歌猛進，持續推動BC產品的提效降本。在TaiyangNews全球組件量產效率排行榜中，愛旭的ABC組件已連續21個月居首位，量產效率達到了24.2%。

2024年12月3日，愛旭股份董事長陳剛、隆基綠能董事長鍾寶申首次「同框」，共同探討BC產業未來（來源：12th bifi PV Workshop 2024）

效率有優勢，但BC的產能規模尚不足以與TOPCon一戰。目前，隆基、愛旭兩家企業的BC產能合計也只有60GW左右，與TOPCon全行業1000GW的產能相比差距甚大。

步入2025年，BC產能有望大幅提升：

隨着隆基對HPBC 1.0的產能升級，預計2025年產能開始爬坡。按照隆基規劃，2025年年底，HPBC 2.0會形成約50GW的產能。愛旭的產能情況也釋放出積極信號——其濟南基地10GW產能預計在2025年投產，屆時其ABC組件產能將有35GW。

除隆基、愛旭外，2024年下半年，已有金陽新能源、英發睿能、高景太陽能、協鑫集成等加入到了BC電池和組件的生產中。已公佈的產能數據中，英發睿能與隆基合作的16GW HPBC電池片項目，首期6GW產能也將在2025年竣工。此前還有傳聞，TOPCon「一哥」晶科能源計劃2025年上馬BC產能。

上海交通大學太陽能研究所所長沈文忠預測，「在一年之內，或許會有很多光伏企業推動BC技術的量產。」隨着2025年BC產能的建成和放量，其成本將大幅下降，競爭力也將逐步展現出來。隆基綠能董事長鍾寶申預測：等到2026年，BC和TOPCon兩者的製造成本將持平。

如果真是這樣，2025年將成為BC挑戰TOPCon的關鍵之年，兩者的「先頭部隊」將在大量項目、場景上展開較量。BC產品到底能不能挑戰TOPCon的主流地位、爭取到更多客户認可，將會有初步的答案。

四、光伏產能出海步入「收穫期」

2024年的中國光伏「出海」勢頭不減，但風向卻變了。中國光伏出海步入2.0時代。

來自美國的貿易制裁「大棒」，讓中國光伏企業繞道柬埔寨、馬來西亞、泰國和越南東南亞四國「出海」變得不划算。困境之下，「逼」出了中國光伏產能出海的新路子，大量企業涌向新興市場，並四面開花。

中東地區，迄今已有至少8家中國光伏企業宣佈了建廠計劃，且以龍頭企業為主，初具光伏產業集羣雛形。拉美的巴西、墨西哥以及非洲的埃及、安哥拉也吸引了一些企業前往。東南亞各國，則成為輔材企業「扎堆」出海的目的地。

華夏能源網不完全統計，2024年共有21個海外工廠建設計劃公佈。2025年，將有一大批規劃產能落地投產，中國光伏出海步入「收穫期」。

先期出海的光伏企業，將收穫到豐厚獎勵。據集邦諮詢預測，2025年歐洲、美洲光伏市場新增裝機有望達101.5 GW和92.8 GW。中東非市場光伏新增裝機達37.5GW，而裝機需求主要由沙特、阿聯酋和南非貢獻。

不過，值得提醒的是，走向海外的中國光伏企業亟需跳出低價競爭的思維框架，扭轉「內卷外化、低價捱罵」的局面。行業最不願看到的局面是，這些企業只是「卷」到海外，而不是走向國際成為全球化巨頭。

另外，產能出海之后的風險依然巨大，出海目的地國如果出臺一些針對性的限制措施，那時候中國光伏企業會非常難受——產能搬不走，只能任由擺佈。

晶科能源副總裁錢晶前不久公開表示：與短期的產能過剩相比，未來更大的風險在於國際市場的壁壘，很多國家都會「把國門關起來」，再好、再便宜的產品，海外客户也不要了，這纔是最可怕的。

五、分佈式消納困境有望緩解

2024年風、光累計裝機量繼續攀升，取得了風電5.1億千瓦、光伏8.4億千瓦的碩果。然而，裝機猛增背后是愈演愈烈的消納困境。尤其是分佈式光伏消納難，成為行業從業者揮之難去的「心頭之痛」。

一方面，分佈式電價不容樂觀。2024年內，多個新能源滲透率較高的省份，多次出現了光伏大發的中午時段電價低到0.1-0.2元/度，山東、河北甚至出現了5分錢、甚至3分錢的極端低價。還有一些地方出現光伏大發時段棄光問題，負電價也是屢見不鮮。對此，業內人士疾呼：「如果任由其發展，明年一半新能源將死掉。」

另一方面，分佈式光伏資產遭遇「大甩賣」。2024年多家大型央國企投資商叫停或暫緩分佈式光伏的投資開發與收購。發電集團及龍頭企業手中的大量光伏電站資產，或被掛牌轉讓，或向地方產業資本出售，分佈式光伏電站從之前的「香餑餑」變成了「燙手的山芋」。

為解決分佈式光伏消納難題，2024年主管部門陸續出臺了多項政策。比如，去年6月，國家能源局將新能源消納紅線由95%下降至90%；10月份公佈的《分佈式光伏發電開發建設管理辦法（徵求意見稿）》，又取消了6兆瓦以上分佈式光伏項目的上網資質。12月，在《關於支持電力領域新型經營主體創新發展的指導意見》中，國家能源局又首提 「綠電直供」概念。

2025年，進一步解決消納問題將成為分佈式政策的最大期待。

2025年，各省市圍繞「綠電直供」模式將得到進一步鼓勵與探索，政策細則有望加快出台。在此基礎上，微電網和「源網荷儲」一體化項目有望在更多地區迎來發展。

此外，在2025年，更多省市的新能源電力現貨交易市場將陸續正式運行，這將對分佈式電價帶來更大面積的衝擊。行業呼籲，電價政策的調整能夠儘快落地。

同時，爲了改善新能源的投資積極性，業內預計：以政策補貼方式保障分佈式投資方收益的相關政策或將出台，光伏低電價和負電價問題有望得到改善。

六、專利戰硝煙難散，但多數會「握手言和」

2024年是中國光伏企業之間「混戰之年」，多家龍頭之間掀起了專利戰。

5月，天合光能在美國提起了針對潤陽股份的專利侵權訴訟；6月，天合光能訴中清光伏侵害發明專利糾紛案開庭審理；緊接着，晶澳科技在歐洲專利法院對正泰新能及其多家歐洲子公司提起專利侵權訴訟，事關TOPCon技術的知識產權糾紛；

10月8日，天合光能（Trina Solar）在美對阿特斯所屬及關聯公司提起訴訟；

12月，晶科能源在國內起訴隆基綠能，要求其停止侵害相關發明專利權，案件即將於2025年2月開庭……

隨着行業發展進入成熟階段，光伏企業基於對差異化競爭的追求，在構建技術護城河上選擇以專利維權，是競爭白熱化的具體體現。那麼，2025年的專利之爭將走向何方？

一方面，相關專利訴訟相比2024年只會多不會少。擁有關鍵核心技術的企業，將會把知識產權保護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尤其是已經發動「戰車」的企業，會將更多侵權方告上法庭，以此進一步形成震懾效果。

另一方面，更多企業有望以「合作」取代「專利戰」，通過技術合作、專利授權等方式來達成妥協。本質上講，專利戰只是階段性的競爭手段，殺傷競爭對手不是主要目的，以戰促談、以戰促和最終實現互利雙贏纔是上佳之選。

就在2024年年底，TCL中環旗下的Maxeon與通威股份就疊瓦技術專利爭議達成了「世紀大和解」，就是具有代表性意義的案例，相信未來更多的龍頭企業會選擇握手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