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新軍工」碾壓「五大軍工」的背后推手

安杜里爾公司贏得協同作戰飛機（CCA）無人機項目。

在車輛行進中發射ALTIUS-600M攻擊型無人機。

「萊迪思」（Lattice）應用在美軍演習中。

ALTIUS-600M攻擊型無人機。

「萊迪思」（Lattice）系統是安杜里爾公司的核心軟件產品。

「萊迪思」（Lattice）戰鬥操作系統。

「萊迪思」（Lattice）系統的沉浸式感受。　　編者按：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於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提出：「深化國防科技工業體制改革，優化國防科技工業佈局，改進武器裝備採購制度，建立軍品設計回報機制，構建武器裝備現代化管理體系」。「加強航天、軍貿等領域建設和管理統籌」。《決定》專門強調「建立軍品設計回報機制」，表明了黨中央推動國防軍工市場化改革的決心。2024年10月，中國航空工業集團成都飛機設計所成功競得中國空間站低成本貨物運輸系統，傳遞了我國國防軍工領域即將全面深化改革的強烈信號，預示着某一行業由幾家傳統大企業集團長期壟斷的局面將被打破。目前，國防軍工企業集團正在制定「十五五」規劃，其中全面深化改革是重要內容。吳獻東博士長期研究美國軍事工業體系建設，他通過系統梳理分析美國軍工近20年新變革、新進展，認為擁有百年曆史的美國五大軍工巨頭正在被美國「新軍工」碾壓並最終取代。《中國航空報》將吳獻東的研究報告《美國「新軍工」碾壓「五大軍工」的背后推手》在本版連續刊登，以饗讀者。報告共分四部分：找到拉登的帕蘭蒂爾公司另類華爾街之路；被中國製裁的AI軍火商安杜里爾公司；不急於進入華爾街的SpaceX公司和美國軍工的「政府-資本-硅谷舉國體制」。吳獻東　　第二部分被中國製裁的AI軍火商安杜里爾公司　　2024年6月，美國國防部安全合作局公佈了3.6億美元的對臺軍售訂單，3億美元給了安杜里爾公司，其中包括ALTIUS-600M攻擊型無人機。2024年7月12日，中國外交部發布公告，決定對安杜里爾公司等6家美國企業及相關高管實施制裁。　　帕爾默·勒基（Palmer Luckey）是硅谷虛擬現實設備公司奧克盧斯（Oculus）公司創始人。2014年，扎克伯格的臉書公司用20億美元收購了勒基的Oculus公司。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期間，勒基由於支持唐納德·特朗普與扎克伯格產生分歧離開臉書公司。2017年，帕爾默·勒基在有南加州硅谷之稱的爾灣市創辦了安杜里爾公司，專注於AI技術驅動開放操作系統研究，為軍方快速提供自動化解決方案。安杜里爾公司具有快速研發產品能力，一般9到12個月向客户提供演示產品，一到三年全面部署。國防部合同佔公司合同總數的比例大約70%，主要來自空軍和特種作戰司令部。2024年，公司員工已達2500人，其中退伍軍人佔比約20%。安杜里爾公司的第一單生意來自特朗普政府美國墨西哥「邊境牆」項目。　　帕爾默·勒基被媒體稱為「書呆子」，但在用新技術研製武器賺錢方面一點也不呆，他首先給自己打造了愛國的人設，以免被硅谷自由派孤立。對於AI技術用於防務和安全領域，勒基以下觀點值得關注：　　——AI可以打造威力足夠強大的武器，讓美國能夠在任何戰爭中迅速獲勝，就像「多刺的豪豬」，讓敵人從一開始就不敢進攻；「自主武器」可以清楚地向對手錶明，你擁有的武器不需要花那麼多錢，也不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這一觀點與羅伯特·奧本海默研製原子彈時的初衷相似，也與谷歌前CEO埃里克·施密特在斯坦福大學演講時解釋自己為什麼參與軍方活動的説法差不多。　　——特斯拉的自動駕駛比美國軍用車輛更好，iPhone的計算能力也比美國國防部常用的系統強大。未來的AI武器系統的操作應像操作任何智能手機一樣簡單。在戰場上，機器能做得更好，為何要用人呢？　　——當需要在對抗環境中，對同時運行的數千或數萬個武器系統進行即時微觀管理時，你不能依靠人類來做所有的事，這類任務機器人更加擅長。　　安杜里爾公司在短時間成為有影響力的AI軍火商，創始人至關重要，但美國軍方與硅谷的密切合作更重要。2016年，谷歌公司時任董事長埃里克·施密特以美國國防創新委員會主席身份考察了美軍多個基地，在訪問特種作戰司令部時，施密特不客氣地對接待他的四星上將直言：「軍方在人工智能方面做得很差勁，我用一天時間就可以幫你們解決問題。」2017年，谷歌與國防部國防創新小組DIUx合作，幫助空軍升級了指揮中心軟件系統，解決了洛克希德·馬丁和諾斯羅普·格魯門兩大軍工巨頭用了10年時間也沒能解決的問題。但是，谷歌公司的一些自由理想主義員工反對公司與軍方合作。迫於形勢，也有保密方面的考慮，軍方一方面把與硅谷大公司的合作項目低調祕密進行，同時，軍方開始大力扶持硅谷初創科技公司。2018年，五角大樓將在硅谷的「國防創新實驗小組」（DIUx）更名為「國防創新單元」（DIU），並將DIU升格爲常設機構。　　2019年，根據《國防授權法》，美國人工智能國家安全委員會（NSCAI）成立，主要成員由國會任命，已經離任谷歌公司CEO的埃里克·施密特任主席，成員包括美國前國防部副部長羅伯特·沃克等國家安全專家和商界、學術界領袖等，負責向美國總統及國會提供人工智能等領域的建議。這之后，美國的AI技術與國家安全和防務領域互動更加頻繁，AI軍事項目逐漸增多。　　俄烏衝突加快了AI技術在軍火領域的應用，作為對烏克蘭軍事援助計劃的一部分，美國政府已經購買了數百架安杜里爾公司製造的ALTIUS600M巡飛彈。ALTIUS-600M巡飛彈是一款攻擊型無人機，是美國在實際戰爭中部署的首批人工智能（AI）武器之一。它的最大航程約440千米，滯空時間長達4小時。　　安杜里爾公司的技術裝備幾乎都可以在完全無人操作情況下運行，部署時的自主程度主要取決於使用者和決策者。安杜里爾公司的產品都使用統一的機器學習軟件（「萊迪思」操作系統），產品之間可以彼此交流，可以像智能手機一樣即時更新。勒基説，他的系統優於軍工巨頭雷神公司的系統。　　2024年有可能成為AI武器發展的重要一年。2024年1月，美國開放人工智能研究中心（OpenAI）弱化了之前禁止將人工智能技術用於「軍事和戰爭」的相關條款，之前與五角大樓保持距離的硅谷自由派科技精英已不再避諱與五角大樓合作。從美國政府2024財年預算看，軍方對人工智能的投資大幅增加，國防部、能源部、國土安全部等多個機構，累計向AI領域計劃投入超過2511億美元。如果將政府外部籌資、資本市場的投入計算在內，美國在AI領域的投資將成倍數增加。　　2024年4月，美國空軍宣佈安杜里爾公司和美國通用原子公司贏得協同作戰飛機（CCA）無人機項目，也稱「忠誠僚機」，空軍將為兩家公司提供資金用於開發研製「忠誠僚機」樣機。該項目競標開始於2022年，洛克希德·馬丁公司、波音公司、諾斯羅普·格魯門公司都參與了競標。CCA將顛覆現有無人機概念，它能夠在複雜環境中自主決策，執行多樣化任務，將徹底改變空戰面貌，使美國空軍進入自主作戰時代。　　2024年4月20日的美國防務新聞網報道，不久前美國國防部預先研究計劃局（DARPA）發佈了AI駕駛的VISTA戰機與資深飛行員駕駛的F-16戰機進行的一場實地模擬空戰的視頻，這是AI與人類的首次空戰。該項目由洛克希德·馬丁公司、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卡爾斯潘公司（Calspan）等機構合作完成。2024年5月3日，在加州愛德華茲空軍基地，美國空軍部長弗蘭克·肯德爾乘坐由AI駕駛的X-62A VISTA戰機體驗了人工智能戰機。肯德爾説，計算機不會感到疲倦，它並不害怕。它會遵循它的規則，並儘可能地接近完美的動作，而人類的表現總是會有一些變數。我們可以讓AI戰機成為先頭部隊，我們可以把它放在一些故意要犧牲的地方，以便吸引火力或者找出敵人在哪里。我們的飛行員普遍認為這將為他們帶來競爭優勢。我們正在搶佔AI技術優勢。　　2024年6月，安杜里爾公司與其他三家創新公司被國防部DIU選中研發「企業測試載具」，具體就是低成本、可大規模部署的中遠程空射型巡航導彈。因為美軍在役的3種空射型巡航導彈製造和使用成本高昂，採購單價在100萬至400萬美元之間不等。五角大樓希望安杜里爾等公司能研製出採購單價為15萬美元的巡航彈，最大射程926千米，並且可利用現有貨架部件實現大批量生產。　　2024年7月22日，非營利機構硅谷防務集團（SVDG）發佈了2024版國家安全百強初創企業名單，安杜里爾公司位列第二，第一是馬斯克的SpaceX公司。截至2024年6月，上榜企業共吸引超過520億美元私人投資，同比增長約20%，吸引政府投資為220億美元，其中60億美元來自國防部。約33%上榜企業主營業務在先進計算和軟件領域，約25%在可信人工智能和自主技術領域，約25%在空間技術領域。主要項目包括國防創新小組的「複製器計劃」、空軍「協同作戰飛機」計劃等。SVDG報告用數據分析表明，以SpaceX、安杜里爾公司為代表的新興公司正在用AI技術打破傳統軍工巨頭壟斷軍方訂單的格局。　　對於AI武器，各國政府都明確表態要限制，要為AI技術應用於武器定規則。2024年5月初，來自10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代表在奧地利維也納召開「自主武器國際會議」，研討人工智能與軍事技術話題。與會學者和官員認為，自主武器系統已經永遠地改變了全球穩定概念。「殺人機器人時代已經到來」，AI武器的「奧本海默時刻」已來臨。美聯社評論，隨着AI驅動的致命性自主武器系統（LAWS）投入實戰，繼火藥和核武器之后的「第三次軍事革命」將可能發生。　　2024年7月25日，OpenAI首席執行官薩姆·奧爾特曼在《華盛頓郵報》發表了《誰將控制AI未來》有意識形態傾向的觀點文章。奧爾特曼向美國政府建議：未來，AI技術將取得巨大進步，併成為關鍵的國家安全問題，美國各級政府必須採取更緊迫的行動，在中國加速發展AI前保持全球領先。奧爾特曼認為中國在AI領域願意花費巨資追趕並最終超越美國，　　這將給美國帶來威脅。在隨后的美國數字新聞網站（Axios）記者採訪中，奧爾特曼繼續喊話美國政府，「未來正快速向我們襲來，我很高興看到（在白宮和國會）發生的一些事情，但我並不認為我們看到了這一問題所應達到的嚴重程度」。奧爾特曼文章和訪談的最終目的就是一個：美國政府對AI要大幅度投資。　　施密特、奧爾特曼們非常清楚，就像曾經的雷達、晶體管、半導體、計算機等新興技術出現初期一樣，當這些新技術在民用領域沒能產生商業價值時，防務和安全領域是最好的選擇。爲了讓國會增加防務預算，必須要美國塑造一個對手，二人都將矛頭指向了中國。　　2024年12月5日，安杜里爾公司高管表示，公司將與OpenAI合作。2024年12月7日，美國防務新聞網報道，帕蘭蒂爾公司將與安杜里爾公司結成行業聯盟，共同解決美國五角大樓在應用人工智能方面遇到的難題。　　華盛頓大學歷史學教授瑪格麗特·奧馬拉在《硅谷密碼：科技創新如何重塑美國》一書中説：「今天，美國所有的科技巨頭都具有軍事工業的DNA」。埃隆·馬斯克創立太空探索技術公司是爲了給人類拓展生存空間，但馬斯克與美國軍方合作早已不是祕密，如果沒有軍方和NASA支持，星鏈和星艦是不可能那麼快打造出來的。　　（本文作者系中央企業專職外部董事，履職於中國船舶、中國石化、招商局集團，曾任中國航空工業集團公司副總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