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投資傳奇創始人肯·格里芬的最新對話

來源：IN咖（ID：gh_b543cbaea3e1）

在近日2024年《紐約時報》DealBook峰會上，DealBook創始人兼主編安德魯·羅斯·索爾金（Andrew Ross Sorkin）和城堡投資的創始人兼CEO肯·格里芬（Ken Griffin）有一場精彩對談。

順便説一句，這場峰會中還請到了亞馬遜創始人貝佐斯，有1個小時的交流，同樣很值得一看。

就像索爾金介紹的那樣，格里芬可能是現在金融市場上最有影響力的一個人。他的對衝基金管理着大約650億美元的資產，但或許更重要的是城堡證券如今每天處理着美國股市四分之一的交易量。

在最近這次選舉周期中，他是共和黨五大捐贈者之一，僅次於埃隆·馬斯克。

這場對話的精彩之處在於，索爾金問題挺犀利，問的都是市場最關心的問題。而格里芬也有很意思，狀態輕松，有一説一。

比如索爾金問，現在怎麼看待關税政策這個最重要的問題？格里芬説，這哪里是最重要的問題，「最重要的是，我們重新開始做生意了。」

因為拜登政府帶來的那種無休止的監管和訴訟所造成的癱瘓已經結束。

而對於特朗普總是口舌逞強的做法，格里芬的看法是，大可不必過於操心，這種形式風格跟其過往做生意的模式有點像，「先提出一些大膽的立場，看看你怎麼反應」。

對話還對很多人做了評價，比如現在滿頭是包的美聯儲主席鮑威爾，以及政壇當紅炸子雞馬斯克，當然還有對於巴菲特在感恩節前發出的那份温情的股東信……

真的很有意思。

本文把精華部分摘錄出來，分享給大家。

一

關於選舉及市場的變化

索爾金：我想從政治和政策聊起，畢竟你是（最近這輪競選中）共和黨最大捐贈者之一。

但有趣的是，我記得你曾説自己並不是捐贈者。去年10月時你説：「我並沒有支持唐納德·特朗普，我對這件事非常矛盾。我知道要投給誰，但不會心情愉快。」

所以現在選舉結束了，你有感到高興嗎？

格里芬：我挺高興的。因為共和黨奪回了眾議院、參議院和白宮。現在我們有機會去治理，有機會讓美國為普通美國人工作，讓美國重新成為一個有原則、有力量、繁榮昌盛的國家。

我對這個前景感到很興奮。

索爾金：當時你對當選總統（特朗普）有什麼看法？

格里芬：我覺得他在過去幾個月承受了巨大的個人壓力。美國司法系統的無休止攻擊，還有差一點就中槍的刺殺事件等等，他堅持下來了，熬到了選舉最后。

當然，壓力並不總能讓他展現最好的一面。但現在他成功當選，我會盡我所能為他提供幫助。

索爾金：你投給了他。

格里芬：我覺得從政策角度看，明顯這是對美國最好的結果。

二

關於關税等政策

索爾金：那接下來我們來談一些政策問題。可能最大的問題就是大家都不知道答案的關税問題，這對經濟影響巨大。你怎麼看？

格里芬：那你是忽略更大的問題了，這算不上最大。

索爾金：哦，那是什麼？

格里芬：美國現在重新開放市場，拜登政府帶來的那種無休止的監管和訴訟所造成的癱瘓已經結束了。

所以，每次我和一羣美國企業高管在一起，不管他們是來自電信行業還是消費品行業，他們（無論是曾經投票給特朗普還是哈里斯），從建立和發展的角度，都挺開心的。

因為他們知道現在可以專注於為客户創造價值，創造就業機會，發展自己的企業，而不是得應付那些毫無意義的訴訟和監管。

對於美國而言，所有關於關税的這些問題，如何開採、開採多少石油等等，這些都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我們重新開始做生意了。

索爾金：問題是，現在出現了像關税這樣新的不確政策？

格里芬：我覺得我們可能要幾個月，甚至幾年，才能知道這件事最終會如何發展。

這種不確定性確實會削弱資本的形成，但我們也要記住，之前的情況有點像在房地產行業，談判的規則和我們在股票或債券交易中看到的常常是不同的。

在房地產領域，你每幾年買一次樓，可能幾個月后就不再和賣家打交道了。

這種談判狀態跟每天都要交易打交道的狀態是不一樣的。

我覺得總統帶到白宮的行為模式，很大程度來自於他在那個經濟領域的經驗。

比如説，我就先提出一些大膽的立場，看看你怎麼反應。所以你會看到他威脅加拿大和墨西哥徵收關税，這確實是個大問題。

索爾金：甚至更大的問題可能是有關金磚國家。比如你聽到當選總統出來説，如果這些金磚國家試圖考慮建立或創造自己的貨幣，那麼他會對他們所有人徵收關税。

我想對你而言，這一定是個新的不確定因素，不在你的計劃預料之內。

格里芬：但我們來看全局，説有什麼意義呢？金磚國家不會在接下來的四年里脱離美元，總統也不會因為他們用其他貨幣進行交易而報復他們。你覺得逞口舌有那麼重要嗎？

索爾金：就是説，當你讀到那些推文、真相社交、X平臺的內容時，你看了之后心想着「這不可能發生」，它會有什麼影響嗎，對這個國家有任何影響嗎？

格里芬：當然有。這也是為什麼我臉上沒有笑容的原因，我希望他的語言能更精確一些。我希望他傳達的想法更透明、更清晰、更容易理解。

三

關於財政與美聯儲

索爾金：特朗普剛剛選了斯科特·貝斯廷（Scott Besson）作為財政部長。我知道，之前你是看好馬克·羅文（Mark Rowan），他是阿波羅全球管理公司（Apollo）的總裁。你覺得斯科特當財政部長怎麼樣？

格里芬：我和斯科特沒有個人接觸。但我的一個好友，世界上最成功的資金管理人之一，對他大加讚揚。

我喜歡馬克·羅文，是因為他懂得如何管理一個大公司。在我看來，總統身邊有些能管理大公司的專業顧問，這挺重要的。

索爾金：斯科特公開提到過他想創建所謂的「影子美聯儲主席」。

格里芬：我們先退一步來看。美聯儲的獨立性對美元地位非常重要。我一直公開支持鮑威爾與特朗普之間的對立，不僅僅是在最近幾個月，而是多年來一直這樣。

因為我是真心擁護美聯儲的獨立性，這是保護和強化我們經濟的重要因素。

每一任總統都會在美聯儲做出艱難決策時試圖施加壓力。當他們看到美聯儲加息、破壞就業機會時，作為總統你怎麼可能高興呢？沒人指望你會為這種事感到興奮。

而美聯儲主席的工作之一就是做出那些政治領域常常不敢做的艱難決策。

索爾金：你怎麼評價鮑威爾目前的作為？

格里芬：我得説，鮑威爾做的是最艱難的工作之一。

因為拜登政府的過度財政支出讓這個國家走上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通貨膨脹之路，而他不得不去清理這些過度財政帶來的一地雞毛。

股市現在短期的表現不錯，但正如斯科特所説，我們必須整頓好我們的財政。我非常贊同。

整頓財政，會給我們的經濟帶來一些複雜的挑戰，立法部門和美聯儲都得面對和處理。

四

關於馬斯克

索爾金：你怎麼看埃隆·馬斯克（Elon Musk）？

格里芬：我們得明確一點，他真的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偉大的企業家之一。

沒有什麼好説的。他經營着特斯拉（Tesla），經營着SpaceX，做得非常出色，是很多公司都無法比擬的水平。

我非常欽佩他願意承擔這個角色，並且投入這麼多的時間來做公共服務。

索爾金：他（負責領導政府效率部門）會成功嗎？

格里芬：目前很難判斷。

就像你我都知道的那樣，他將不得不面對一個殘酷的現實，就是任何形式的削減都會在政治上遭到嚴重抵觸。

索爾金：你覺得他提到的兩萬億美元削減計劃靠譜嗎？我們不知道這是否是每年削減，還是分期進行，但你認為這是可行的嗎？

格里芬：我覺得，如果沒有深思熟慮的話，要從基本預算中擠出數萬億的金額將非常困難，尤其是考慮到我們在過去八年中大幅增加了利息支出。

索爾金：你怎麼看馬斯克跟這位總統親密無間的關係？你認為其他商界人士應該怎麼看待這個關係？

格里芬：薩姆·奧特曼（Sam Altman）稍后會到這里，傑夫·貝佐斯（Jeff Bezos）也會稍后到場，他倆在很多領域都是馬斯克的競爭對手。最近《華爾街日報》有篇大文章，也討論了你提到的這些關係。

問題是你認為這應該讓他們擔心嗎？

把話挑明説，就是現在，我們有的是一個極其能干、有能力、聰明絕頂的人在協助美國總統制定政策。

我們可以回到過去那種「好時光」，那時候這樣的人不會、也不需要出現在白宮。

但現在，我希望讓馬斯克能呆在白宮。

因為我們必須做的是，總統、眾議院、參議院、司法機構都能發揮各自的作用，抵制拉幫結派的資本主義。我最大的擔憂之一，就是無論是本屆政府還是上屆政府，這種現象加劇。

當華盛頓用納税人的錢選定贏家和輸家時，這對美國納税人、消費者以及未來幾代人來説，真的非常不公平。

這不僅僅是華盛頓的問題。看看加州，他們試圖為每家公司都提供電動車補貼，但是，除了特斯拉。

你能想象這有多荒謬嗎？

索爾金：你是特斯拉的投資者嗎？

格里芬：我不確定我們今天是否持有特斯拉的股票，但在13F報告中我們（對衝基金）是有的。大概有吧。

城堡證券現在每天的交易大概佔了美國股市四分之一的股票成交量。

索爾金：最近關於馬斯克薪酬方案的新聞，你有沒有關注？股東們已經兩次投票支持給他薪酬方案，而特拉華州——也就是那家公司註冊成立的地方——卻表示「不可接受」。你怎麼看？

格里芬：我唯一能説的是，能夠承受500億的風險卻依然沒事，這真的是不可思議。

五

關於巴菲特的信

索爾金：巴菲特最近寫了一封信，談到了將更多的財富捐出去，並且讓他的孩子來處理。

他寫了這樣一段話，「我很早就有信心自己會變得富有，但當時我或其他人都沒想到美國這些年能夠實現如此巨大的財富。」

他説，這種變化簡直超出了亨利·福特、安德魯·卡內基、摩根甚至洛克菲勒的想象，現在是幾十億身價相當於過去的百萬富翁。

你怎麼看這個想法？

格里芬：這就是美國曆史上令人驚歎的地方。大約125年前，幾乎一半的美國人都從事農業。

過去12個世紀里，我們經濟的轉型是令人震撼的。

而我們現在正處於一個有趣的經濟階段，一個絕妙的創意可以被迅速推向市場，並在一夜之間觸及數十億消費者。

想一想現在這個會議我們就能夠同步到全世界，這在50年前是完全不可能的。

而這一趨勢還將繼續加速。

回到70年前，你可能只會開設一個零售店，一個單獨的門店。如果一切順利，你可以在幾英里外或者下一個城鎮再開一個門店。

而現在，亞馬遜的即時觸及能力是過去無法想象的。

索爾金：這確實是個了不起的現象。問題是，我想我們很快就會看到「萬億富翁」了（貧富正在加劇擴大）。

格里芬：我認為沃倫用詞很巧妙。與百萬富翁相比，億萬富翁的數量並不多，這其實更像一句無關痛癢的話。

索爾金：肖恩·費恩（Sean Fain，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的現任主席，於2023年3月當選，成為首位由工會成員直接選舉產生的主席）説億萬富翁簡直就不該存在。你怎麼看？

格里芬：他的許多立場的癥結在於，他並不理解自己行動的后果。我們都可以變得貧窮，但誰想要變得貧窮呢？沒有人願意，我們也不想讓自己的國家變得貧窮。

六

關於投資業務

索爾金：現在城堡已經是很大的公司了。如果你今天剛起步，你覺得自己能創辦一個小基金和你們這樣的公司競爭嗎？

格里芬：這就是年輕人天生的「無畏精神」。

當我剛開始創業時，我要與所羅門兄弟和高盛競爭，它們都是大塊頭。

但企業家擁有什麼，擁有的一種信念，雖然從任何跡象來看，根本沒有機會，但他們會説：「我就是要試一試。」

你認為埃隆·馬斯克當初覺得自己能打敗那些大車企嗎？

從一開始的原則來看，當然不是。但他會超越對手、付出更多努力、匯聚更優秀的人才。

他會找到方法。

企業家精神就是要想盡一切辦法去解決問題實現目標。

過去30年，投資行業發生了變化嗎？當然是。被動投資的迅猛崛起，如今幾乎50%的資產都在幾乎零成本的被動工具中。

但這些工具的前提是市場是有效的。

而市場之所以有效，是因為像城堡、千禧年、Point72，以及數百家管理出色、能力卓越的對衝基金在進行量化管理。

這些公司管理得非常好，做着非常紮實的研究。

我的工作本質上是一份研究型工作。它涉及信息的收集、結論的得出、商業模式的理解、產品的理解，以及哪些因素沒有反映在股票價格中的洞察。

索爾金：現在你會做什麼樣的大規模投資？

格里芬：世界大趨勢是更多的資源流向美國。

投資與經濟之間的挑戰在於，經濟的走向是清晰的。醫療保健將變得越來越重要，技術將繼續吸引資源，並且繼續顛覆我們的生活。

但問題是，這些公司從投資角度來看，估值是否已經充分甚至過度反應了美好的未來？

七

關於比特幣

索爾金：我想談談最近爆火的比特幣。

格里芬：啊，我們要在這個話題結束嗎？

索爾金：你不覺得這個問題挺有趣嗎？

格里芬：好吧。

（舉個例子）我收藏的畫布上覆蓋着油畫顏料。畫布可能只要15美元，油畫顏料大約10美元，總成本大概35美元左右。

但有些畫作卻能賣到數千萬美元。

我又有什麼資格去評判加密貨幣呢？」

索爾金：這倒是沒錯。不過，多年來你被要求評價加密貨幣，而你的評價方式就是不買它。

格里芬：這確實是個錯誤。

索爾金：所以你希望當初買了嗎？

格里芬：我還是……呃，那你買了嗎？

索爾金：不，我是記者，老實説，我只能持有共同基金，我沒有資格購買這些東西。所以我也錯過了。

格里芬：那真是太遺憾了。

索爾金：確實遺憾。

格里芬：當然，我希望當初買過一些東西，尤其是現在它的價格是幾年前的百倍。

我們都有「錯失恐懼症」（FOMO）。這是人類心理的共性，總會問自己「我錯過了什麼」？

其實我不喜歡加密貨幣的一點在於，它到底解決了我們經濟中的什麼問題？

索爾金：你多次提到「它解決了什麼問題」，那麼你是否認為，這完全是一個瘋狂的投機泡沫，最終會像沃倫·巴菲特所説的那樣，以災難告終？還是説，你認為它可以在這些高價位上繼續存在，並且有它的合理性？」

格里芬：問題在於，它在多大程度上抓住了世界的時代精神？我不知道。

人們為什麼投票支持特朗普？我想部分原因是，他們想要擺脫那種「約束型政府」。

從這一點説，它也許有未來。

你必須記住，像這種資產，這種無形資產，它的價值來源於無形的因素。有一部分是社區歸屬感，也有一部分是那種「反權力」的象徵。人們從中獲得某種滿足感。

這次選舉周期中我們看到的一件事是，美國人民在説「我想要在我的生活中擁有掌控權」，而加密貨幣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八

關於環遊太空及其他

索爾金：你怎麼看那些押注選舉的人？那是一個市場。你想涉足這個領域嗎？

格里芬：不好説，這不在我們的計劃清單上。

不過，恭喜 Pine Market（創始人就在臺下，后面還互動了），他們通過那筆支持特朗普的巨大押注，在短短几周內成功打造了一個國際品牌。

老實説，這是個我沒有花太多時間思考的問題。這並不是我每天的工作重點。但市場上的押注早已存在，對吧？你和朋友之間有賭注嗎？

索爾金：我賭運很差，幾乎每次都輸，所以我基本不賭。我希望我能告訴你我擅長這個，那樣我可能已經做了你的工作，而不是坐在這里問問題了。」

格里芬：我本可以對這個回答多加發揮，但我就此打住吧。

索爾金：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幾年前，我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在一次 Robinhood 活動上，你為一張藍色起源（Blue Origin，是一家美國私人航空航天製造和太空服務公司，由貝佐斯於2000年創立。公司的名字象徵着地球是人類邁向太空的起點）的太空旅行座位進行了競拍。

格里芬：當然記得。

索爾金：你把那個座位讓給了一位老師。我想問你，你有沒有夢想過自己去太空？

格里芬：等我到98歲的時候吧。

索爾金：所以，等我們準備好火箭的時候？

格里芬：是的。現在我還有三個年幼的孩子呢，所以我不着急明天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