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歲的李逍遙，跌入時代裂縫

不再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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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1994年亮相臺灣電玩展至今30年，遊戲界難以複製的經典之作《仙劍奇俠傳》，已不復昔日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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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代單機遊戲《仙劍奇俠傳》花了兩年半時間開發，疊加電視劇的大獲成功，使這個IP成為一代人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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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劍IP的衰落，與大宇后期不重視遊戲開發質量、沒有跟上時代的東風開拓新的產品線和濫用IP不無關係。

作者丨劉意默

封面來源丨《仙劍奇俠傳》劇照

一代人的「意難平」李逍遙和趙靈兒，15年前的頂流CP景天和雪見，這些昔日紅透半邊天的角色和他們背后的《仙劍奇俠傳》IP，被老東家臺灣大宇遊戲轉手賣了出去。

《仙劍奇俠傳》跟《軒轅劍》IP一道，打包價1.1億元，堪稱又一滴「時代的眼淚」。

購買方是中手遊100%持股子公司，中手遊此前已獲得《仙劍奇俠傳》中國大陸地區所有權，這次相當於擁有了這個IP的全球版權。但無論遊戲、影視還是動漫，這個IP已經許久未能重現昔日盛況。

30年時間，磕磕絆絆做到第七代，《仙劍奇俠傳》還有多大的想象空間？

輝煌不再

儘管跨端遊戲《仙劍世界》2023年就獲得版號，並預計在2023年內發佈，但數次測試后，最后定檔卻在2025年1月。

這是「秈米們」（仙劍粉絲的自稱）近年來最關注的仙劍IP產品之一，目前預約已經超過七百萬，也是最貴的仙劍IP遊戲，研發成本超3億元。但這款備受期待的遊戲也因研發難度大而使立項研發時間超過三年，已被《原神》等大製作開放世界遊戲洗禮的中國玩家能否買賬，也仍待檢驗。

今年有三部仙劍IP改編的影視劇上線，分別為《又見逍遙》《祈今朝》和《仙劍四》，豆瓣評分最高的6.4，最低的只有4.3，遠低於《仙劍奇俠傳》和《仙劍奇俠傳三》超過9分的評分，看過的人數也僅為后者的零頭。

其中，《祈今朝》是《仙劍奇俠傳六》的遊戲改編劇，熱評之一卻是「感謝你們沒有命名仙劍」。

事實上，自2009年《仙劍三》的口碑與影響力達到巔峰，此后的仙劍改編劇便再也沒能超越甚至接近。

大名鼎鼎的仙劍IP，已經很久沒有與名氣匹配的現象級產品出現了。

2015年，單機遊戲《仙劍奇俠傳六》發佈，但上市后因優化問題遭遇了鋪天蓋地的差評，認為遊戲質量落后於同時期的遊戲，有玩家甚至稱「連半個小時都玩不下去」。

到2021年的正傳遊戲《仙劍奇俠傳七》發佈時，仙劍已經掉出國產遊戲第一梯隊，兩年后銷量纔剛剛超過100萬。而同一年發佈的國產買斷制遊戲中，第一名當年銷量就超過700萬套。對於曾經的國產遊戲之王來説，《仙七》的數據堪稱慘淡。

仙劍IP授權的手遊中，近年來也佳作寥寥。

在TapTap用「仙劍」搜索相關遊戲，評分很少有超過7分的，TapTap平臺顯示的下載量均不到10萬，而當前熱門手游下載量都是以千萬計。其中幾個還在運營的仙劍IP遊戲，超過半年甚至一年沒有版本更新，已經停服的遊戲也不在少數。

面對良莠不齊的產品質量，從手遊開始接觸仙劍IP的新玩家，很難與玩單機遊戲的「老粉」共情。在一些玩家眼中，仙劍甚至成了低質手遊的代名詞。

除了手遊和電視劇，仙劍IP授權還涉足網劇、舞臺劇、小説、漫畫、動漫、VR等多個領域，但這些多而不精的泛娛樂產品更像是短期營利工具，並沒能出圈，讓IP獲得更大的影響力。

一面是超高的國民知名度，另一面是新作難繼、影響力下滑，究竟是誰「謀殺」了仙劍IP？

一代經典

1995年7月10日下午，臺灣遊戲公司大宇資訊辦事處的電話，被經銷商們打爆了。《仙劍奇俠傳》首批准備的一萬份拷貝銷售一空，需要趕緊備貨。

在這之前，誰也沒想到，這家公司的一名普通製作人姚壯憲能做出中國遊戲界難以複製的經典。

1993年開始開發《仙劍奇俠傳》初代時，只有姚壯憲一個人。而在此之前，他開發過的代表作只有休閒遊戲《大富翁》。雖然后來開發團隊慢慢增加到15人，但劇情設計、編程和美工的相當一部分工作，仍然是由姚壯憲一個人完成。這款遊戲做了兩年半，是大宇當時研發周期最長的遊戲。

但結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仙劍奇俠傳》初版銷量超過20萬，銷售額約人民幣幾千萬元，這筆錢在當時的臺北可以買下一棟樓。如果算上《Win95版》《98柔情版》等各種改款和盜版，初代《仙劍奇俠傳》的總銷量達到數千萬。

《仙劍奇俠傳》初代遊戲畫面

仙劍初代有多好玩？2005年，某遊戲論壇的一則貼子中，記錄了這樣一個故事。

遊戲一開始，一位網友在老家附近的十里坡完成任務，本應帶着趙靈兒啟程開始冒險，卻因為沒有找到客船，花半年時間在十里坡練級，一直練到了71級。因為地點在十里坡，而李逍遙的最強技能名為「劍神」，所以這位網友得名「十里坡劍神」。

「十里坡劍神」的故事后來被不斷傳播，一款名為《仙劍奇俠傳五前傳》的遊戲還加入了以此為名的任務。

「仙一」對當時的玩家有這麼大的吸引力，與劇情和人物塑造不無關係。李逍遙看似浪蕩實則真誠勇敢，趙靈兒聰慧堅強，林月如至情至性，而且劇情走向脈絡清晰，結合了中國古代的志怪小說世界觀，講了一個好故事。

《仙劍奇俠傳》初代封面

面對這樣一款質量上乘的國產中文RPG開山之作，上世紀90年代的PC遊戲玩家們，用銷量證明了熱情，也讓仙劍成為頗具影響力的遊戲IP。

2005年1月24日，第一部遊戲改編的電視劇《仙劍奇俠傳》開播，胡歌飾演的李逍遙、劉亦菲飾演的趙靈兒，成為當時許多年輕人的QQ頭像，《六月的雨》《一直很安靜》等劇中曲目也流行一時。

隨着遊戲大賣，電視劇熱播，仙劍IP的價值也走向頂峰。仙劍系列的故事曲折離奇，有愛好者專門做了一份「仙劍年表」，把仙劍世界的歷史按照時間線完整梳理出來，而這在以前往往是金庸等大作家纔有的「待遇」。秈米們還曾自行組織速通比賽，探索最快完成遊戲的時間。

在那個並不擅長造神的年代，被冠以「姚仙」「仙劍之父」「單機遊戲界教父級人物」等名號的姚壯憲，成了遊戲行業的新神。

與時代擦肩

仙劍IP的衰落，是錯過時代的必然結果。

以2015年發佈的《仙劍奇俠傳六》為例，研發經費2000萬元，遠低於同期全球頂級的《刺客信條》等大作數千萬甚至上億美元的量級。而且由於開發引擎的選用出現波折，前期工作報廢，《仙劍奇俠傳六》不得不縮減開發經費，程序員被優化到只剩4名，甚至不及許多手遊的開發團隊規模。

最終，這款遊戲的成品質量和優化都不過關，還在使用落后時代的2D過場動畫，成為諸多仙劍玩家的遺憾。

也就是在那幾年，隨着《仙劍奇俠傳六》虧損和公司業務擴張失敗，大宇資訊對仙劍IP授權的態度開始發生改變，從謹慎授權給騰訊、中手遊、唐人等有實力的遊戲和影視公司，到爲了營利大肆授權。

2015年開始，各種冠以仙劍之名的手遊、影視劇大量出現，其中有不少套牌的低質量手遊。

在2016年的一次採訪中，姚壯憲承認：「（仙劍拓展IP）其實並不是有多系統……我們那時候就只是想讓《仙劍》更紅，讓更多的人知道，但是紅了之后有什麼更多的好處，我們也沒有想得很深。」

更令玩家惋惜的是，這些錢並沒有用於新作開發。

據大宇披露的數據，2018年至2020年，仙劍IP在大陸的年營收均超過5000萬元，但2021年發佈的新遊《仙劍奇俠傳七》，研發費用僅為5000萬元。缺乏真金白銀支持的仙劍單機遊戲難以為繼。

仙一的成功，在某種程度上得益於踩中了時代的風口。彼時，兩岸PC遊戲市場方興未艾，美日遊戲強勢，玩家呼喚優質的國產中文遊戲，《仙劍奇俠傳》們應運而生。

隨着互聯網和手機的普及，PC端網遊和手遊的相繼崛起，又帶來了新的、更大的市場。據市場調查機構Newzoo數據，2023年，移動遊戲收入佔遊戲產業總收入的49％。但除了IP授權這一以口碑換錢的方式，仙劍並沒在這個巨大的增量市場中分得一杯羹。

與仙劍前后起步、同爲「國產三劍」的《劍俠情緣》，則走上了另一條路。

1997年，金山旗下的西山居發佈單機遊戲《劍俠情緣》，逐漸成長為國內玩家耳熟能詳的遊戲IP。《劍俠情緣》系列經久不衰的原因，除了遊戲質量過關，更重要的是善於乘上時代的東風。早在2003年，西山居就發佈了第一款網絡遊戲《劍俠情緣網絡版》，即《劍網1》，在手遊時代也自主開發了數部手遊。直到今天，《劍網3》仍然是國產MMO遊戲中的佼佼者。

反觀仙劍系列，雖然早在2002年就開啟《仙劍OL》的開發，但大宇的重心並不在此。《仙劍OL》的開發不僅幾次經歷團隊更換，還在2D轉向3D的時代把遊戲推倒重來，直到2009年才上線。上線后，由於質量不佳、運營商選擇不當、更新緩慢等問題，《仙劍OL》最終於2015年關服。

同爲「國產三劍」之一，如果仙劍能像劍俠情緣系列一樣重視新產品開發，而非一味廣撒網地進行IP授權，市場也許會給出不一樣的答案。

這次轉手后，仙劍IP能否迎來複興時刻，仍未可知。2009年長卿與紫萱的三世情緣，會成為它最后的驚鴻一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