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北京最幸福超市」的胖永輝，擠到不幸福

文｜鍾藝璇

編輯｜喬芊

「被人流量沖走的幸福」

10月19日，北京永輝首家學習胖東來的調改門店開業當天，「做北京最幸福的超市」，這幾個標紅的大字，一致被外界認為是北京永輝走向「胖化」的重要標誌之一。

但是，短短一周過去，這里已經擠到不幸福。

上周六，北京的霧霾天，能見度已經低到城市幾近平面，位於北京石景山區的永輝喜隆多店人流量卻依舊多得可怕。開業第7天，烘焙區第一次拉起了限流帶，工作人員告訴36氪，這天的人流量甚至超過了開業首日。熟食區是排隊最漫長的地方，如果你想買到一根胖東來同款大麻花，恭喜你，請先走到隊尾，跟着人羣緩慢蠕動15分鍾，試吃是別想了，因為前頭和你一樣百無聊賴的人，早就把它當成了腹中餐。

摩肩擦掌用來形容這里，最貼切不過——動線是沒有的，購物車動輒就相撞，陳列也是看不到的，放眼望去只有黑壓壓的人頭，因為視覺太混亂，永輝甚至安排了幾位工作人員，把守在十字路口，工作內容倒是很簡單，人舉着塊紅牌，上頭標着箭頭，「收銀臺在那」。

某種程度上，這里的能見度和外頭的霧霾天並無差別。

10月26日，北京，永輝喜隆多店當天的人流量

下午4點，人流到達巔峰期，在行走都已經頗為艱難的情況下，永輝的廣播開始通報了一則小孩走失事件，請家長迅速抵達服務檯自行認領。在過去，尤其是山姆這樣以空間著稱的會員倉儲式超市出現以前，你很難會在一家永輝體量的超市里聽到有小孩走丟，不説空間本身就不大，那些閒逛的導購們，第一時間就幫你提溜起亂跑的孩子。

根據喜隆多Plaza官方數據顯示，永輝喜隆多調改門店開業當天首日支付客流約1.4萬人次，超5萬人進入超市，單日銷售總額達到170萬元，超過調改前日均銷售的600%。

因為那家起源於河南許昌的網紅超市胖東來，人們不惜從北京各地趕到石景山。儘管胖東來的自營產品並不多，只有精釀啤酒、礦泉水、燕麥片、洗衣液和白酒等，但幾乎每個人都要來胖東來展區逛上一圈，試圖想從調改后的永輝身上看到那家超市走紅的祕密。

一位大爺甚至當場擰開了胖東來自營洗衣液的蓋子，用力嗅了嗅，「讓我聞聞從河南飄過來的，到底是什麼味。」

這場調改的變化是明顯的，據永輝超市方面介紹，該店調改下架了11430個單品，下架比例79%，重新規劃單品數12765個，新增單品佔比76.2%，梳理后商品結構達到胖東來商品結構的90%以上。此外，在永輝超市內，幾乎隨處可見「幸福」「快樂」等胖東來特色字樣。

從超市整體來看，修改后的開放式動線，視野寬闊了許多；永輝開始重視商品陳列，尤其是胖東來專區佔據一牆的洗衣液，幾乎10分鍾補貨一次，並非賣得有多快，而是要始終保持陳列的完整和美觀；以及，和許多會員超市一樣，生鮮、烘焙和熟食當日出清。

超市內一位生鮮處的工作人員告訴36氪，「在過去的永輝，很難見到擺放魚肉的陳列區會有空位，都是滿滿當當，因為倉庫里有前一天的存貨，現在是賣完不補。」

永輝喜隆多店的胖東來專區

在大本營許昌，胖東來以極致的服務著稱。調改后的永輝也在服務上更加精細化——水產區旁設了洗手池，自動結賬機旁的工作人員會按照商品分類幫助顧客一個個套袋，增設了便民服務區，推出了母嬰室和寵物寄存櫃，並且免費提供自助測量血壓、身高、體重服務，甚至設置了免費充電區。

但所有的服務和細節，幾乎都被龐大的人流量衝散了。關於「永輝人多」的吐槽，在網絡上隨處可見。甚至連永輝超市自身，都沒有做好接受巨大客流的準備。在永輝所在的喜隆多商場樓下，大量的貨物被臨時擺放在廣場中央，地面充當了臨時貨架，一位永輝工作人員告訴36氪，和胖東來所在的河南不同，北京地價昂貴，永輝位於喜隆多商場的后場倉庫實在太小，根本無法容納如此之大的商品運轉，只能將貨物臨時擺放在外頭。「這一上一下的搬貨，效率低多了」。就連他自己，也是臨時從北京其他的永輝門店，匆匆被借調來。

現在，他擔心的問題是，北京冬天即將來臨，一旦温度突破零下，如果人依舊不減，到時候，飲料將根本無法在室外儲存。

被臨時放置在商場外的貨物

誰將是永輝最后的老師

胖東來並不是永輝的第一位老師。

作為一家以生鮮優勢走紅的超市，生鮮帶來的高客流讓永輝僅用了3年時間就走出了福建，9年時間登上資本市場。最輝煌的時候，永輝在中國超市百強榜單中以931.5的營業額超過沃爾瑪，一舉成為前三。

直到2018年前后，前置倉、社區團購的出現，更高的送達和點單效率讓永輝的線下生鮮瞬間黯然失色。甚至在永輝的大本營福州，朴朴超市都能借助着純線上運營+前置倉配送模式，強勢撕開了一個口子，早在2019年，就有接近朴朴高層的人士向媒體透露，朴朴的日均訂單甚至能達到永輝到家的2倍。

在向胖東來學習之前，永輝過去幾乎把零售行業的新業態都學習了一遍。2017年，永輝向盒馬學習，開出了超級物種，一度在資本市場輝煌過，又迅速在2年后走向了大滑坡。2018年，永輝對標社區生鮮，開出了永輝mini店，與大店共享一套供應鏈，定下了千店目標，后來慘淡收場。2022年，永輝又開始向山姆、costco學習倉儲式會員改革，結果自然而知，相比過去的改革，「中國沃爾瑪」的目標顯然更加遙不可及。

因為學個形似，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大賣場模式」拖后腿的問題。

以家樂福、永輝為代表的大賣場模式，過去其重要收入來源是供應商繳納的進場費、條碼費、陳列費等費用。家樂福全球總裁丹尼爾-伯納德曾經説過一個理論，「把供應商逼到牆角，再給一顆糖果」，這也足以驗證彼時家樂福對待供應商的強勢。但一位前家樂福員工告訴36氪，伴隨着其他渠道的崛起，家樂福話語權減弱，和供應商談判也越來越困難，不同於過去，供應商會把高扣點計算在成本里，這也讓家樂福喪失了價格優勢。

同樣的矛盾也發生在永輝身上。

如今向胖東來學習調改后，永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消額外的后端費用，即超市向品牌方和供應商收取的入場費、條形碼費、營銷費等。一位永輝員工也告訴36氪，之前的業務屬於各干各的，永輝自身都不能完全把控所有品類的品質，協調起來非常困難。「如今全體調改成自營后，績效與所有人掛鉤，內部的利益衝突就少了。」

9月23日，名創優品在港交所發佈公告，以62.7億元收購永輝超市29.4%的股權，隨后永輝一路猛漲，從9月最低2.2元/股左右，連吃漲停，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漲幅接近72%。

這場抄底的背后，很可能與永輝向胖東來的調改學習有關。名創優品創始人葉國富不僅一次對胖東來的模式表達過欣賞，在近期接受媒體訪談時，葉國富把Trader Joe's（喬氏超市）和胖東來做比較，在美國，Trader Joe's是當之無愧的坪效之王（約為1750美元），和胖東來1.4萬的坪效相當。

只是，胖東來從未走出過河南，面對永輝接近900家的門店體量，它能否複製胖東來的零售奇蹟，現在下結論為時過早。但一件事情能夠確定，永輝想做那個最幸福的超市——就在昨日，因為人流量巨大，北京永輝調改店宣佈，爲了保證員工的休息時間，從11月1日起，門店營業時間將從8：30調整到9：30。

永輝門口的「幸福」橫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