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線停滯，布林肯專機也有隱患，波音還能如期交付中國訂單嗎？

文/紙不語

波音正在走上破產快車道。

2024年9月，波音約3.3萬名員工拒絕給他們提供的4年內漲薪25%的協議，發起了持續1個月的大罷工。這導致波音公司生產中斷，消耗了大量資金儲備。

美國安德森經濟集團的分析顯示，罷工已給波音造成近50億美元的經濟損失。

據環球網報道，目前，波音的西雅圖商飛製造工廠已經癱瘓，所有生產線停滯，飛機無法按時交付，這將影響波音公司本就岌岌可危的信用。

波音工會稱，在他們發起的投票中，96%的員工支持罷工，可見他們對波音公司已經忍無可忍。養老金被取消、必須工作6年才能拿到最高薪資等規定，是激怒波音員工的重要原因。

2024年以來，波音和空客兩家美歐大飛機制造巨頭分別陷入困境。面對重重危機，波音公司宣佈，將裁減1.7萬個工作崗位，相當於裁員10%。此外，波音旗下首架777X寬體機型也將推迟推出。而這一機型申請獲取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適飛證的計劃，已拖達5年之久。2024年8月，波音宣佈中斷該機型測試。

波音方面近日又發出預警稱，公司三季度業績將大幅低於華爾街的預期。

法國《世界報》評論稱，波音現在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

將利潤置於安全之上

路透社梳理出了一年來波音深陷危機的五大困境：

一是質量安全問題導致飛機交付延緩；

二是公司現金流告急，2024年上半年公司燒錢83億美元，年內自有現金流或將轉為負值；

三是債臺高築，目前波音負債約600億美元，2025年應償債務超過40億美元；

四是其西北部的工廠員工持續罷工，持續談判未果；

五是公司股價持續下挫，2024年以來波音股票累計暴跌超四成，導致波音市值減少了600億美元。

事實上，波音飛機存在的危機由來已久。外界公認，波音公司內部崩壞已經持續了幾十年，其中最重要的節點是1997年波音與麥道的合併。

彼時，51家美國國防和航空航天承包商逐漸合併成了5家大公司，其中就包括波音和麥道。彼時，以工程師文化為核心的波音公司，還曾是安全和質量的代名詞。

然而，2018年和2019年兩次嚴重空難的發生，直接造成波音主力機型737MAX的安全性陷入長期危機。這兩起事件被認為是波音崩潰的導火索，加之疫情襲來，全球航空業瀕臨破產，波音繼續爲了「降本增效」，開除了1.6萬名經驗豐富的員工。

爲了追求比空客公司更高的生產效率和毛利，波音不斷將業務外包，最終喪失了對產品零部件的微調控制和監督能力。

而這一將利潤置於安全之上的策略，也把波音拖入了泥潭。不僅連續多年未實現盈利，且飛機事故的發生率也越來越頻繁，還將市場拱手讓給了空客。

根據波音和空客官網的最新數據，目前全球有超過10000架波音商用飛機，以及超過13600架空客飛機在服役。

而在波音飛機艙門爆炸事件發生后，美國聯合航空公司開始與空客公司接洽，商討購買更多的A321neo噴氣式飛機，用來代替延期交付的波音飛機。

波音公司前首席執行官卡爾·霍恩曾承認，波音確實存在企業文化問題，員工之間「很難彼此保持誠實」，但他並不覺得公司「將利潤置於安全之上」。

受《紐約時報》採訪的十幾名前波音員工也表示，他們明知道波音飛機在組裝過程中存在許多安全隱患，但一旦提出潛在問題，就會以各種理由被解僱。

監管機構也發現，波音飛機的安全隱患和質量問題居然普遍存在。

美國多家航司發現自家購買或租賃的波音飛機存在螺絲松動，即便是在美國國務卿布林肯的波音專機上也同樣存在安全隱患。甚至在波音向政府客户新交付的全新飛機中，也發現了扳手、垃圾甚至是空的龍舌蘭酒瓶。

面對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FAA）的質詢，卡爾·霍恩雖然已經多次承認，「是我們造成了這個問題，我們理解這一點。」

隨后，卡爾·霍恩對波音的股東們表示，「在過去的幾年里，我們提高了質量流程的嚴格性，聘請了數以萬計的工程師和機械師……最重要的是，我們努力營造一種敢於直言並透明地提出任何問題的文化，以便我們能夠為未來做好準備。」

就在這段言論發表的一周后，波音向阿拉斯加航空交付了一架737MAX9飛機，而這一架，在1月5日的飛行中發生艙門爆裂。

「領導層更關心的是飛機能不能賣出，而不是質量，」波音公司前高管、現任公共利益組織航空安全基金會執行董事埃德·皮爾森表示。

但現在，已經沒有多少人會相信，波音對於「安全」的承諾了。

波音當前仍無法盈利

2024年10月8日，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就波音737 MAX及NG型飛機方向舵可能因零件故障卡住的問題，向航空公司發出安全警告指示。

對此，波音飛機部件供應商美國柯林斯航空航天公司確認，在這種方向舵執行器生產過程中，因密封軸承組裝錯誤，容易受潮，從而導致結冰並限制方向舵系統。自2017年2月以來，柯林斯航空航天公司向波音公司交付了至少353個有問題的部件，並被安裝在一些波音737NG和737MAX機型上。

美國國家運輸安全委員會指出，可能有271個受影響部件被安裝在至少40家外國航空公司運營的現役飛機上，其中16個可能仍安裝在美國註冊的飛機上，多達75個可能已被用於售后市場安裝。

但具體是哪些航空公司可能使用了這些部件，美國國家運輸安全委員會和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沒有進一步説明。

值得注意的是，據199IT統計，從2019年開始，波音公司核心運營虧損總額已達到333億美元。這一虧損已經遠遠超過了分析師的預測。波音股價自2024年以來已下跌約40%，是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中表現第二差的股票。

此外，波音對墜機事故以及修復設計所花費的時間已經讓該公司損失了200多億美元。

在美國司法部提交的一份認罪協議中，波音公司承認在其737Max機型尋求適航認證過程中「密謀欺詐」美國政府，接受2.436億美元罰款。

多項虧損和罰款狀態下，國際信用評級機構紛紛考慮調整對波音公司的評級。

標準普爾表示，由於持續罷工導致虧損和停工，該機構正考慮下調波音公司的信用評級。惠譽則強調波音經營風險增加，但尚未宣佈評估結果。

彭博社評論稱，波音公司扭虧為盈的計劃仍面臨許多不確定因素。多重負面新聞暴露了波音公司及其供應鏈的質量控制漏洞，以及持續了25年的「腐蝕性文化」，即讓減成本和趕進度的壓力滲透到決策過程中。

按美國民航監管機構聯邦航空局方面的説法，波音公司要恢復，所需時間可能不止數月，而是數年。不過，分析普遍顯示，波音公司或將繼續虧損，因為以其目前的生產水平根本無法盈利。

對此，波音公司已採取措施，計劃在未來三年內籌集高達250億美元的資金，以支撐其運營並維持其投資級信用評級。此外，波音公司已與多家美國銀行達成了一項100億美元的補充信貸協議，並可能通過發行新股或債務籌集資金，抵禦罷工和克服經營挫折。

波音未來交付行動受阻

業內分析師認為，雖然波音當下遭遇嚴重危機，但空客很難立馬從中獲益。因為空客自己的訂單已滿，工廠產能也已達到滿負荷狀態。

此外，在美國CNBC電視臺援引的消息中，還披露了空客2024年7月的一份內部備忘錄，稱謝勒在該備忘錄中針對美國老對手波音和自家公司當下面臨的困難發出預警，説要小心中國作為競爭對手的「穩定崛起」，特別是中國大飛機不僅得到政府的強力支持，還擁有廣闊的國內市場空間。

再結合中國國產大飛機C919暫未獲得EASA適航認證、全球商用飛機市場需求持續強勁等態勢，如果有全球航司想要快速擴張，即便面臨安全性質疑，也只有下單波音才能更快地擴充機隊。有不少廉價航空，通常都有意向接手那些大航司因安全性而叫停的波音飛機訂單。

同時出於成本考慮，大多數航司很少會選擇切換飛機品牌。如果擁有不同品牌和型號的飛機，就意味着航司需要採購大量昂貴的零部件。美國西南航空公司的機隊，就清一色採用了波音的737系列。

另外，印度航空在採購85架空客新飛機后，又將計劃大規模採購波音飛機，旨在重新奪回其在印度航空市場中大型航空公司的地位。

2023年，印度航空同意將當時創紀錄的470架飛機訂單大致分給空客和波音兩家公司。印度航空高管還表示，除主訂單外，印度航空還與空客和波音談判總共370架飛機購買權。

航空研究機構CAPA India估計，到2030年，印度的國際航班的客運量可能會增加一倍以上。

標普全球評級（S&P Global Ratings）稱，預計至2030年，印度航空交通量激增將需要超過1700億美元的資金支持，並在持續的交通繁榮中提高機場容量。印度航空業將斥資1500億美元為1700架飛機的未完成訂單融資，同時需要240億美元用於建設新機場和擴建現有機場。

根據波音公司官方剛剛公佈的初步財務報告，截至2024年第三季度末，公司的總積壓訂單價值為5110億美元，包括超過5400架商用飛機。按照2023年產量528架/年，假設未來產量逐年增加10%，也要大約8年才能交付完成。

波音中國區方面，截至2024年第三季度，中國區顯名訂單總計有191架（包含了已造好未交付的44架B737MAX和4架B787），相比二季度減少30架。扣除波音網站匿名客户訂單數量，並結合國內上市航司公告，發現國航（含山航）、東航、南航、山航可能仍有54、22、51、21架訂單未在波音網站公開，合計148架。加上這些未公開訂單后，訂單合計不超過339架。

國內小航司的波音訂單合計達到68架，其中瑞麗在2013-2016年訂了36架B737MAX、6架B787；奧凱在2014-2017年訂了7架B737MAX、5架B787；東海在2016年訂了12架B737MAX；國貨航在2021年訂了2架777F；這些飛機到目前仍未交付。

而在2024年9月，國銀金租又與波音公司簽訂了購買50架737-8飛機的協議，價值約60億美元，這是自2015年以來中國向波音公司下的最大一筆訂單。這些飛機預計將在2028年至2031年間交付。

據波音公司2024年第三季度商業和國防業務的主要項目交付情況顯示，波音第三季度向客户交付116架飛機，其中包括92架737，14架787以及6架767。

但受困於工人罷工、質量安全、財務危機等問題，未來波音進一步的交付行動將會受到影響，除非波音能真正解決自身問題，否則產量將無法如期達成。

[引用]

①2024年三季度波音機隊情況——復產又遇罷工，Q3產量僅為2018年48%.小琦慢跑.2024-10-15.

②生產和監管危機未了，波音又陷財務危機.千龍網.2024-10-17.

③波音迎來好消息！中國租賃公司訂購50架737 MAX飛機.智通財經.2024-09-19.

④罷工持續一個月重創財務，波音公司宣佈將在全球範圍內裁員10%.觀察者網.2024-10-12.

⑤巨頭宣佈裁員！涉17000個崗位.博覽新聞.2024-10-12.

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波音遭安全警告、列入負面信用觀察名單.觀察者網.2024-10-09.

⑦標準普爾：到2030年，印度航空交通量激增需超1700億美元資金支持.孟買指南.2024-10-16.

⑧罷工持續 股價走低 波音公司危機不斷.央視新聞.2024-10-15.

⑨印度航空購買85架空客飛機 下一步瞄準波音飛機.看航空.2024-10-11.

⑩波音兩難：一年虧損22億美元，2024年要業績還是要安全？.時代在線網.2024-02-04.

⑪波音財報：2024年Q2波音遭遇了14億美元的鉅虧 幾乎是去年同期1.49億美元虧損十倍.企業財務報告.2024-08-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