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校長詐騙5000萬元 打遊戲充值花了3400余萬元

原告代理律師：遊戲公司應當返還這些「贓款」

童敏生前照。受訪者供圖

年逾八旬的童父成為被告。 徐慶攝

67歲的童母在麪館打掃衞生。徐慶攝

　　4月23日下午3點，瀘州市江陽區人民法院第十審判庭，女校長童敏生前涉嫌詐騙5000萬元民事訴訟案（簡稱童敏案），庭審已持續5個半小時。就在庭審法官拿起法槌準備宣佈休庭時，一聲「等一下」打斷了法官的思緒。説話者，系29位原告的代理律師何長明，「還未進行庭審質問，我還有23個問題要問遊戲公司和財付通。」得到法官允許后，何長明一一拋出問題，但本案的兩位被告財付通支付科技有限公司（簡稱財付通）和廣州網易計算機系統有限公司（簡稱網易）均未作出迴應。

　　據29名原告提交法院的民事訴訟狀顯示，他們向法院提出了四項訴訟請求，其中最核心訴求是：請求法院判令財付通和網易返還童敏過去5年間向兩家公司的轉款，共計3400多萬元。

　　詐騙錢財用於網絡遊戲充值，這些「贓款」是否應該返還？法庭沒有當庭宣判。而隨着這起民事訴訟案的公開開庭審理，瀘州女校長詐騙5000萬元、花3000多萬元充值網絡遊戲也引發熱議。

被告父親

「就是遊戲害死了她……」

　　當童敏母親戴某玉在麪館忙前忙后時，作為此案第一被告，童敏81歲的父親童某榮也會拄着柺杖來店里探望，佝僂的身子、顫巍的腳步，童某榮的雙眼看上去也是浮腫的。

　　戴某玉説，女兒的事已過去3年，但老伴看到女兒相關的事物，仍然忍不住淚水，「在庭審這天，又大哭了一場。」

　　突然成為童敏案的第一被告，童某榮並沒有表現出太多驚訝。他一直喃喃自語：「就是遊戲害死了她……」

　　據瞭解，童敏對「大唐無雙」特別痴迷，常常在遊戲里大把花錢。從2017年開始，她以某小學校長的身份，陸續將至親好友拉入一個所謂的天立集團「投資」項目，稱只要入股集團在建的幼兒園、培訓學校或者后勤配送公司，就可以獲得遠高於市場的回報。這些至親的「投資」，動輒幾十萬元，多的上千萬元，最終打了水漂。

原告追問

遊戲運營中存不存在託？

　　一款遊戲何以讓女校長「砸」數千萬元巨資，最終讓其跳江自殺？這是眾多受害者的疑問。

　　童敏涉足的「大唐無雙」遊戲究竟有沒有問題？案發后，作為原告的銀小蘭等人曾多次往返於廣州和杭州的網易公司之間，但均沒能得到任何迴應。

　　2022年，包括童敏老公在內的30名受害者，將童某榮、財付通及網易訴訟至瀘州市江陽區人民法院。江陽區人民法院認為，原告中有童敏丈夫，與其他原告基於不同法律關係共同提起訴訟不當，故駁回全部原告的起訴。此后，在童敏丈夫撤回起訴的同時，其他原告向瀘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經瀘州市中院審查，認為一審裁定駁回起訴不當，撤銷了一審裁定，指令江陽區法院繼續審理。童敏丈夫又以第三人身份提起訴訟，江陽區法院予以受理，合併審理。

　　4月23日，銀小蘭等29人作為原告起訴的這起合同糾紛案件，終於開庭審理，童某榮、財付通、網易三位被告坐上了被告席。

　　法庭上，針對童敏鉅額充值現象，原告代理律師何長明向財付通和網易兩被告提出了23個追問：網易與童敏間存不存在合同關係？如果有，在簽訂合同和履行合同過程中是否保留相關書面材料？在「大唐無雙」遊戲的實際運營中，存不存在遊戲託，是否有免費或極大折扣獲得遊戲幣的人員與童敏對抗？網易對童敏有無關於充值后回報的承諾？……

　　針對這些疑問，網易並未當庭作答。

律師説法

已有相似判例，贓款被追繳

　　29位原告認為，童敏與網易之間存在事實上的贈與合同關係，童敏與財付通之間存在可能的贈與合同關係，童敏向被告支付款項的行為系無權處分。童敏遊戲作弊氪金充值的3000余萬元基本上系詐騙所得，系贓款，應當予以追繳或責令退賠。被告網易公司應當知道童敏的款項極有可能系贓款贓物，卻對資金來源不進行查驗，具有重大過失，且被告網易公司接受鉅額遊戲充值，並沒有付出合理的對價，網易公司應當不屬於善意取得第三人。

　　原告代理律師浙江杭天信律師事務所何長明稱，童敏在「大唐無雙」遊戲中的「氪金」遊戲作弊充值行為即為國家明令禁止。何長明介紹，最高人民法院案例庫指導案例顯示，山東省泰安市泰山區人民法院於2023年5月8日作出的刑事判決中，被告人利用職務侵佔，將公司資金向直播平臺充值打賞近2000萬元，最終法院判決打賞款應當依法追繳併發還被害單位。該案與本案有相似之處。

　　何長明認為，兩個案件中涉及的錢款均為贓款，均對社會造成巨大損失。同時，童敏無節制的氪金行為，客觀上吸引和迫使與她對抗的其他玩家增加氪金金額，大大地增加了網易公司贈與收入。

　　何長明認為，在遊戲中，玩家「通過充值實現角色號令天下的能力」，遊戲公司實際上邊際成本極低，其獲得的收入與成本不成比例。因此，不管是山東已判決的直播打賞行為，還是本案的遊戲充值行為，均應屬於無對價行為的交易，更符合附條件贈與，應當依法追繳併發還。

心理專家

吸食「精神鴉片」是無底洞

　　童敏案還引起心理學家的注意。中華預防醫學會精神衞生分會常務委員、四川省心理諮詢師協會會長譚友果從心理學角度對此作了分析。

　　譚友果説，童敏沉迷網絡遊戲，在遊戲中通過不斷充值遊戲幣獲得「成功」，而這種「成功」獲得的滿足比在生活中當優秀教師和校長還要多。但網絡空間里的「成功」是短暫的，需要不斷充值金錢才能繼續獲得這種「成功」的滿足感，所以她纔到處騙錢來維持這種「精神鴉片」。這是一個無底洞，最后只能走向末路。

　　譚友果認為，童敏案的心理示範效應非常典型，這種沉迷遊戲瘋狂氪金遊戲鉅額充值行為，具有很強的不良誘導和引領作用。從其社會價值邏輯來説，如果放任遊戲行業無底線亂象，童敏會「層出不窮」，對整個社會造成無底線傷害。

　　「需要注意的是，以上分析只是基於一些常見的心理學理論和觀點。每個人的情況都是獨特的，心理學的解釋也可能因人而異。」譚友果指出，這樣的案例提醒我們要關注個人的心理健康和行為模式，童年時期不是隻要品學兼優就好，工作后不是隻要工作優秀就好，每個時期的價值觀形成都不同，要及時發現並解決潛在的問題，以避免類似的不良行為發生。（文中除童敏、何長明、譚友果外，其余均為化名）

　　華西都市報-封面新聞記者 羅暄 徐慶 李華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