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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23 12:33
死水一片的內娛偶像生態,似乎正在迎來複蘇。
選秀《亞洲超星團》播出,按部就班地放出選手名單、導師主題曲直拍,總製作人請了Rain,導師有秀粉的熟面孔程瀟和朱正廷;樂華娛樂女團NAME出了團綜《人不怕出名豬不怕壯》,把女團成員送去東北農村養豬;打歌節目《朝陽打歌中心》今年已經播出了第二季,豆瓣評分高達8.4分。
但是,觀眾和市場的熱情,似乎已經從偶像行業退潮——打歌節目的豆瓣評分人數不到1萬,《亞洲超星團》無法上線內地網絡平臺,只能在優酷國際版播出。站姐和代拍們不在乎練習生了,他們遠赴橫店,尋找下一個「待爆」的古裝劇小生。
內娛選秀被叫停,讓整個偶像行業元氣大傷。曾經致力於打造唱跳愛豆的經紀公司們,或是轉型涉足影視,或是專注音樂版權和線下演出,也有一些公司,最終沒能度過行業寒冬。
偶像經紀公司在這三年,究竟是怎麼過的?
01 大廈將傾
「倒奶事件」讓101選秀在2021年戛然而止,但當時並不是所有人都預料到了這樣的結局。
有不止一名從業者告訴毒眸,當時完全沒有覺得影響會這麼大:「我們提前聽到過一些風聲,但確實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得這麼快,或者説這麼嚴重。」
其中一位從業者告訴毒眸,當時公司旗下的藝人騰訊和愛奇藝兩邊的節目都在要,面試也都通過了,公司內部為到底該去哪邊討論了很久,最終還是選了《青春有你3》。「節目突然就沒了,有人説我們已經是比較幸運的,因為走得很早,但我們總不可能時光倒流,當時選另一檔節目最后能不能行也不知道,只能隨遇而安。」
讓偶像經紀公司迟迟不願相信的理由,或許是在潛意識里,覺得這場偶像造星的幻夢,來得太耀眼、太金光燦燦了,以至於這場夢的夢醒時分,令人很難面對。
2018年被稱作101系的「偶像元年」,《偶像練習生》和《創造101》兩檔節目不止收割了飯圈,也得到國民級的人氣。毒眸前往《偶像練習生》決賽的當晚,曾經問過門口的黃牛,那張站在「坑」里的決賽門票,價格已經被炒到上萬塊一張。
這個行業帶來的高額收益和商業價值,足夠讓一個原本名不見經傳的公司實現「鯉魚躍龍門」。
2019年,港股上市公司傳遞娛樂發佈公告表示,附屬公司廣州戴德將以9600萬元收購楊超越的經紀公司聞瀾文化60%股權;剩余40%股權,將根據聞瀾文化業績對賭的完成情況,在3年后以相應的價格收購。
傳遞娛樂此舉,在當時普遍被認為是看上了聞瀾文化旗下的楊超越,而在此之前,聞瀾文化是一家沒有孵化出任何成熟偶像團體、業績虧損的公司,楊超越也只是來大城市的、萬千打工妹中的一員,因為《創造101》,一切都不一樣了。
在節目熱度和團體熱度不如預期的時候,就已經有人敏鋭地察覺到市場風向的轉變。
資本的熱情是退卻得最快的。天眼查公開信息顯示,當時有融資消息釋出的好好榜樣、坤音娛樂、新華貝易等零星幾家公司,絕大多數的融資歷程停留在了2018年。
高額的練習生培訓成本,收益的性價比實在太低。三年前,卡司星球的老闆劉佳就告訴毒眸,公司現在已經很少做練習生培訓,除非發現很好的苗子。
但「發現很好的苗子」在行業之中,本身就並不是容易的事,處在泡沫期的行業吸引了各形各色的人,無論是在三里屯發傳單招練習生的偶像公司,還是做着下一個一夜爆紅夢的「準練習生」們。
羅青曾經在行業最盛的時候加入了一家偶像經紀公司,他給毒眸舉了個例子:「當時我在公司樓下抽菸,有個男的過來問‘我能當你們公司練習生嗎’,我一看長得還不如我瘦的時候,黑不溜秋的,這種人很多。」
優質的練習生資源幾乎都流向了大公司,中小型公司基本挑不到什麼滿意的人選。「我們挑練習生,首先要看長相身高,再看實力和情商,因為你去當愛豆、面對女粉絲,如果情商特別低的話也干不了,這麼篩下來能招到的人很少。」
2020年張藝興在《少年之名》里坦言:「我覺得你們今年不該做這個節目,不急這一下,前面淘完那麼多波了,哪能出好苗子?」在節目結束后的年底,他宣佈成立染色體娛樂集團,並開啟了練習生招募計劃,表示要做到的是「品控」。
而當年毒眸在向另一位偶像經紀公司老闆詢問對此事的看法時,他的態度比較悲觀:「我覺得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如果他早三年做這件事,我相信會非常好。」
02 各奔東西
由於選秀節目基本都是平臺牽頭,當中涉及更復雜的利益關係。平臺夾在偶像公司和行業之間,擁有更大的話語權,這也讓部分偶像公司較早地察覺到了選秀模式的不穩定性。
一位出道團成員的原生經紀公司老闆告訴毒眸,平臺對限定團成員的運營是「該排的活動都排上了」,但在團內肯定不會像在自家一樣把資源傾斜給藝人本身。「同一個代言找了團里的兩個人,我們肯定希望是給自家藝人,但有時候結果可能不是我們想的那樣,因為這些東西的最終決策權在平臺,我們很被動。」
羅青的老闆當時也覺得,平臺辦選秀,公司選送練習生,有點「被平臺牽着鼻子走」的感覺。「當時公司還有錢,藝人也比較火,我們就想搞搞內容、把自己變成一個出口,讓別人和我們來合作,還買了一檔韓國偶像綜藝的版權,但其實公司本身並沒有影視內容的基因。我們也找了一些平臺S級項目的製片和編劇,但最后都沒推進下去,加上藝人的熱度也不如最初的時候,項目就停了。」
而在選秀被叫停后,跟隨而來的偶像公司們,幾乎都在「另謀出路」。
能否在選秀出道、留下姓名是當時判斷公司實力的最普遍標準,但等到選秀被叫停之后,這個標準變成了「活下去」。
像哇唧唧哇這樣的頭部公司,仍然能夠憑藉多年的積累和公司原生的內容基因,在這場鉅變中平穩地運營轉型。哇唧唧哇相關業務負責人告訴毒眸,他們目前的策略已經從「打造獨特的偶像閉環產業鏈」向「打造全產業鏈娛樂內容生態」更迭。
而對於大部分偶像公司來説,送旗下藝人去演戲成為一種普遍的潮流,就算這不在他們原本的規劃之內,表演課也被提上了練習生們的訓練日程單。
前UNINE成員陳宥維,在演技綜藝《演員請就位》被爾冬升批評哭戲像在嚼口香糖,遭到全網熱搜羣嘲,但其實他已經是跑去演戲的偶像里足夠幸運的一批——更多的愛豆們只能在橫店拍周期短、成本低、只有粉絲會看的分賬劇和短劇。參加過《偶像練習生》、顏值評價名列前茅的羅正,去演了分賬劇《春來枕星河》的男主,不幸被列入了當年「古裝醜男」的行列。
疫情帶來了另一種「困境」,許多巡演和專輯的策劃都無法實現,現場演出也急速縮水。
曾經登上過《青春有你3》的熊貓堂,在經紀公司大美德豐原本的策劃中,2020年推出的*張專輯叫《A.S.I.A.》,應該要從巴厘島回來之后再去日本、韓國等不同的海外目的地,完成一整個國際化的策劃內容。「但我們從巴厘島回來第三天就開始疫情了,完全拍不了,最后只能在國內找地方拍完了。」熊貓堂的經紀人惡魔告訴毒眸。
梅珈所在的偶像公司在2019年風起時才入局,面對選秀被叫停,公司在后期開始轉向經營自己的場地、做多功能業態,但受到疫情影響,線下業務難以發展,目前運營線下場地的小紅書賬號,最后一條內容更新停在了2022年年初。
行業的低谷和疫情的衝擊,讓偶像公司的處境雪上加霜。就算是原本堅持在做唱跳偶像、開巡演跑音樂節的公司,也不可避免地讓旗下的藝人們尋求新的方向。大美德豐甚至嘗試過讓熊貓堂的成員涉足脱口秀,「在本人也自願的情況下,會讓他每天寫稿子、交功課,還去線下講過開放麥」。
開始我們還覺得無所謂,因為他們可以上綜藝、演出什麼的,但到21年是真沒錢了,不去演戲就沒飯吃了,一個舞蹈老師一個月三五萬,聲樂老師、化粧師各種的,況且你還好幾個藝人,練習生的舞蹈課我們都停了三個月,只能讓藝人接點戲給公司發發工資。」
一位從業者對毒眸透露,某個曾經誕生過出道團成員的「大公司」,現在的訓練室已經停止使用了。
03 寒冬之后
沒有選秀,偶像們照樣有「成團出道」的可能。
今年2月愛奇藝播出的一檔綜藝《種地吧》,就誕生了「十個勤天」的組合。這檔綜藝收穫了9.0的豆瓣評分,「十個勤天」通過節目「出道」,目前以團體形式活動,還參加了《朝陽打歌中心》和淮安音樂節。
《種地吧》總導演楊長嶺曾告訴毒眸,這十個少年是歷時四個多月、從300多份簡歷中篩選出來的,還給各個經紀公司發過內部邀請。
最終選出來的十位成員中,不乏「熟面孔」。來自白色系的卓沅和鷺卓是公司旗下團體ZERO-G組合成員,卓沅還參加了《偶像練習生》;王一珩來自果然娛樂,和小鬼同公司;蔣敦豪參加過《創造營2021》和《一起樂隊吧》;李昊參加過《少年之名》;何浩楠和限定團INTO1成員周柯宇同屬嘉行新悦,曾參加過《少年之名》和《創造營2021》,都未進入出道位。
這些都是「秀人再就業」的成功樣本,憑藉一檔種地綜藝,他們實現了在選秀節目中都沒能實現的夢想。
除了參加綜藝外,活躍在影視劇市場的秀人也不少。
《創造101》第三名的楊超越自2018年成團出道后,光是播出的女主劇就有7部,今年也在《七時吉祥》中擔任女主角。畢雯珺、周柯宇、曾可妮等選秀出道的藝人今年也都有新戲播出。因為不是所有偶像都能獲得頭部的影視資源,分賬劇和微短劇也因此成為愛豆逐夢演藝圈的下位替代品。
隨着線下演出行業的復甦,已出道的偶像們也終於有機會站上舞臺。黃明昊在長沙舉辦了自己的個人演唱會,THE9的告別演唱會也在近日舉辦。有從業者向毒眸透露,目前偶像參加音樂節的通告費大概在70到120萬左右。
與此同時,選秀正在以另一種形式「重生」。《亞洲超新星》今年暑期檔官宣啟動,將在優酷國際版和TVB同步播出。
樂華娛樂穩坐陣中,旗下藝人程瀟和朱正廷在《亞洲超星團》擔任導師,在65名選手中,有12位來自樂華。11月19日,節目在官博上公開了初印象人氣排名,有6位樂華的選手進入前十,*的是曾參加韓國選秀《Boys planet》的奧利。
樂華娛樂是目前為數不多仍在運營偶像團體的公司,旗下女團NAME於2021年出道,還在近日播出了新團綜。
不過,樂華娛樂目前的主要增長點,仍然是以王一博為代表的簽約藝人帶來的收入。
財報顯示,在樂華娛樂的收入構成中,藝人管理業務為主要來源,主要來自藝人蔘演影視劇和電影、綜藝節目和公開演出的商業收入,藝人擔當商業代言、品牌推廣活動和其他商業推廣活動的收入。這些收入佔到了2023年上半年收入構成的87.56%。
從商業邏輯上很好理解,如果公司沒有能源源不斷帶來高收益的成熟偶像或獨立業務,是無法堅持為偶像團體投入財力的。
如前文所言,除了時代峰峻這類自成體系的公司外,大多數偶像經紀公司都已經或正在轉型。
其中,像哇唧唧哇這樣的頭部公司,其轉型既受到選秀的影響,同時也是公司發展到一定階段后的必然選擇。「與明日IP、INTO1這些限定團告別后,哇唧也要迎來一個新的局面。」
綜藝方面,《舞臺2023》今年播出,已經更新到「秋季番」的《毛雪汪》也成為年番綜藝的代表。影視方面哇唧則選擇與原有的偶像生態進行聯動,將「偶像影視產品」作為未來的主要方向,還儲備了包括影視IP《難哄》在內的IP版權庫。
比起這些選擇轉型、尋求新機會的偶像公司,還在堅持「只做」偶像團體運營一項業務的公司並不算多。
根據小德的介紹,熊貓堂目前已經發行了三張正式專輯和多張EP,積累了五十余首曲目,參加了《我要上春晚》《嗨唱轉起來》等幾檔綜藝,也有專輯、周邊等較為穩定的收入。用小德的話説,「我們不在意舞臺的大小,只要有機會就會去。」
爲了尋找新的增長點,大美德豐今年拓展了新的業務方向——直播。此前兩年,公司內部一直在就是否直播的話題進行討論。「我們擔心直播反而會損害藝人在內容上的質感。」小德説,「今年感覺音樂內容的積累上比較紮實了,也想給粉絲多一個接觸他們的場合。」
熊貓堂較為突出的成績是在海外。還沒參加節目時,熊貓堂就開始佈局包括Instagram、Facebook等在內的海外社交平臺,並與海外的娛樂公司合作,在當地舉辦快閃店、展覽、發行當地語言的音樂作品等等,疫情過后,下一步就是海外的線下演出。
這也是他們能在選秀節目消失后持續活動的根基壁壘之一。「在上節目之前,熊貓堂在海外已經運營了一段時間了,四個平臺都是同步更新,也積累了一些海外粉絲,所以受到的影響沒有其他家那麼強烈。」
坤音娛樂旗下的組合ONER也活躍在偶像市場上。自《偶像練習生》結束以來,ONER總共發行了四張實體專輯,也在持續進行巡演、籤售等線下活動。今年8月,ONER在青島舉辦了籤售會,還以共計14小時15分鍾的時長申請了吉尼斯世界紀錄籤售會的最長時間。
練習生招募也還在繼續,雖然無法通過選秀出道,但如果想紮根在偶像行業,源源不斷的新血液是公司能持續運行的重要保障。
熊貓堂仍在持續招募練習生;哇唧唧哇旗下設立了訓練生儲備廠牌「小哇學堂」,其中「小哇音樂社」今年還發行了三首單曲;坤音娛樂也在上個月剛啟動了全球練習生招募計劃。
04 拋錨的火車
中國的偶像行業的衰退,並不只是因為沒有選秀。
「如果我們的偶像生態只是依賴於一個品類的綜藝節目而生存的話,那就證明這個生態其實還很不完善。」小德説。
國內迟迟無法做出完善的成品偶像團體,已經成為產業內長久討論的話題。因為缺乏打歌、舞臺等一系列配套機制,導致偶像產業始終缺乏后端運營,大量練習生走出節目之后也只能被送往劇組,節目本身只是獲取曝光的機會。
而此前一直被選秀包裹得很好的、偶像產業的前端模式,目前也失去了最可行的通路。大多偶像公司並沒有獨立包裝出道團體的經驗。
即便是在選秀時代,偶像公司自運營的團體也不多,大部分公司在簽約練習生后,會直接將選秀節目作為*出口,再交付給限定團運營,不必費心去包裝概念和做出道規劃。
偶像行業乘着選秀的東風直起,但如今回頭去看,卻像是一個巨大的泡泡。從2018年到2021年,不斷有新的練習生登上選秀節目,出道的人在限定團解散后各奔東西,選擇演戲等其他方向,因為沒有那麼多舞臺能消化他們。沒出道的選手們,則再上其他節目尋找機會。
在毒眸2021年舉辦的一場偶像主題沙龍中,有一位《少年之名》的「一輪遊」選手來到現場,並在觀眾互動環節中提到,提到偶像產業建設需要很長的周期,但競爭對於這些早早「出局」的選手來説顯得非常殘酷,並且偶像產業的變現、成長似乎都尚未搭建完全。
行業在飛速發展,陡增的選秀節目數量創造了巨大的市場空缺,偶像公司們也都不甘掉隊,不斷地簽約那些懷揣着舞臺夢的練習生,再將他們一批一批地送到選秀節目中去。而至於出道后應該如何運營,沒出道的又該何去何從,都是還來不及思考的問題。
《偶像練習生》《青春有你》系列製片人吳寒也在那場沙龍中,總結了國內偶像行業發展的進程,是「用三四年的時間走過了海外七八年的路」。而如今看來,「太快」有時候並不是一件好事。
選秀消失后,原有的前端模式已然失效,后端運營又還沒來得及成型,在並不完善的偶像生態下,偶像與公司的關係陷入尷尬的境地:偶像公司很難為藝人提供登上更多舞臺的機會,只靠運營唱跳偶像,也很難幫助公司實現盈利。
此前,毒眸曾討論過「后101選秀時代」的困局,當時多檔選秀節目同年播出,練習生始終面臨緊缺狀態。嘉行新悦的總經理李妍的觀點是:行業還遠沒有到一個百花齊放的健康狀態,還需要有更多人才參與到偶像生態的建構中。
當這條路走不通之后,選擇放棄的遠遠比選擇「參與建構生態」的人多。
2021年,前慈文傳媒副總經理趙斌曾告訴毒眸,他認為中國偶像的製造和產生,需要一個強大的「火車頭」,而最理想的形式就是好的選秀節目。
現如今,已經失去了「火車頭」的偶像產業,未來又將駛向何方?至少現在,還沒人能給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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