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今夏多次罷工，司機年薪飆齊硅谷工程師

美國進入新藍領高光時刻？

文|《財經》特派記者 金焱 發自華盛頓

編輯| 蘇琦

今年夏天，美國大規模的罷工風起雲涌。

先是好萊塢63年來呼籲提高薪水進行首次全行業罷工，除美國編劇工會、演員工會罷工數萬人罷工外，芝加哥、巴爾的摩、西雅圖、費城和匹茲堡等150家美國星巴克門店的員工罷工；南加州UNITE HERE Local 11與61家南加州酒店的合同於6月30日到期后，7月1日他們開始了一系列的滾動罷工，6000名酒店業員工參與了罷工。代表南加州 44 家酒店聯盟的律師基思·格羅斯曼 (Keith Grossman) 表示，該提案代表了提高工資的提議，但遭到了工會的拒絕。  

當地時間8月21日，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UAW）進行投票，決定是否在9月合同到期后舉行罷工，罷工將導致底特律三大美國汽車品牌——美國通用汽車、福特汽車和Stellantis的生產活動都被打亂。這一次涉及的工廠眾多，人數也達到14.3萬人。

美國工人通過加入工會來維護自身利益，提高薪資水平，美國勞工組織則組織計劃工人走上街頭抗議、罷工，美國勞工政治也在新時代迎來新的挑戰和契機。攝《財經》記者金焱

美國工人運動此起彼伏，更有不斷的勝利讓他們的鬥爭信心大增。當然這與美國當期失業率偏低，尤其是罷工所涉及行業的用工荒不無關係，這無疑給了他們鬥爭的底氣，並大大增加了他們的勝算。當地時間8月23日，國際卡車司機工會(International Brotherhood of Teamsters)表示，其成員已批准了與聯合包裹服務公司(UPS)的一份新的五年勞工合同。該合同大幅度提高了薪酬，並結束了將該公司推向罷工邊緣的緊張談判。代表34萬名聯合包裹員工利益的卡車司機工會在一份聲明中稱，約86.3%的員工投票贊成這筆交易,是該工會對聯合包裹合同支持率最高的一次。

美國聯合包裹服務公司（UPS）是全球市值最高的快遞巨頭。根據美國商會的數據，聯合包裹每天運送的貨物約佔美國國內生產總值(GDP)的5%，約為38億美元。其處理的包裹數量佔美國包裹總量的近25%，每天大約有2400萬個包裹。

根據UPS與其員工達成的最新勞資協議，新合同將兼職人員的起薪從目前的合同工資15.50美元提高到每小時21美元，約合153元人民幣，漲幅高達 34%，這一合同五年內還要進一步上漲，除了新的每小時加薪，目前兼職的UPS卡車司機將獲得每小時高達1.50美元的長期加薪。

全職司機的最高時薪將升至每小時49美元，UPS卡車司機成為美國收入最高的送貨司機。此外，工人們還獲得了其他好處，包括額外的帶薪假期，以及UPS承諾從明年開始為其購買的新車安裝空調。

聯合包裹與國際卡車司機工會的合同是北美涉及私人僱主規模最大的集體談判協議。該協議還涵蓋了聯合包裹在美國的大部分員工，截至2022年底，該公司的員工總數為44.3萬人，這些員工有一半到三分之二是兼職。

這次加薪已經在某種程度上使UPS司機的工資與白領員工一較高下。一名經驗豐富的貨運司機每年包括醫療保險、養老金等在內的薪酬總額平均將達到17.5萬美元，約合127萬元人民幣，超過了硅谷工程師等高薪職業。求職網站Glassdoor的數據顯示，美國軟件工程師的平均工資中位數約為10萬美元，基本工資約為9萬美元。 

在達成這一協議之前，美國UPS工人基本年工資平均為9.5萬美元，外加5萬美元的福利。根據UPS官網，送貨司機的薪水每周支付一次，只要持有駕照即可申請，不需要商業駕照(CDL Lincense)，每名司機每天輪班時間依據交通、位置與客户需求，約為8小時到10小時。此外，送貨司機必須能夠搬動70磅重量物品，並完成美國交通部體檢，且有合法工作身份。連日來，查找「UPS」相關工作崗位的搜索量創下新高，一時間，UPS司機成了全美國都羨慕的工作崗位。

花旗集團前全球外匯主管、深數宏觀（DeepMacro）聯合創始人兼CEO傑弗瑞·楊（Jeffrey Young）對《財經》記者説，在美國的某些經濟領域中，薪資要求一直在加速，以彌補過去的通脹。勞動力市場有助於決定通脹，但通脹也有助於決定勞動力市場。但預計不會出現嚴重的工資-價格螺旋上升。但是目前的上行通脹風險足以讓美聯儲保持警惕。 

不過，連鎖反應已在發生。美國航空集團(American Airlines, AAL)的飛行員21日批准了一份新合同，該合同將在四年期限內將工資提高40%以上，此前該公司同意優化條款，以與競爭對手的合同相匹配。聯邦快遞集團(FedEx)的飛行員則在7月拒絕了一項初步協議。目前，該貨運航空公司的飛行員仍將按照現有合同的條款獲得報酬。工會和該公司將重新回到談判桌上，以達成一項新的協議。

一方面，多位業內人士對《財經》記者指出，美國工人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身處劣勢，這在設定的最低工資政策中表現得最為明顯。與其他80個國家和地區不同，美國不需要對全國最低工資進行年度審查。根據美國住房和城市發展部（HUD）的最新數據，美國的工人平均每小時必須賺23.67美元才能租到「中等一居室」，而在美國住房成本最高的加州則要掙更多。與此同時，AI技術迅速進步，各行各業都在積極開發人工智能應用程序。有報道稱，迪士尼集團成立了一個特別工作組，致力於研究人工智能以及如何將其應用於整個集團，代表16萬演藝人員的美國演員工會及廣播電視藝人聯合工會（SAG-AFTRA）主席法蘭·德瑞雪表示：「如果現在不昂首挺胸，我們就會陷入困境，都將面臨被機器取代的危險。」

美國工會代表員工爭取更好的工資、福利或就業條件根據國家勞工關係委員會（National Labor Relations Board）的數據，2022年全美約有1430萬工會成員，比2021年的1400萬略有增加，但低於2019年的1460萬，目前美國有10.1%的員工是工會會員。

攝《財經》記者金焱

在美國，汽車、運輸等行業，工會的力量不容小覷，這一次UPS談判的勝利讓工會揚眉吐氣，它又推升了美國工會在歷史舞臺上大放光彩的希望。在工會看來，工人們以及代表他們的工會應繼續發揮必要作用，以實現一個更加公正和公平的社會。美國工會The National Treasury Employees Union Chapter 269主席魯迪·達歷山德羅（Rudy D’Alessandro）對《財經》記者説，現今美國的工會很強大，但美國工會的權力同上世紀30年代到60年代，即二戰結束后的頂峰相比不可同日而語。疫情之后又帶來了居家辦公的新現實。現在每天都有不同的勢力試圖消除工會的集體談判權，包括上任美國總統的行政令。美國工會近來發散的榮光部分與人口和去工業化有關。需要工作的人越來越多，但那些沒有接受過白領工作高等教育的人可以從事的卑微藍領工作卻越來越少。

工人和工會對立的資本方也有苦難言。隨着美國通貨膨脹的上升，企業也面臨用人成本增加的問題。UAW呼籲增加工資和改革其他福利措施，美國最大規模的汽車公司估計，這將為每家傳統汽車製造公司增加超過800億美元的鉅額開支。UPS新達成的協議則增加了數百億美元的新勞工成本，導致該快遞行業巨頭下調了今年的財務前景。在對下個季度業績展望中，UPS將運營利潤率從之前的12.8%至13.6%調低至11.8%，主要就是受到與工會達成提高司機工資待遇的影響。

安德森經濟集團（AEG）的分析師指出，如果底特律工人舉行罷工，10天內將造成約50億美元的經濟損失。通用汽車公司和福特汽車公司一度是美國股市跌幅最大的汽車公司，因為人們越來越擔心工會領導人的要求可能會導致這些毛利率較低的傳統汽車製造商的勞動力成本飆升，且嚴重擾亂電動汽車轉型計劃，這些傳統汽車製造商已投資數十億美元資金轉向電動汽車。美國傳統汽車製造商旗下的電動汽車業務大多處於虧損之中，正在採取種種手段從傳統燃油車業務上獲得更多利潤來支持電動汽車發展。  

美國好萊塢演員和編劇的持續罷工則直接導致影視業陷入停擺，也對好萊塢所在的洛杉磯地區經濟造成衝擊，致使多個行業受到影響。根據2007年開始的上一次美國編劇工會罷工的經濟分析，加州州立大學北嶺（Northridge）分校娛樂業管理教授託德•霍姆斯（Todd Holmes）估計到這次的罷工可能給加州經濟造成了至少30億美元的損失。經濟智庫米爾肯研究所（Milken Institute）的數據顯示，2007年的那次罷工導致3.77萬人失業，加州經濟損失了21億美元。如果考慮到在7月加入抗議的美國電視和廣播藝術家聯合會工會成員，那麼經濟損失可能會更高。停拍電影會影響到各類企業，包括提供餐飲的公司、攝影棚附近的餐館、道具屋、佈景搭建商、乾洗店、職業司機、花店等，也給相關的從業人員帶來了生活上的困難。加州約有70萬人從事娛樂工作，佔加州勞動力的近5%。如果罷工持續到10月，霍姆斯估計經濟損失總額將接近40億至50億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