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格投資高科技公司的最重要模型：「狗魚模型」

還在1997年的時候，查理·芒格曾説，因為搞不懂複雜的現代科技，所以不投資變化迅速的高科技行業。然而，在十年后，他因為懂了，就進入了高科技行業。其中的關鍵在於掌握了重要的模型。

01

發現科技變革的壁壘

1999年，針對有人認為計算機技術的進步提高了生產效率，芒格覺得沒有那麼誇張。當然，他也坦承，科技進步對現代製造業的貢獻功不可沒。然而，他認為現代製造業取得的成就，在很大程度上來源於實踐經驗的積累，也就是製造業中的流程再造。製造業中的流程再造，極大地促進了生產效率的提高。人們只看到科技進步，以為科技進步對提高生產效率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其實，流程再造對提高生產效率的貢獻更大。企業的變革和發展總是有着殘酷的一面。裁員、優化、推廣最佳實踐、實施五西格瑪、六西格瑪質量管理，在一波又一波的流程再造中，許多公司、許多人被迫經歷一次又一次的巨大變化。環境嚴酷無情，使得不能適應的人，只能被淘汰。

因此，從投資的角度來看，應該關注的不是那種簡單地提高生產效率的科技進步。飛機的空間更大了，搭載的乘客更多了，或者飛機的航程更遠，只用兩個引擎就能橫跨大洋。這些是科技進步，確實能提高航空公司的生產效率。但是，這種科技進步在文明社會中很普遍、很常見，沒什麼了不起的。

芒格指出，我們應該關注的，是那種具有劃時代意義的科技進步。例如，空調發明以前，整個美國南部地區環境惡劣、人煙稀少，文明程度遠遠不如北方。密西西比州、佐治亞州的農業區以及路易斯安娜州的沼澤地，都是很落后的地方。后來，空調問世，南方的面貌才得以徹底改變。因為有了空調，南方再也不是人跡罕至的窮鄉僻壤了。隨着人口的增多，南方的製造業發展起來了，經濟也增長了。

火車發明之前，人們通過運河運送貨物，縴夫在運河兩岸拖曳駁船，或者通過馬車運送貨物，路面坑坑窪窪，馬車一路顛簸。有了火車以后，這一切都改變了。火車堪稱是時代的發明。后來，人們發明了收音機，有了收音機，所有人都可以收聽最優秀的喜劇演員的表演，最優秀的交響樂隊演奏。再后來，人們發明了電視機。有聲音的色彩畫面走進了千家萬戶。很快，家家户户有了電視機，每天都開六七個小時。電視機改變了人類的生活。

然而，最早投資鐵路公司的人虧了，最早投資航空公司的人也可虧了。火車和飛機推動了社會的發展，但投資者卻損失慘重。同樣是科技進步，電視機與火車飛機截然不同，它給投資者帶來了豐厚的回報。由於電磁波譜之間存在相互干擾，在某一地區，可以播出的頻道數量是有限的。另外，由於電視臺需要購買版權，不同地區的電視臺自然而然地組成電視網，共同出資購買好萊塢大片的版權以及體育賽事的轉播權。這樣一來，電視網形成了天然的寡頭壟斷，是非常賺錢的生意。只要擁有一家中等規模的電視臺，就可以賺很多錢。

由此，首先要發現科技變革，然后要看這個行業是否具有強大的壁壘。只有擁有強大的壁壘，纔不至於出現慘烈的競爭。航空行業和鐵路行業屬於科技變革的產物，但這兩個行業沒有競爭壁壘。電視行業也是科技變革的產物，它的不同之處在於擁有競爭壁壘。找到類似電視行業這樣的科技變革，纔有可能成為一個好的投資。

互聯網是會改變世界的，但芒格覺得它對世界產生的影響不可能有電視機那麼深遠。電視機沒發明之前，人類的生活是怎樣的？電視機對人類產生的影響是難以估量的。因為電視機的誕生，整個社會的方方面面都發生了深刻的變化。例如，電視這一媒體成就了很多著名的品牌。所以，芒格認為互聯網帶來的效率再高，它對人類社會產生的影響也很難超越電視機。

02

未來收益率會降低

本傑明·格雷厄姆曾告誡過我們：「大家都不看好的機會，投資者的虧損不至於特別嚴重。越是大家都看好的機會，投資者的虧損越慘烈。」我們可能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格雷厄姆的意思是，一個機會，大家都不看好，就不會瘋狂地往里衝。大家一眼就看出來了，明顯不是好機會，不至於引發太多的虧損。如果大家都看好的機會，那就不一樣了。最終人們必然會蜂擁而上，從而發生嚴重的踩踏。所有人都看好的機會，最容易發生踩踏。造成的損失最慘烈。

每次出現巨大的科技進步，總是會有一批企業被顛覆。隨着互聯網的興起，同樣會有一批企業死去。因為汽車的發明，很多與馬有關的公司，生產馬掌的、鞭子的，都倒閉了。隨着互聯網的興起，有些生意將走向消亡。互聯網能帶來巨大的機會，同時也藴含着巨大的風險。投資者一旦被互聯網的前景衝昏了頭腦，很容易盲目冒進，犯下嚴重的錯誤。冷眼旁觀互聯網熱潮的發展，其中必然有許多事件值得玩味、值得思考。芒格知道，人們如此狂熱、口號如此之響、躁動如此之大、爭搶如此之烈，現在的場面必然以一地雞毛收場。最后，很可能只有極少數的人笑到最后，成為最大的贏家。對此，歷史早已驗證了芒格的判斷。

互聯網是劃時代的發明，它將帶來天翻地覆的變化。那時，很多人宣稱，隨着互聯網的興起，公司更值錢了，股票更值得買了。芒格告誡投資者，要保持清醒，要認識到互聯網發展的另一面。作為股東，我們得知道很多公司之所以能夠賺取高額利潤，靠的是信息不對稱性，伯克希爾·哈撒韋的子公司精密鋼材主要做小規模的個性化訂單，根據客户的具體要求切割鋼鐵。精密鋼材的很多客户是處於信息劣勢的一方，他們需要的是小批量、定製化的鋼材，而且都是急單，他們總是找精密鋼材滿足他們的需求。將來也許有一天，無論需要買什麼樣的鋼材，買家都能在互聯網上找到現貨，和賣家直接聯繫。對精密鋼材的客户來説，這是好事，但對精密鋼材公司來説，這不是好事。真的有這麼一天，精密鋼材就不可能很賺錢。

隨着科技進步，經銷渠道更順暢，市場競爭更充分，全社會的財富總量隨之上升。但是，在此過程中，公司的整體淨資產收益率可能遭到擠壓。例如，在新型紡織機器問世以后，紡織公司新機器，但它們的利潤水平卻不如從前了。新機器帶來的效益轉移到了消費者手里，紡織公司投資新機器，到頭來卻是白忙一場。這對於投資者也並非好事。因為投資的平均收益率可能會降低。互聯網的發展，碾壓的可能就是收益率。這正是芒格所擔憂的。

03

因為掌握了狗魚模型

到了2010年，芒格和巴菲特已經投資了伊斯卡和比亞迪。伊斯卡一直在開發高精尖產品，比亞迪則是一家富有創新基因、不斷創造奇蹟的公司。但在此之前，高科技給他們留下了陰影。

芒格自敍，他在年輕時曾投資了一家生產電子產品的公司。當時公司開發出了世界上最先進的錄音設備。爲了開發這個產品，投入了大量資金，耗費了大量心血，好不容易把產品開發出來了，風險投資人卻來挖牆腳，把負責開發產品的核心員工給挖走了。更糟糕的是，沒過多久，磁帶橫空出世，又把開發的產品直接淘汰了，於是公司就在破產的邊緣苦苦掙扎，那可真是一段備受煎熬的歲月。從那以后，芒格再也不敢碰高科技公司了。

那個時代也有很多高科技巨頭。柯達絕對是一家高科技公司，它壟斷了所有與膠捲相關的專利，它熟悉所有與膠捲相關的化學和物理知識，而且它還擁有世界上最著名的品牌之一。可是，后來柯達卻奄奄一息了。同樣的，曾經享譽世界的施樂也走到了破產的邊緣。當年的柯達和施樂都是實力雄厚、人才濟濟的大公司。

然而，技術的變化日新月異，高科技公司也很難保住領先地位。比爾·蓋茨曾多次説過，無論是多麼成功的高科技公司，當顛覆性的新技術出現時，都會無一例外地失敗。不管成功的公司有多大的先發優勢，都會因無法適應新技術而被淘汰。IBM或許是一個例外，電子計算機技術出現后，它跟上潮流。但是當個人電腦興起之后，IBM卻被甩在了后面。IBM照樣被比爾·蓋茨言中了：難以擺脫所有高科技公司的宿命。正因為如此，芒格纔有意識地遠離高科技公司。

之前，懼怕高科技公司，是因為他們「能力不高」。之后，不再懼怕高科技公司，是因為芒格掌握了一個新模型。這個模型被稱為「狗魚模型」。模型是一種強大的思維方式，以多個模型客觀的思考問題，這是芒格的強項。狗魚生性兇猛，一羣鱒魚在池水中游弋，扔幾條狗魚進去，鱒魚很快被吃光了。有限公司為客户創造價值的能力非常強大，對手根本無法企及，它們如同鱒魚池中的狗魚，必然在行業中所向披靡。這就是狗魚效應。

早期的沃爾瑪正是一條兇猛的狗魚。沃爾瑪找到了為客户創造價值的祕訣，因此它一騎絕塵成為零售業的霸主。在為客户創造價值方面，開市客也不遑多讓。把好東西賣給客户，開市客絕對是這方面的典範。開市客擁有難以匹敵的競爭力。它具有良好的生意模式和強大的公司文化，它的高層幾乎全部是從基層干起來的。這家公司不是一般公司能比的。在過去，芒格絕對不可能投資三星公司，但是根據他掌握的多種競爭模型，他已經看出來三星是高科技行業的狗魚之一。伯克希爾·哈撒韋之所以投資了一些高科技公司，是因為他們通過模型思考高科技行業，得出了幾個確定性非常高的預測。

04

比亞迪會越來越成功

之前，芒格不敢碰高科技公司，但現在有幾家高科技公司，他覺得確定性很大，很有信心，於是就投資了。雖然他擁有了幾個模型，但還是十分謹慎，絕不會輕易出手，畢竟像比亞迪這麼優秀的公司寥若晨星。

在芒格眼中，比亞迪在創始人王傳福的帶領下，充分發揮聰明才智和吃苦耐勞的精神，無論做什麼業務，都力求做到最好，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們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蹟。當他們創造出第一個奇蹟時，我們可能不當回事。但是，當他們創造出第三個、第四個奇蹟時，我們就知道了，比亞迪很了不起。芒格感嘆，看看比亞迪衝擊全球最頂尖的技術高峰，真是令人倍感振奮。可用於電網儲能的大容量鋰電池是一座高峰；低成本、高效率的太陽能產品是一座高峰；成熟可靠的電動汽車是一座高峰；為中國的消費者大量生產物美價廉的汽車也是一種高峰。

芒格認為，在研製電動汽車這場賽跑中，目前比亞迪處於領先地位。為什麼比亞迪能領先？一個是有傑出的領導人，另一個是有獨特的文化。中國有13億人，選拔其中最聰明的人，讓他們讀理工科，再從畢業生中優中選優，挑選5%進入公司，這些精英進入公司后，比其他所有公司的工程師都更拼命、更努力。按照這樣的模型，比亞迪能不強大嗎？芒格相信，比亞迪會越來越成功。比亞迪正在攻克的難題關係到全人類的福祉，比亞迪的成功對我們所有人都有好處。

很多大城市的空氣質量很差，人們幾乎無法呼吸，電動汽車必將成為未來的主宰。成熟可靠的電動車是大勢所趨，世界各國的高等學府、科研院所以及大型汽車公司都在你追我趕地研製電動汽車。要解決全球的能源問題和環境問題，我們別無選擇，只能更多的使用太陽能。在利用太陽能的道路上，更高效的電池技術是我們必須攻破的一道難關。

比亞迪製造的汽車物美價廉。芒格平時開的是一輛梅賽德斯-奔馳550。2010年，他在道奇體育場附近試駕了一輛比亞迪電動汽車。這輛比亞迪生產的汽車更重，因為它用的是磷酸鐵鋰電池，動力電池在整車中佔了很大重量。試駕以后，他的感覺是，與梅賽德斯-奔馳550相比，比亞迪的電動車毫不遜色，甚至可以説，它的體驗駕駛體驗和安全性更勝一籌，因為它的重心更低，而且沒有燃油爆炸風險。並且，充一次電可以開300多千米。芒格相信將來比亞迪能實現更長的續航里程。

2010年，比亞迪宣佈與梅賽德斯-奔馳達成了合作協議。按照中國的政策規定，梅賽德斯-奔馳只能在中國開兩家合資公司，這兩家公司合資公司早已成立，所以梅賽德斯-奔馳和比亞迪只能尋找別的合作途徑。強大的梅賽德斯-奔馳為什麼要找小小的比亞迪合作？當然是因為它認可比亞迪的電池技術。芒格深信，電動汽車的時代必將到來。

05

避免不被進化所淘汰

在這個高科技的時代，即便伯克希爾·哈撒韋也一直避免成為被科技進步淘汰的對象。為此，伯克希爾·哈撒韋投資的公司也涉及了高科技公司，例如，生產硬質合金切削工具的伊斯卡。雖然伊斯卡的產品有很大的科技含量，但它是行業翹楚，幾乎佔據絕對壟斷的地位，所以芒格並不擔心。

伯克希爾·哈撒韋經歷過很多失敗。曾經的新英格蘭地區的那家紡織廠，他們無力迴天。還有珠寶店，銷售額不可能再創新高。因為競爭對手太多，和所有人一樣，我們都無法違背殘酷的競爭規律。很多人像飛蛾撲火一樣去送死，芒格則在謹小慎微地躲開很多難題。如何避免被科技進步淘汰？這樣的問題無法解決，只能遠離容易被科技淘汰的公司。巴菲特説：「我們沒本事跳過三米高的欄杆，我們的做法是輕輕地邁過小水坑，然后撿起大塊大塊的金子。」輕輕地邁過去就能撿到大塊的金子，但是這樣的小水坑可不多。

芒格親自執掌的每日期刊就「屬於被科技進步淘汰了的公司」。很多年前，每日期刊也很賺錢。以前，在法院作出判決，6個星期以后，每日期刊通過報紙的形式發佈判決匯編。所有的律師都需要訂閲每日期刊的報紙，於是每年都可以大幅提高訂閲價格。過去賺錢很容易，現在隨之科技進步就不行了。律師都通過互聯網查到判決匯編，於是每日期刊被淘汰了，壟斷地位消失了。這是一個無法改變的客觀現實。每日期刊還有一項業務是發佈公告廣告。按照法律規定，某些特定的廣告必須登報公示。可想而知，這項法律規定頒佈的時候，互聯網還沒問世。今天，公告廣告業務也成為明日黃花。於是，每日期刊的主營業務也就走到了盡頭。有趣的是，那些原本打算買進每日期刊做價值投資的人，沒想到卻變成了風險投資。

當報紙行業走向消亡之時，所有的報業公司都在掙扎着求生存，但大多數報業公司還是難以逃脱覆滅的命運，這就是達爾文的進化論。在芒格年輕的時候，通用汽車是全世界最大的汽車公司，但最終通用汽車破產了。一家曾經遙遙領先的汽車製造商怎麼會淪落到破產境地？究其原因，還是要用達爾文的生物進化論來解釋。當科技變革的大浪潮席捲而來之時，很多公司束手無策，只能坐以待斃。當公司遭遇顛覆性的技術變革時，失敗是一種常態。跟不上時代的步伐，只能被時代淘汰。因此，學習查爾斯·達爾文搜尋反面例證，或許才能避免不被進化所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