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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租300住海景房,我住遍全中國最低價的小區

2022-10-08 09:59

  文 | 鍾藝璇

  運營 | 月彌

  來源:每日人物

  兩年前,26歲的年輕人「輕徙鳥」,開始了一段在全國各地尋找低價住房的特殊旅居經歷。

  迄今為止,他去過100多個城市,在30多個小區居住過,足跡遍佈乳山、峨眉山、海陵島、老君山……這些房子的月租價格大多在300-800元之間,臨海、臨山,擁有絕佳的風景和居住條件。

  對不同城市而言,房子擁有不同的意義:在落寞的廣西防城港,大片的海景房承載了彼時人們對環北部灣開發區的期待;而在貴州的一處鄉鎮,夏天擠滿了來避暑的重慶人;至於「養老勝地」乳山,走在市集上,抬頭看見的都是白發。

  房地產的泡沫光影也在輕徙鳥的旅途中浮現。他去過投資達1600億的海南海花島,現在大量房子閒置,也目睹過河南雲臺山下大片的爛尾樓,一側是高山,一側是歐式建築,帶給他極大的視覺衝擊。南方有一個廢棄度假酒店的大堂,被附近鄉鎮的農民們當作牛棚,有時候牛羣會闖入附近小區,悠閒地走來走去,當地物業的工作之一還包括隨時清理牛糞。

  在輕徙鳥身上,我們也看到了另一種生活樣本。他大二退學,一直從事自由職業,從未參與社會主流競爭。在他眼中,房子不一定是剛需,也可以是一箇中轉站——就像他的名字一樣,一個遷徙路線的落腳點。旅居不是逃避,用他的話來説,這是一種「積極的自由」。

  以下是輕徙鳥的自述:

  我的旅居來源於一次偶然。2019年11月,我在河北邢臺的老家已經待了將近4年,想出去透透氣,聽説廣州這座城市好,吃得好、風景好、創業環境也寬松,我就想自駕去廣州看看,待上幾個月,如果順利的話,還想在廣州開一個設計工作室。

  人還沒到廣州,在廣州和清遠交界的高速口,我遠遠看到一片椰子樹,那里竟然有一個超大的度假區綜合體。常年在邢臺生活,我從沒見過這麼豪華的小區,當即就用手機搜了一下價格,租金均價只要600元一個月,比邢臺還便宜,我當時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吧,這太假了。

  轉念一想,來都來了,去看看,我乾脆把車開過去,在小區樓下找了箇中介,讓他帶我看房。我還記得,那天是小區第一天開放,到處是鮮花和鞭炮屑,還有一塊長長的紅地毯。我跟着中介一路走進去,門口的保安衝着我們敬禮,就像電影里的大莊園一樣,兩旁有椰子樹、大王棕櫚樹,眼前都是別墅,不遠處有高爾夫球場,最里頭是高層小區。

  我看中了一套一室一廳的房子,當時就簽了一整年的合同,因為實在太便宜了,7000元,平均到每個月600元。這套房子60多平方米,全新裝修,在我們邢臺,有這樣環境的小區,每個月至少得2000元起。

  就這樣陰差陽錯,廣州沒住成,我住進了空曠的城郊。因為2020年初疫情的原因,我在這兒一住就是5個月。一個人在房子里的時候,我對這類房子突然產生了巨大的好奇,廣東還有沒有類似這樣的地方?我把目光放到了海邊,作為一個內陸人,我從沒見過海,當時有一個叫海陵島的地方吸引了我的注意,它在陽江市,租金均價和這里差不多,都是600元左右。

  4月底的時候,我把這套房轉租出去,自駕去了海陵島。這里符合我對大海的一切想象,海灣就在腳下,正值夏天,一望無際的藍,要知道我們家的空氣質量排在全國倒數,基本見不着藍天,這里還有我在北方看不見的雲,特別大,大到誇張,就好像在你跟前一樣。

  海陵島的海和雲。圖 / 受訪者提供

  但可惜的是,因為碰上了五一假期,我沒有租到一線海景房。直到下半年,我在山東海陽市的一個小鎮遇到了目前最滿意的房子。我選擇了一個月租1300元的三室一廳,其實要租到前兩次那樣的低價房也不難,但這回我想要一個更大、更享受的空間。這里是一個3A級景區,附近有別墅、洋房和五星級酒店,我的小區50米外就是大海,住在20多層高的樓里,晚上的海浪聲彷彿就在耳邊。

  后來我就嘗試拍了住這些房子的視頻,發在B站上,引起了不錯的反響。我開始想把這一系列做下去,想告訴大家,全國有哪些價格低、環境好、可能又不為人知的房子。這些小區基本上都是前幾年房地產繁榮時,開發商拿下的文旅地產,現在交房了,業主自己還沒來得及住,房地產又進入寒冰期,賣不動、租不出去,就只能晾着,或者交給專門的房屋託管打理。

  關於這一點,我對惠州的南崑山印象特別深刻。到的當晚8點不到,因為人少,周邊的酒店旅館已經全部關門,我輾轉到深夜才找到一家酒店,50多平方米的房間,只要72元一晚。第二天我才知道,這個鎮子的人口5萬不到,卻吸引了投資者來這里建起了足足可以容納20萬人的小區。

  要找到這樣的低價房子,其實不難,我一般有兩種辦法。第一是鎖定開發商,碧桂園、富力、恆大、萬科這四個開發商經常會蓋一些大型度假區,用它們的名字帶上城市,可能會有驚喜。第二是看衞星圖,在城市邊緣,往往能看到大片農田,如果突然有特別高且成片的建築物,不用多説,一般又是度假區。

  別看房子租金便宜,我住的都是環境好的新房,我討厭牆上那些舊舊的油漬、劃痕,也討厭有人常住的氣息,更想要一種隨時隨地住新家的感覺。在租房前,我一般會把需求告訴管家或者物業,后來有一回在乳山,物業調侃我,你看,人家六七十萬買的新房,300塊就給你住了。

  乳山銀灘的海景房。圖 / 受訪者提供

  住這些房子最直觀的感受是,沒有噪音。剛開始我沒注意到這點,直到中途我回了趟邢臺老家,才發現我家里怎麼這麼吵。我爸媽説話的聲音、狗叫聲,小區里頭誰家的孩子又哭了,還有數不清的車子在樓下嗚嗚叫,聽得一清二楚。但我在外頭旅居的日子里,從早到晚都特別安靜,下個樓,出趟門,路上基本看不到人。電梯也隨時都有,我有次租住在33層的高層,從來沒等過電梯,后來它乾脆也不下去了,就在我的樓層待着不動。

  這些地方人少,基本上只有一些退休的老人,或者是附近村莊的居民,操着一口濃重的當地口音。像我這樣的外來年輕人基本沒有,有時候,説個不恰當的比喻,一個人行走在巨大的建築物之間,我甚至會有一種身處電影里世界末日的感覺。

  我住的地方很偏僻,一般是城鄉的交界,周邊的人還是生活在農村的一個狀態。在南方,我能看到戴斗笠的農民牽牛走在農田里,農民們把廢棄的度假酒店大堂當作牛棚,有時候這些牛會闖入小區,悠閒地走來走去,當地物業的工作之一還包括隨時清理牛糞。到了四川、貴州這些少數民族較多的地方,還能看到不少老人穿着特有的藍白服裝,裹着頭巾在地里勞作。

  好在現在網絡發達,買菜、拿快遞都很方便,附近基本都有自提點,很少會出現取不到快遞的情況,唯獨有一次,我住在山東海陽,有一個郵政快遞,不給我送,需要我去十多公里外的鎮上拿。如果自己要臨時買菜,基本都得去附近的鄉鎮,大概三四公里遠,所以擁有交通工具很重要,我出門在外都是自駕,走路是不可能的,要是幸運點,偶然還能在某些城市看到共享單車。

  山東乳山的市集給我的印象很深,我在銀灘住過兩個月,當地基本都是老人,不誇張地説,在大街上,抬頭一掃,滿街都是白發。這些老人不習慣網購,都去當地的流動市集買東西。市集一般凌晨四點多就開始了,中午結束,地點不定,但可以提前去網上查。只有在這種時候,我才能感受到這座城市的人氣。這里賣的大多是海鮮,扇貝、海蠣子,還有一些我不認識的魚,最多的是生蠔,只要3塊多一斤。

  在乳山、海陽和肇慶,我基本都是自己做飯,當地的館子價格不菲,沒有外賣,打開軟件,空蕩蕩一片,偶爾有一些幾十公里外的海鮮燒烤,也是100元起送。我倒也住過方便的度假村,比如廣西北海的防城港市郊,那里的房子空置率也高,但人口基數相對大,和生活在城市里基本沒區別。

  不同城市的房子,承載的意義不同。防城港當初作為環北部灣的開發區,基礎建設確實不錯,有三甲醫院、大型商場,也一度吸納了許多企業和地產。但隨着時間的推移,這里並沒有實現過去的那些期待,人越來越少,也就落寞了。我也去過貴州遵義的一個度假鄉鎮,那里可以用人山人海來形容,當地距離重慶較近,承接了大量重慶人的避暑需求,一到夏天,大大的橫幅被掛在度假村前,寫着「重慶避暑勝地」。我在這里壓根租不到房子,因為這兒都是業主,他們得自住。一到傍晚,老人們拿着蒲扇走在街道上慢悠悠散步,我拉了好多人問,有沒有地方可以住,直到最后有人和我説,可以租,3500元一個月。太貴了,我轉頭就走。

  這一路,我也看到了大量的爛尾樓。在肇慶,我看到一個小區,一半都爛尾了,空蕩的鋼筋鐵絲已經發鏽,都是風吹日曬的痕跡,另一半還在正常住人。我去河南雲臺山的時候,懸崖下就有一個特別大的恆大歐式度假區,全部爛尾,一側是高山,一側是歐式建築,當時給我的視覺衝擊很大。我用無人機遠遠地看,能看到架構已經搭好,里頭還有人,只不過不是動工的人,而是請來的看護,防止有人潛入偷竊建築材料。

  河南的爛尾樓。圖 / 受訪者提供

  爛尾樓里,恆大的房子我基本能一眼辨認,它們的特點是,華麗而老氣,不夠現代,也不夠復古,有點年畫的感覺。只要遠遠看到一片特別高的樓,再帶個歐式小尖頂,名字里再帶個「天下」「城」「府」,基本是恆大無疑。

  今年7月的時候,我去了一趟海南海花島。這個島嶼,在全中國都算得上獨一無二。它是一個完全的海上人工島,一共有三塊區域,兩塊居住區,一塊遊玩區,遠遠看過去,就像一個巨大花瓣,據說是全球最大的花型人工旅遊島。

  其實我一直很難理解開發商為什麼這麼執着於海景房,有報道説,恆大在海花島上的投資預估有1600億。初到島上的時候,這一切是讓我震驚的,島上都是恆大的房子,甚至比對岸縣城的房子都要多。要知道,海花島真的很偏僻,從海口過來,得轉兩個車站,還要坐公交車才能到島上一個偏僻的位置。

  不同城市的房東也有差別,廣東人和四川人做生意不太講究,只要掙到錢就行。我在陽江的時候,房東一開始説只能年租,后來又同意租兩個月,租金一共1000元出頭。他是佛山人,當時專門跑了200公里給我送鑰匙。等到定下來了,他又説,「收房的時候,我再來一趟吧」。我趕緊搖搖手,這樣太麻煩他了。或許廣東人認為只要能掙錢,就不怕麻煩,畢竟這來回的油費都得要好幾百。但北方房東就不一樣了,我在河南的時候,房東們一般不太願意給我短租,掙得少,寧可就不掙了。

  買下這些房子,房東們會后悔嗎?的確是有可能的。我在峨眉山住的小區,50多平方米的房子,租金400元一月,按照當地1萬2的均價,這套房子出租要覆蓋成本的話,得超過100 年。有一天我在電梯里,聽到幾個中年房東在抱怨:「房子買來那麼貴,現在租都租不出去。」

  加之疫情,旅遊地產受到不小打擊,生意現在越來越不好做。我曾經去過兩次陽江月亮灣,一次是去年五一,趕上旺季,酒店告訴我,五一到十一概不對外出租,只能接受一天一天預訂。當時他們給我的感覺是,特別有信心,能保證自己的客流量。但今年8月,我又去了一趟,對方的態度完全不一樣了,明明是旺季,他們已經無所謂,告訴我隨時可以短租,價格相對淡季也沒漲,都是600元一個月。我也能明顯感受到,這個酒店已經很久沒住人了。當天,酒店的一位工作人員,連着帶我看了四個房間,才順利住下。第一個房間,門被風吹壞了,第二個房間,枕頭發黴了,第三個房間,門乾脆打不開。而這些情況,他們竟然完全不知道。奇怪的是,這麼不景氣的情況,酒店還在招人,門口掛了個牌子,招聘前臺,底薪2400元。

  也許對一部分年輕人來説,房子真的不再是他們的剛需了。當然,我們不能否認一二線城市核心地帶的房子,這些地域的上漲空間是永遠存在的。就像泡沫經濟時代的日本,全日本的房子都在下跌,只有東京的房子依舊在漲。

  但房子的對一座城市的帶動性的確在下降,如果説過去的房子能夠拉動一個城市中心人口的遷徙,那麼這兩年,市郊建起的大批小區,已經讓我們感受到深深的疲憊感。就以我在的邢臺為例,這些年市郊的房子賣不動,住不滿人,只能打折促銷贈車位。我還記得,邢臺市區房子的價格巔峰,大概是在2018年,平均房價破萬,個別小區甚至能突破1萬5千元,但前段時間我看到,邢臺最便宜的高層小區甚至降價到了4900元/㎡。

  更別說我去的這些旅遊地產,它們是房地產依託於文旅產業的產物,相當於享受性消費,房價一跌,大家都在觀望,第一時間被波及的就是它們。我之前提及的,在海陽市住的那套房子,碧桂園十里金灘,2014年開盤的時候價格是8000多元/㎡,開盤售空,后來均價又一度上漲到1萬2千元,到了現在,平均不到5000元/㎡。當時我在那兒住了兩個月,房東是對夫妻,住在青島,他們告訴我,當初在這里買房,是覺得青島的海太貴了,只要往東100多公里,就能在海陽買套便宜的一線海景房。

  一到夜晚,這里的冷清再也無處遮擋。我住在海邊,海的另一頭是看不到頭的黑暗,人少,街邊的路燈也關了,黑乎乎一片,人根本沒有出門的慾望。這些房子的空置率到底有多高呢,附近一個回字形結構的酒店,密密麻麻都是小房間,到了晚上,我往窗外一看,亮的燈總共不過十幾盞。

  在晚上七點半的乳山找一家開門的小飯館需要開車二十幾公里。圖 / @輕徙鳥b站視頻截圖

  每次去一個新地方,住一個新的房子,對我來説,都是一個全新的「3D體驗」。

  我馬上就29歲了,在過去的人生里,我基本沒找過一份正式工作。我是個特別不服管教的人,大二那年退學,之后去過杭州和北京實習,待了一陣子,最后還是離開了。在北京的時候,我沒錢,住在7塊錢一晚上的網吧里,在廁所里洗澡,手機還被偷了。后來網吧也住不起,我就去肯德基住,覺得那里還挺好,趴着睡一整夜,也沒人趕你。

  我在北京的一家餐廳打了一個月的工,才湊夠了回家的路費。2016年,我無意接觸到了手機主題設計市場,畢竟我是學美術的,這個活兒對我來説並不難,當時我就專門在家給小米、華為投稿手機主題。這個工作有個好處,來錢快,一個6塊錢的手機主題,我到手能有4塊錢,只要有人願意買,一星期最多能掙上萬元。

  我在邢臺的家里待了將近4年,除了有一次去北京參加華為主題開發者大會,基本沒出過門。因為特別宅,也沒什麼朋友,我最多就是和幾個高中同學打交道,在家的時候,有臺電腦,我就能打上一天的遊戲。

  直到2019年,我終於想出去看看了,看看南方城市,這是我出門的直接原因。至於旅居的開始,可以理解為一種「積極的自由」,這來源於哲學家以賽亞·伯林對自由的兩種解釋,一種是消極的自由,另一種則是積極的自由。如果説過去的時間里,我是消極的自由——不做不想做的事,我個人覺得,那我現在的旅居,就像是一種「積極的自由」,主動地完成某一件事。我們的生活里有很多不受控制的因素,我們也在被這些因素推着走,要求我們讀書、工作、結婚、生子,但我不想被完全社會化,就不想追求別人讓我追求的東西。本來我對物慾的要求就很低,在家的時候,我一頓外賣可以吃三頓,中午、晚上和夜宵,哪怕當時我在北京沒有工作,也只是選擇去餐廳打工填飽肚子。

  這些代價,並非每個人都能接受。大二退學的時候,我想得非常簡單,認為這個行業里,只要我有能力,就能學到比學校里更深刻的知識,能自立門户。但后來我發現,學歷的確很重要,有時候它是一道硬性門檻。但我沒有后悔,我的父母也比較寬容,他們不太懂我,但也不會限制我,至於其他人的評價,凡是那些無用且中傷的,我都會置之不理。

  2019年,開始旅居前,我的外出經歷很少,在北京和杭州也只能算是生存,哪有時間看風景。出去后,我看什麼都有新鮮感。有一回我路過湖北,在國道上,發現那里的山和懸崖特別多,突然我看到一道彩虹,特別大的彩虹,我趕緊把車停在路邊,拿起相機就拍。當時有幾個農民正在附近聊天,有個男人看到我這麼興奮,趕緊跑過來,結果看到我在拍彩虹,特別郁悶,跑回去和同伴説:「我當什麼東西呢。」

  説到這里,又讓我想起一件趣事,在乳山,海水一退潮,許多人會在岸邊挖蛤蜊。那是個傍晚,海是暗藍色的,天是昏黃的,人們拿着小盆,蹲着挖蛤蜊,我一時興起,想把這個畫面拍下來。突然腳邊傳來一聲怒吼:「別拍了!」我心里犯嘀咕,拍這個干他什麼事。結果轉頭一看,原來那人蹲在岸邊上廁所,正一臉怒氣地看着我。

  迄今為止,我去了一百多個城市,在過去,我對自然是沒有反應的,哪怕我是美術生。我的家鄉經常有霧霾,世界是灰白色的,我感受不到美。但畫畫是對自然的反應,是人把自然反映在藝術上的體現,我第一次出遠門的時候,看見高山,看見海洋,我才知道,過去的我只是在臨摹與合成,而人家,是真的感受到了力量。

  家鄉邢臺的霧霾。圖 / 受訪者提供

  記得有一段旅途,是一個清晨,我撞見了一片剛起霧的森林,山峰、樹木和天空在霧氣的籠罩下,都失去了稜角,世界是扁平化的。我當時非常吃驚,我們這個行業早年前就流行一個扁平化趨勢,即整個畫面以單色為主,陰影極少,也沒有明暗交際線。我過去一直認為這是一種人為處理,到了那天,我才反應過來,這些設計出來的東西,都來自人的親眼見證。這些對我的影響非常深刻,如今我已經不需要再去網絡上找參考資料,海鷗長什麼樣,海水顏色的變化,懸崖下的公路,重疊的高山與丘陵,我統統見過,腦子里都有畫面感。

  去了這麼多地方,其實我並不覺得旅居,或是尋找低價住房,就等同於體驗原始生活。或許有人會向往農村,但實際上,真正讓一個在城市久居的人體驗農村環境,根本受不了。我自駕路過一些山區的時候,在古道上行駛,遠遠就能看見一些大山,半山腰有一座房子,孤零零的,下頭都是梯田,肉眼甚至都看不到上山的路。很震驚,我無法想象他們是怎麼生活的,但我能肯定的是,這些看似詩意的生活,一旦湊近都會失望。我從小在農村長大,我知道牛的身上有揮之不去的臭味,那些高大的馬兒,要是露出自己的大門牙,會把城里人嚇一跳,況且農村還有旱廁、跳蚤和蚊子。

  從2021年開始,我暫時沒有再接手機主題設計的活,一心去做了短視頻。我現在比較重視新鮮感,在一個地方居住的時長不會超3個月,就像做短視頻一樣,這對於我來説是一個全新的領域,我得自己用相機、無人機,還得學會剪輯。剛做視頻的時候,沒有收入,每拍一條視頻的成本還得花五六千,油費、房租、吃食、都是花銷。

  但我並不想靠這個掙錢,實話説,這沒有什麼意思。我的家庭並不算富裕,更別說經濟自由,只是我堅定最大的穩定性來源於我自己,如果我想掙錢,我還有很多方法,再不濟打回原形,去做手機主題設計。

  自由地活着,追求自己想追求的,我去的這些城市,都是我自己感興趣的地方,並不是純粹爲了拍視頻。發佈這一系列視頻后,有很多人私信我,問我能不能同行?我都拒絕了,第一是我去年結婚了,帶着老婆一起,不太方便。第二是我不太想和陌生人同行,在不瞭解對方的情況下,這可能會影響我們彼此的旅行體驗。

  現在我數了一下,想去的地方只有5個不到了,我也有了疲憊感,過去連着開兩三天車都不累,看到風景,只會瞪大眼睛,好像從來沒見過似的,但現在新鮮感慢慢褪去,去一個地方要回家歇一陣,視頻更新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也許有一天,我就不更了。至於下一次遷徙去哪兒,我還沒想好,我最近在自學一些軟件,或許我會回到2019年那個最初的目的地,又或是在廣東或者四川找個城市,開一家屬於自己的設計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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