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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百年巨頭CEO的中國經驗

2022-09-30 07:30

  來源:馮侖風馬牛

  接手偉大領導者留下的爛攤子,是什麼體驗?剛上任就碰上震驚全球的恐怖襲擊,該怎麼辦?

  提起通用電氣,大家總是會想到傑克·韋爾奇,這位讓企業資本增長30多倍的傳奇人物。然而很少有人知道,他離開通用電氣后,這家美國規模最大、知名度最高的企業已經耗光創意,開始故步自封,在外人看不見的地方有了無數漏洞。

  當時瞭解通用電氣的人都説,接替韋爾奇的人是個小可憐。傑夫·伊梅爾特就是這個小可憐。他的父親在通用電氣工作了38年,他本人畢業后就進入通用電氣,把這家公司視作信仰,甚至在左臀上紋了通用電氣的標誌。2001年9月10日是伊梅爾特接任通用電氣CEO的第一個周一,第二天就發生了9·11事件,從此他開始16年不停歇的‘救火隊長’生涯,直至2017年10月卸任。他的名氣不顯,卻推動通用電氣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讓這個巨頭平穩駛過2008年金融危機和2011年福島核電站事故(該電站的核反應堆是通用電氣設計修建的)。他説,‘如果你既不是天才,也不怎麼幸運,那麼我的故事就是為你準備的。’

  獲機械工業出版社授權,今天我們分享一段伊梅爾特與中國的故事,從中能清楚看到一家外企如何適應中國市場的規則,也能側面看出經濟實力之於一個國家究竟有多麼重要。

  本文節選自《如坐鍼氈:我與通用電氣的風雨16年》

  作者:傑夫·伊梅爾特、埃米·華萊士

  譯者:閭佳

  出版社:機械工業出版社·華章分社

  01

  中國最重要 

  在通用電氣投資並銷售產品的所有地方,中國是迄今為止最重要的。它有着最大的增長潛力,市場很快就將變得龐大無比,並超過美國市場。

  通用電氣的許多同行都想依靠當地廉價勞動力為公司建設世界工廠。但我並不這麼看,我重視我們的中國客户和巨大的市場機遇。我們在中國興建工廠是爲了服務整個亞洲市場,而非爲了滿足美國市場。

  我相信,在中國獲勝,會讓通用電氣變得更具全球競爭力。我不希望自己的團隊害怕中國,於是,我開始把中國稱為‘通用電氣的第二個本土市場’。

  我第一次去中國是1987年,當時我還在通用電氣塑料公司工作。我先飛到中國香港,接着搭乘支線飛機前往位於廣東省南部的深圳市。但從機場開車出來的一路上,我被這地方的簡陋所震撼。人們住在小窩棚里,洗手間都是露天的。

  我要去的是南沙區,那里準備興建我們在中國的第一家工廠。短短几年間,這家工廠將能夠年產2萬噸高性能熱塑性塑料(就是我之前講過的那些小顆粒),用於汽車、電腦、電話和其他產品。

  參觀完建廠選址后,我去做了銷售拜訪。我記得當時見了富士康的創始人郭臺銘,這家來自中國臺灣的電子製造商,最終將會為英特爾生產主板。富士康在中國大陸的第一家工廠很快將在不遠的地方開始運行,它需要通用電氣的塑料顆粒作為主要原料。(2000年,富士康將成為通用電氣塑料公司全球最大的客户。)

  接下來的30年里,我每年都會去中國兩三次。較之其他任何一位西方國家的首席執行官,我有更多機會近距離觀察中國的發展。雖然西方國家普遍認為中國對知識產權保護不力,但我看到的是它的人民不知疲倦地努力改善自己。我目睹數百萬中國人從農村地區遷徙到城市,創造出一個全新的龐大中產階級。與此同時,日益壯大的精英階層也正在積累私人財富。每次我走出酒店,越來越多的寶馬和奔馳汽車從我身邊疾馳而過。

  中國正從世界工廠轉變為超級經濟大國。

  1997年夏天,當時我還在通用電氣醫療公司擔任首席執行官,我決定利用通用電氣傳統的8月假期訪問中國的20個二線城市。我已經去過北京、上海、廣州和深圳這幾個一線城市(那時甚至已經去過許多次),但我對天津、成都、廈門、武漢這樣的地方(它們當時的人口規模在400萬〜600萬)很感興趣。我訪問了數百家醫院,會見了當地領導人和客户。這次旅行的所見所聞讓我意識到,通用電氣必須更大範圍地進入中國。

  ‘不管發生什麼,’我對自己(后來,也對所有願意聽的人)説,‘我們必須到這里投資,中國等於增長。’

  事實一目瞭然:這里有龐大的人口需要醫療保健,而且,尤其值得指出的是,政府承諾要為人民提供醫療保健。我和成都市市長見面時,他這樣總結道:‘我們當然要做醫療保健,這是釋放人民生產力的唯一途徑。’很明顯,對於通用電氣的核磁共振機器和CT掃描儀來説,中國是個巨大的市場。

  在那趟旅行中,我記得通用電氣(中國)醫療公司總裁陳治告訴我:‘如果我們能在本地生產CT掃描儀,找到合適的價位,我們的銷量將達到美國的5倍。’1999年,我們在北京建了一家CT工廠,陳治的預言很快變成了現實。就算我當時還不曾理解中國市場對通用電氣有多麼重要,這一事實也足夠説服我了。

  02

  廣泛接觸中國的下一代領導者

  擔任通用電氣首席執行官之后,我到過中國30次,但我永遠不會忘記就任后的第一次訪問。

  那是在‘9·11’事件之后,就在同一個9月,在北京,我和在該地區工作的20名領導者坐到了一起。我們在房間里四處走動,互做介紹,我驚訝地發現,其中只有兩個人真正住在中國大陸,而且他們僅僅是中層員工。(通用電氣的185名高管,當時沒有一個人常駐中國。)我記得我們駐中國香港的高管孫禮達(Steve Schneider)對我説,中國正在興建300座新機場。我領悟到:隨着中國的發展,通用電氣必須更好地定位自己,滿足自身的需求。

  例如,2005年時,美國每4.5萬人擁有一架商用飛機,而中國為每160萬人擁有一架。隨着中國經濟的發展,我知道他們對噴氣發動機將出現巨大需求。隨着城市規模的擴大,他們需要擴大發電能力、改善交通走廊,這意味着需要更多的機車;中國的消費者和企業會需要金融服務。所有這些東西,中國必須得從某個地方購買。我希望,通用電氣能成為中國採購的地方。

  那麼,我們是如何打入中國市場的呢?

  在1999年的一次訪問中,我的前任傑克·韋爾奇,和中國政府一起創建了‘中國首席執行官項目’。它的設想很簡單:每年通用電氣將在美國克勞頓維爾接待20〜25名來自中國的首席執行官,集訓時間為期3周,參加者由中共中央組織部挑選。

  來訪的首席執行官們抵達紐約后,我們會送他們去參加領導力課程,學習通用電氣的管理之道。通用電氣所有的頂級業務領導者都會前來與他們交談,包括傑克·韋爾奇本人。中國人渴望向內部人士瞭解這家標誌性的美國企業集團,但我們同樣也有所收穫:廣泛接觸了中國的下一代領導者。

  可以説,‘中國首席執行官項目’是通用電氣進入中國市場的靈丹妙藥。等到我擔任首席執行官的時候,參加過克勞頓維爾沉浸式培訓的人已經在中國各地走上管理崗位,每次我到訪中國,都能碰到不少這類的人,他們一次次地為我們引來業務。

  早些時候,我看到中國正在發展技術實力、培養人才。所以,我力推在上海開設一個新的研究中心。很快,我們的團隊就能夠處理複雜的項目。這家離岸全球研發中心同樣幫我們贏得了業務,因為我們在那里接待中國企業領導者,近距離了解他們還欠缺什麼。例如,我們意識到,中國企業在海外銷售方面還不擅長,在這個領域,我相信,通用電氣也能夠證明自己的價值。

  21世紀初,通用電氣獲得了為中國航空公司‘中國商飛’生產的一款支線飛機制造發動機的合同。ARJ21型飛機是中國邁向商業航空領域的第一步,這是一架性能很好的飛機,並得到了中國政府的支持和資助。但中國商飛沒有銷售或服務能力,也沒有機制推廣這架飛機,擴大其全球足跡。此后的10年,中國商飛只賣出了為數不太多的ARJ21型飛機。

  爲了售出更多的通用電氣噴氣發動機,我得出結論,通用電氣航空公司需要幫助中國提升其對國內製造的飛機的需求。我們與中國的夥伴建立了幾家合資企業,以幫助我們打入本地市場。

  技術被‘借鑑’的風險始終存在(這不啻為全球競爭對手提供彈藥),但我覺得,即便如此,這也比完全不參與中國市場競爭所帶來的風險要小。

  最終,通用電氣在中國佔據了75%的航空市場份額,比在美國還高。中國大部分飛機發動機都是從美國或法國購買的。2012年,我們與中國航空工業集團成立合資企業昂際航電。創辦它的時候,通用電氣是全球第三大航空電子設備製造商,落后於霍尼韋爾和羅克韋爾柯林斯這兩家公司,但我們從中國擴大中國商飛的計劃中看到了契機。我們希望中國商飛的飛機,除了使用我們的發動機之外,還配備通用電氣的航空電子設備。所以,我們把現有的航空電子業務與中國航空工業集團的該業務合併,形成對半持股的合作伙伴關係。我們的願望實現了:中國商飛在為下一代飛機C919選擇航空電子系統時,我們贏下了合同。

  把辛辛那提的工程師隊伍和上海的工程師隊伍合併起來,是件很複雜的事情。雙方文化不同,需要相互適應。這需要領導精神,以及不斷重複(至少在通用電氣內部)一句:‘我們進入中國的目的,不是爲了榨取他們的最后一滴血。我們必須共同努力來獲得成功。’

  在中國,多聽取中方意見很重要,我逐漸把它視為一種商業策略。

  有一次,在一樁捆綁能源交易中,中國政府給通用電氣和我們的競爭對手指定了當地合作伙伴。西門子和我們相中的上海電氣搭檔,而我們是和哈爾濱電氣。我向中國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負責人抱怨,他卻説,我的着眼點完全不對。‘傑夫,那是對你的讚美,’這位先生告訴我,‘你應該感覺很好纔對。我們對通用電氣非常看重,這才把最需要你的夥伴分配給你!’

  在中國,你不可能總是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而且遠非如此。但我學會了不太計較每一次的得失成敗,在那里做生意,要有長遠眼光。

  我一直關注着中國市場的力量,以及中國政府的影響力。讓我們面對現實吧:在一些市場上,中國在經濟發展方面的地位,已經取代了美國。在中東、非洲及拉丁美洲,中國建築公司利用通用電氣的產品和來自中國的融資興建電力項目,這就是全球化的本質。如果你‘在中國為中國服務’(一如我在任時的通用電氣),你就能成功,並且繞開貿易爭端開展工作。

  到我退休時,通用電氣在中國有21000名員工,其中99%是本地員工,其中包括7名通用電氣的高層管理者。我們開發了在當地市場獲勝所需的所有產能:我們已安裝了一萬多臺噴氣發動機;我們的醫療保健業務收入接近40億美元,而且利潤很高;我們與中美合作伙伴攜手建設生命科學園區;我們立足於佔領不斷增長的燃氣輪機市場;我們增加了從美國到中國的出口。我們受到中國政府的尊重。而這,就是你紮根當地、尊重他人所帶來的結果。

  03

  如果不在中國做生意,你興許無法生存下去

  新冠肺炎疫情危機,給中國帶來了嚴峻的考驗。再加上日益增長的貿易壓力,很容易想象將出現一段以反華情緒為特徵的地緣政治動盪時期。

  我理解這種存在於美國的情緒。商界領袖本可以鼓勵開展更富建設性的對話,他們的聲音卻消失了。但真的有人認為,全世界規模最大的兩個經濟體之間展開貿易戰會是個好主意嗎?除此之外,我擔心,下一代美國商界領袖會害怕中國,或者不相信自己有責任學習怎樣在中國競爭。這是個錯誤。在解決世界上最棘手的一些問題時,中國和美國是最重要的兩個國家。

  中國已經從單純的製造業大國轉變為重要的知識樞紐,並贏得了人們的尊重。今天,‘中國製造’不再意味着廉價產品。相反,在一個又一個行業中,它意味着:中國已經決定要採取某種立場,而世界很可能會跟隨。

  例如,太陽能產業之所以存在,就是中國決定這麼做,並着手製造太陽能電池板。我懷疑,他們在電動汽車方面的部署,也將快過美國。

  在一個競爭日益激烈的世界,我們不可能永遠迴避中國。此前的25年里,中國每年的理工科畢業生人數,超過歐洲和美國的總和。此外,在越來越多的問題上,中國成了‘決策者’。比方説,如果你關注氣候變化,那就看看中國吧:他們不僅在太陽能領域領先,在下一代電池、核電站和電動汽車領域,也都排在靠前的位置。在下一代人工智能和數字工具方面,中國將與美國並駕齊驅。最近,波音公司接連發生事故,中國成了第一個停飛波音737MAX窄體客機的國家。

  中國走向何方,世界也越來越多地轉到相應的方向。

  生活自有辦法讓事情圓滿。在傑克·韋爾奇擔任首席執行官的最后10年里,通用電氣塑料公司曾有機會與中國石油天然氣集團公司合作,建設一座10億美元的樹脂工廠。和我們在廣州南沙建造的顆粒工廠不同,它需要通用電氣把化學聚合物的配方帶入中國。傑克決定不這麼做。‘他們會把我們所有的技術偷走!’他説。但沒過多久,這項技術取消了專利,中國不依靠我們自行修建了工廠生產樹脂。這后來也是我們賣掉通用電氣塑料公司的原因之一,因為我們喪失了這一巨大的市場。

  中國再一次給我上了一課,而且它到今天仍然適用:如果你不在世界最大的終端市場做生意,你興許無法生存下去。

  編輯 | 毛洪濤    主編|王滔  

責任編輯:梁斌 SF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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