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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9-19 17:28
來源: IT時報
作者/孫妍
編輯/郝俊慧 挨踢妹
手機直連衞星,一場6G預演正在進行時,全球手機廠商開啟「追星之旅」。
「華為Mate 50系列手機成為全球首款支持北斗衞星消息的大眾智能手機,開啟了大眾衞星通信時代。」9月6日的新品發佈會上,華為常務董事、終端事業羣CEO余承東自豪地宣稱。
華為Mate 50衞星短信
一天后,蘋果公司CEO庫克宣佈,iPhone 14系列手機首次搭載衞星通信功能。
普通手機直連衞星,意味着在世界任何一個角落,都不會失聯,無論是身處沙漠還是海洋,即便在地震、洪水等自然災害摧毀了地面通信之際,也能第一時間發出求救信號。
如今,「捅破天」只是邁出了一小步,「永不失聯」才稱得上性命攸關的技術跨越,而終極目標是,手機隨時隨地可以通話、上網。
那是6G的美好願景,星地一體將真正讓網絡如同「空氣」,充斥整個地球。
華為PK蘋果,誰的「捅破天」技術更強?
華為Mate 50和iPhone 14的衞星通信功能最大區別在於,前者可發不可收,后者可發也可收。但相同點在於,兩者在使用地域、發送內容和對象方面都是有限制的。
一位接近華為的行業人士向《IT時報》記者解釋,華為Mate 50可發送文字和位置信息,將多個位置生成軌跡地圖,可以定向發給個人,但一般只能設定四個號碼,比如父母、子女、配偶等親屬號,發出的內容也會被審覈,「你吃飯了嗎」這類閒話家常的短信發不出去,只有跟救援相關的信息才能被發送,而且收不到回覆。
iPhone 14發佈的也是預設求救信號,自帶定位座標,不能定向發給個人,消息統一發送至公立或付費的救援機構,但能收到救援機構的回覆。
華為Mate 50支持的是北斗系統,亞太地區大眾用户可以使用北斗三號短報文通信服務,但華為Mate 50的衞星短信功能主要限制在中國大陸使用。iPhone 14的信號服務商則是美國衞星電話和低速數據通信供應商Global Star(全球星),其衞星緊急救援功能目前只支持美國和加拿大地區。
眾測期間,華為Mate 50用户每個月可免費發送30條衞星短信,但未來是否會成為收費項目還未可知。上述人士透露,之所以還未收費,是因為華為衞星通信的商業模式沒有確定,衞星信號要通過地面站接收,衞星短信也會發給非華為Mate 50用户,這需要與通信大網打通,華為繞不開的是通信運營商,「如何與運營商分成,目前工信部還在做方案」。
也就是説,不論華為還是蘋果,它們提供的只是衞星短信,將衞星通信從專用向民用推進了一步,但真正的衞星通話還未在普通消費級手機上實現。
6G預演,全球手機廠商「追星」
9月初的「蘋果周」,手機直連衞星成為手機廠商爭相發佈的焦點。
也許是得到了華為、蘋果雙雙發佈手機直連衞星的消息,9月1日,谷歌副總裁在Twitter上緊急發帖,下一個安卓版本,將會支持手機直連衞星。
9月5日,吉利旗下的星紀時代也搶在華為和蘋果之前官宣,最快明年,將推出全球首款直連低軌衞星的消費級手機。這也是吉利收購魅族手機以來,放出的第一個重磅消息。
今年2月,吉利一次發射9顆衞星上天。佈局低軌衞星,吉利要走的是馬斯克Space X的路——自己造衞星,自己發衞星。
藏得更深的是小米,小米系的順為資本持續參與了銀河航天的A輪、A+輪、B輪、B+輪融資,在銀河航天官網,雷軍也與銀河航天創始人徐鳴並列。近日完成的最新一輪融資,出現「國家隊」身影,由建銀國際領投,安徽省三重一創基金、合肥市產投、真為基金跟投,老股東君聯資本、混沌投資持續跟投。
無獨有偶,銀河航天緊隨吉利腳步,今年3月成功發射6顆低軌寬帶通信衞星,與首發星組成一個低軌寬帶通信試驗星座,號稱國內首個構建起星地融合的5G試驗網絡「小蜘蛛網」。
不過幾位行業人士都認為,吉利和小米系銀河航天的初衷是瞄準車聯網,為自動駕駛提供更為精準的定位導航,而不是瞄準手機直連衞星。
「銀河航天還可能為中國星網供應衞星,」一位行業人士向《IT時報》記者透露,銀河航天並沒有以手機直連衞星為焦點的跡象,反倒是將心思花在衞星工廠上。在提到最新一輪融資的用途時,銀河航天創始人徐鳴稱,「將主要用於衞星互聯網相關技術的研發和商業應用的開拓。銀河航天將加速可堆疊平板衞星、星上靈活調配的多波束相控陣技術、柔性太陽翼、數字處理載荷等核心技術的攻關,並加速構建衞星低成本批量化製造能力,一步一個腳印向高速泛在、天地一體、萬物互聯的6G時代邁進」。
我們離6G的距離,也許還有10年,但要完成空天地海一體的通信網絡佈局,當前入局,時間就已十分緊迫。
全民衞星通話纔是技術大跨越,誰將超越華為+北斗?
誰將超越華為和蘋果,第一個實現衞星通話?先要看有沒有衞星可用。
衆所周知,北斗主業是定位導航系統,短報文只是它附帶的功能。浙江大學微小衞星研究中心主任金仲和認為,北斗很難再跟第二家手機廠商合作,一來北斗系統能支持的通信容量十分有限,如果全民使用,頻段大概率會被堵死;二來北斗還有其他重任,其特殊性決定了它只能給國內核心手機廠商使用。
2008年汶川地震,地面通信幾乎癱瘓,災區成為一座座孤島。彼時,中國沒有自己的移動通信衞星系統,空軍派出15名空降兵勇士,攜帶2部國外系統的衞星電話,冒着生命危險恢復災區與外界的聯繫。中國自主衞星移動通信系統由此開始研發,10年后,2018年,天通衞星通信服務開始試商用,由中國電信獨家運營,運營主體是中國電信集團衞星通信有限公司(下簡稱中國電信衞星公司)。
2020年,天通衞星正式商用,中國人擁有了自己的衞星電話,不再依賴國外。所以放眼望去,國內專門用於通信的高軌衞星非天通莫屬。除了短信外,天通衞星還支持通話、視頻甚至384kbps數據服務支持上網。
「目前,中國電信衞星公司正在與國內手機廠商合作推進手機直連衞星功能,將盡快推出突破性產品。」中國電信衞星公司技術總師陳宏向《IT時報》記者透露,這一突破可能會從衞星短信跨越到衞星通話。
形似大哥大,一根長長的天線裸露在外,為的是接收到幾萬公里外的衞星信號,這就是傳統的衞星電話,實現衞星通話難道要讓手機設計「開倒車」嗎?
在陳宏看來,手機直連衞星有三大技術挑戰:雖然已經可以把衞星電話做得跟普通手機一般大小,但要把天線植入到小小的手機中還是一個挑戰,特別是和3.6萬公里遠的高軌衞星通信難度更大,對射頻器件、天線性能要求很高。其次是芯片關,原先衞星電話中有兩張芯片,一張支持衞星通信,一張支持普通蜂窩網絡,但現在消費級手機內部空間已近極限,很難承載兩張芯片,只能嘗試讓一張芯片支持兩種網絡。還有一點是大多數參與者沒有意識到的,衞星網絡多是煙囪式,衞星電話只能用專用號段。不過這一痛點已經被中國電信衞星公司消除,在今年上半年發佈的天地翼卡上實現了一卡雙網。
IEEE地球科學與遙感學會AdCom委員、復旦大學信息科學與工程學院副院長徐豐也認為,天線和芯片是最大的技術挑戰,芯片要能解調微弱的信號及發射更大的功率,天線要設計成高增益的圓極化、方向能朝上指向衞星,這與傳統基站通信有很大區別。
在浙江舟山的400多條漁船上,漁民帶着衞星電話出海。去年河南暴雨,今年瀘定地震,都能見到天通衞星電話的身影。其實早在一年前,中國電信衞星公司就已經在拓展民用市場,中國電信衞星公司總經理楊嶺纔在接受《IT時報》記者專訪時提到,除了應急通信外,驢友越野探險、海上郵輪等民用場景也在拓展中。天通系列衞星的覆蓋範圍已經從我國的領土、領海擴展到周邊,包括東南亞、太平洋海域等。
短短一年,天通衞星用户已從10萬戶增加至14萬戶。這些數據支撐着陳宏團隊的精準預估,天通衞星還能容納多少用户的通信需求。「天通衞星的容量非常充裕,后續我們打算採取穩中求進的策略,先推出帶衞星通信功能的一款機型,再根據市場反響決定是否向其他機型,或向其他運營商用户開放。」陳宏道出了中國電信衞星公司在手機直連衞星市場的佈局。
「華為和北斗合作,因為不用大改原有手機設計」,一位接近華為的行業人士向《IT時報》記者透露,光爭取到衞星資源還不夠,手機廠商自身需要有較強的自研能力,其中涉及芯片、天線等各個產業鏈環節。
Sat5G衞星通信標準發起人、世域網通創始人郭正標認為,除了華為之外,國內手機廠商很難在短時間內推出衞星通信功能,華為有海思芯片,自研操作系統,定位中高端,對成本不敏感。
前年,一家只做中高端手機廠商找到郭正標,尋求利用世域公司研發的屏下天線解決方案來應對衞星通信痛點,為的是將天線與柔性屏幕貼合,考慮的機型是摺疊機,因為這樣纔有足夠的空間容納天線陣列。
地面基站距離用户只有幾公里至十幾公里,但高軌衞星距離地球3.6萬公里,中軌衞星距離地球2萬公里,低軌衞星也在幾百公里外的空間軌道上。「想要信號好,要麼把衞星天線做得更大,要麼把手機天線做得更大。」郭正標表示。無論走哪條路,都不是一件易事。
全球「追擊」馬斯克,標準和路徑之爭
馬斯克已經發了3000多顆小衞星「上天」,被視為太空軌道資源最強競爭者。航天學者黃志澄認為,馬斯克的「星鏈計劃」要想實現全球信號無盲區,至少需要上萬顆,留給全球追趕者的時間窗口期只有兩至三年。
今年,馬斯克的太空技術探索公司Space X兩大動作都瞄準了手機直連衞星,一是和美國電信運營商T-Mobile合作,利用其5G頻譜;二是計劃在2023年發射第二代衞星,其天線更大,能直接向手機發射信號。
在衞星覆蓋範圍內,星鏈可以提供2-4Mbps的帶寬接入速度,除了發短信,足以支持每個區域一千到兩千次通話。
自從馬斯克星鏈計劃開啟以來,中高軌衞星和低軌衞星的路徑之爭從未停止過。在金仲和看來,中高軌衞星較為固定,所以覆蓋範圍穩定、所需衞星數量少,但距離遠,要求發射功率大,直連手機的天線設計較為複雜;低軌衞星是快速移動的,手機連接時會有信號斷點,但好在距離近,對手機天線的改造要求不高。
2021年以前,中國國家隊的星座計劃均沒有超過上千顆,吉利、銀河航天等民企更是相去甚遠。2021年4月,中國衞星網絡集團(簡稱中國星網)正式揭牌,由國資委牽頭,以衞星寬帶運營商的定位出現,一時之間,「中國版星鏈」的猜想不脛而走。「星網目前的規劃是發射一萬多顆衞星」,郭正標向《IT時報》記者透露。
黃志澄認為,如何利用民間資本,舉國之力爭奪「星空」的政策並不明朗。
郭正標也認為,受限於衞星通信技術發展趨勢和國際化運營現實問題,國家應該鼓勵支持民營衞星運營商開展國際化業務。
資源和路徑之爭,關乎長遠的衞星競爭格局。但眼前的手機直連衞星大勢,急需解決的是技術標準。
單就負責信號和協議處理的基帶芯片而言,高通和聯發科佔據了全球主要市場。目前,高通、聯發科已經基於國際移動通信標準組織3GPP的5G NTN(non-terrestrial network,非地面網絡)技術進行研究和測試,正在達成產業共識。
最近,中國移動和中興通訊等發佈全球首個運營商5G NTN技術外場驗證成果。挑戰在於,普通手機要與遠在3.6萬公里之外的高軌衞星通信,像發微信一樣,實現短消息和語音對話。
據《IT時報》記者瞭解,這個成果是基於3GPP公開協議,採用的是海事衞星系統,手機終端依次通過衞星、信關站、NTN基站接入地面核心網和業務平臺,最終將空天地一體貫通。但是,技術突破並不代表可以一步跳到商用,上述試驗后續將先在北京、雲南等省試點,並沒有開放民用,只是用於應急通信。
摩托羅拉的「銥星計劃」比馬斯克的「星鏈計劃」更為超前,30多年前的2G時代,摩托羅拉為佔據世界通信市場的主動權,發射77顆衞星,最終想實現在任何地方都能使用手機通信。但是動輒五千美元的銥星衞星手機,每分鍾通話費用三美元,豈是普羅大眾能接受的,最終銥星公司因資金鍊斷裂破產重組,摩托羅拉為此身心俱疲,全線潰敗,一代貴族就此沒落。
曾經落在摩托羅拉頭上的一粒灰,是否能成為新時代的滿天星辰和手中的「救命神器」,還要經歷商業化的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