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最火動漫，花落《間諜過家家》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毒眸（ID：DomoreDumou），作者：龍承菲，編輯：趙普通，頭圖來源：《間諜過家家》

第1單元完結的4月新番《間諜過家家》，無疑是今年最火的日本動畫。

動畫講述了架空的「東國」和「西國」對峙時期，作為西國間諜的男主「黃昏」爲了調查東國高層人物，要在一周內組建家庭，潛入目標兒子所在的名門學校的聯誼會。於是「黃昏」假扮成精神科醫生勞埃德·福傑，但找來的「女兒」阿尼亞是有讀心能力的超能力者，「妻子」約爾是個殺手，三人互相隱瞞身份，開始了意外不斷的三口之家生活。

在B站延迟播放的情況下，《間諜過家家》依然以22天播放破億的現象級成績，打破了2020年《咒術回戰》拿下的最快記錄。

更為可貴的是，《間諜過家家》的火爆幾乎算得上是「出圈」級別，受眾不僅包括二次元的核心受眾，還有不少平時不看日本動畫的觀眾——它的豆瓣評分人數已經突破9.9萬人，超過了同樣高人氣的《鬼滅之刃 遊郭篇》。

二次元已經不算「小眾」，每年幾乎都有一部穿透原有圈層的日本動畫，帶着金句梗和大熱角色在國內社交網絡流傳，也會成為每年漫展的COSPLAY屆的「撞衫大户」。

從高舉調查兵團旗幟的《進擊的巨人》到讓波吉風靡微信頭像屆的《國王排名》、人人都在學「wakuwaku」的《間諜過家家》，縱觀歷年能在國內成為「網紅」的日本動畫，似乎都存在着能夠打入大眾圈層的特質。在「出圈」之后，原本屬於阿宅們的圈內生態，也會發生一些改變。

「網紅動畫」之所以「網紅」

擺在動畫成為「網紅」之前的第一道門檻，是「製作精良」。

《間諜過家家》由Wit Studio和CloverWorks共同製作，被稱為「霸權社」的Wit Studio成立后負責的首部動畫就是現象級大作《進擊的巨人》，一向以畫面精良著稱。

《進擊的巨人》三笠

看慣了電影動畫大片的大眾，對於畫面的容忍度不高，動畫角色的臉部特寫不能有絲毫崩壞，幀數要充足，打戲要流暢。像《家庭教師reborn》這樣在開頭誕生出「五話寺」之類經典崩壞鏡頭的動畫，即使B站評分高達9.9，也很容易在前期勸退一部分觀眾。

演出精美、經費爆炸的畫面截成動圖，容易在微博等社交平臺廣泛傳播。以《鬼滅之刃》為例，第一季19集貢獻了「火之神神樂」的精美作畫，被認為是「神回」，在片尾字幕中署名的原畫和第二原畫共有30多位。

火之神神樂

內容上，出圈的網紅動漫，也要求「觀影門檻」不高。

自帶複雜的世界觀設定和專有名詞的動畫，容易導致大眾難以進入劇情所營造的場景之中。

以TYPE-MOON旗下的「fate」系列為例，整個系列推出過多部遊戲、動畫和劇場版電影，但即使是大眾認知度較高的《Fate/Zero》，也在最開始就要面對14個角色和「御主」「從者」「英靈」等全新概念，對於不是已經對fate系列有所瞭解的觀眾來説，接受過多的新概念並不容易。

一般大眾容易接受的搞笑類動畫，也可能存在門檻。不少搞笑類動畫中藏有大量日本偶像、綜藝和ACG梗，《齊木楠雄的災難》中就有大量的《JOJO》梗，對日本文化、其他動漫不太瞭解的觀眾，會很難意會到笑點。

《齊木楠雄的災難》大玩JOJO梗

此外，劇情線比較單薄、以熱血取勝的動畫，還有不少宅向作品常見的擦邊軟色情，也很難推廣至更廣闊的圈層。

相比之下，成為「網紅」的動畫作品，與其他內容體裁之間沒有壁壘，能夠與觀眾熟悉的內容體裁「無縫切換」：它們是30分鍾左右一集的動畫番劇，但也能與大眾熟悉的網絡小説、電影等體裁相融。

近年來在B站熱度居高不下的「穿越異世界」動畫，劇情的發展其實與起點男頻爽文極為相似。而《間諜過家家》里由間諜、殺手、超能力者組成一家人，很像強設定的商業喜劇片，網友把動畫畫面配上《潛伏》《武林外傳》的臺詞也顯得十分契合，非二次元核心人羣的大眾比較容易代入。

《間諜過家家》武林外傳配音，來源@正川Kawa

除了動畫本身的素質和內容題材以外，能夠在大眾圈內廣泛傳播的人物IP和梗，也能促使動畫進一步走向「網紅」。

萌系的人物IP往往是「出圈利器」。大眾對動畫中可愛「幼崽」形象的喜愛居高不下，《工作細胞》中的血小板、《干物妹！小埋》中的小埋、《鬼滅之刃》里的禰豆子和《間諜過家家》的阿尼亞，都是這類萌系IP的典型案例。

實用性廣泛的金句、魔性的畫面，也容易成為梗在二次元核心羣體中傳播，最終穿透圈層。而梗的傳播，也會給動畫本身帶來更多的關注度。

《輝夜大小姐想讓我告白》動畫第3集片尾曲的「書記舞」就曾經風靡B站，《白色相簿2》從知名的三角戀情節中誕生了金句「明明是我先來的」「本來是雙份的快樂」，《機動戰士高達：鐵血的奧芬里爾》也憑藉第48集動畫結尾的詭異演出，留下了「不要停下來啊」的二次元經典名梗。近期發佈動畫預告的《電鋸人》，也已經因為「好耶」「我逐漸理解一切」等名臺詞，成爲了二次元圈內新的「網紅動畫」。

成為「網紅」之后

對於不少動畫來説，成為「網紅」意味着知名度提高、人氣飛漲，也意味着就此承載了太多人的期待，一旦后續展開與觀眾的期望相悖或劇情質量下滑，口碑很容易在一夜之間跌入谷底。

從近年來的動畫作品來看，《國王排名》就是典型案例。動畫在剛播出時走紅，播出5集時微博話題的閲讀量破億，被認為是「搞哭了大半個B站」。但是后續的劇情進展中，波吉的「練級」速度過快，劇情的重點逐漸從小王子的成長史進化到「王室倫理劇」，對於反派「魔鏡」米蘭喬的刻畫也沒有被大多數觀眾接受。

國王排名口碑逆轉

當前動畫的B站評分跌至7.0分，評論區幾乎是一片差評，對於二次元受眾多、動畫分數普遍較高的B站來説比較罕見，可以説是口碑崩盤。目前被奉為戀愛喜劇「神作」的《輝夜大小姐想讓我告白》，從后期漫畫的發展來看，也存在着類似的隱憂。

而對於原本的二次元核心受眾來説，動畫成為「網紅」，很可能是圈內生態複雜化的「麻煩」的開始。

受到最多怨聲的一種走向，是「飯圈化」。雖然二次元圈內一直「爭戰不休」，「毛利蘭還是灰原哀」「戈薇還是桔梗」仍然是容易讓矛盾一觸即發的問題，但大量非核心二次元受眾的湧入，也確實帶來了「飯圈」式的行為，比如舉報、做長微博「大字報」以及過分極端地維護自己喜歡角色。曾經大火的《我的英雄學院》，就遭到了不少「飯圈化」的詬病。

爆豪勝己的應援彈幕

當動畫變成「網紅」，其中的角色也成了熱門IP，一些不符合原作原意的衍生創作也就此出現。

《間諜過家家》中約爾在以殺手身份示人時會穿着造型性感的黑色長裙和長靴，有部分網紅會在拍攝約爾的COSPLAY時照片、視頻時特意擺出擦邊的姿勢和具有暗示性的表情。

但對於不少核心觀眾來説，COSPLAY應該力求和原本的角色「一致，約爾個性温柔，即使在做殺手時也並不是開放、大膽的性格形象，這種衍生創作不僅違揹人設，被認為是「蹭動畫熱度」，而且容易給圈外觀眾造成對動畫本身的誤解。

b站上風格各異的約爾cos

二次元圈內有個曾經的網絡流行語「ky」，來源於日語的「空気が読めない（可直譯為不會讀空氣）」，發表不合時宜的言論，也被視作是「ky」的表現。就像B站老用户不喜歡違反「彈幕禮儀」的新人一樣，大面積刷屏玩梗也很容易導致反感，比如沒看過《JOJO的奇妙冒險》、卻不分場合地刷屏玩「JOJO」梗的網友，就會被叫作「JO小鬼」。

種種因素下，核心受眾也形成了一種內部的鄙視鏈，只看過「網紅」動畫的人，容易被認為是「跟風狗」。

最終，這種鄙視鏈也會直接反饋到對動畫本身的評價上。在今年的四月新番中，雖然《間諜過家家》出圈走紅、二創無數，但對於不少核心的二次元受眾來説，它的口碑似乎仍然比懸疑向的《夏日重現》略遜一籌，后者的B站和豆瓣評分，也都以細微的差距高過前者。

不再「小眾」的二次元

認為看熱門內容的人在「跟風」、不是真的對此抱有熱愛的潛在鄙視鏈，是幾乎所有內容圈層都容易出現的小眾心理：在部分人看來，得到大眾追捧和喜愛的未必是好的，喜愛這類內容的人會出現相當多的從眾者，只有少數人推崇的，纔是有品位、有價值的。

這種心理在冷門的文藝片、音樂下面的評論中顯得尤為常見。這類內容的評論區往往會有兩種大相庭徑的心理，一類人寫下「怎麼還不火」，另一類人卻覺得「這就給懂得的人看/聽就好」「希望你不要火/不要被發現」，甚至當原本自己喜歡的、小眾的東西突然被大眾喜歡之后，就會開始感到厭煩。

網易雲音樂評論區流傳極廣的一種説法是：「當網易雲日推給你一首評論不過百的歌，説明他開始認真起來了。」

而對於二次元來説，動畫、漫畫、遊戲、輕小説等，在國內的傳統認知里，原本就不算是「上臺面」的大眾向愛好，觀看動畫和漫畫被認作是幼稚，打遊戲更會招來「玩物喪志」的批評。

但人很難完全無視他人的評價，總是會對他人的言辭產生反應，稱讚會讓人高興，指責會讓人情緒低落。早期的二次元羣體，會期待認識更多的「同好」，對於「喜歡的東西被大眾認可」這一點有所需求。

2012年《Fate/Zero》完結一周后，陳坤發佈了一條微博推薦這部動畫，並配上了片中角色Lancer的動畫截圖。在此之前，幾乎沒有國內明星向大眾推薦這類實時播出日本動畫番劇，陳坤的這條微博在當時的二次元羣體中掀起軒然大波，紛紛匯聚到轉發「認親」，也將陳坤的照片P成《Fate/Zero》中的角色，這對於一向不喜歡真人明星的二次元羣體來説，算得上是一種別樣的認可和讚美。

到了2020年，「fate」系列的遊戲《命運冠位指定》宣佈國服代言人是陳坤，陳坤也發佈了自己COS成其中角色的照片，也收穫了一向排斥明星代言遊戲的玩家的認可。

陳坤cos Lancer 紅A A閃

「小眾」之所以停留在「小眾」，註定意味着內容本身有不符合主流文化認知的內容。無論是血腥暴力還是不少動畫中常見的軟色情鏡頭，一定會引發主流的審視，對於核心的二次元羣體來説，這種打破固有邊界的「審視」，也並不是他們所期待的。《無職轉生》引發的系列爭議，其實就是大眾與二次元「媚宅」內容碰撞的典型案例。

只是，二次元已經早就無法停留在小眾的範疇，二次元起家的B站，都已經擴大成爲了國內互聯網無法忽視的內容社區。日本動畫的流行題材，似乎也在走向大眾，《間諜過家家》的作者遠藤達哉，此前創作的《TISTA魔眼修女》《月華美刃》均為暗黑風格，此次對於輕喜劇的轉型，也是聽從了編輯林士平的建議，結果大獲成功。

走出小眾成爲了一種趨勢，而「網紅」動畫，在今后或許也會成為固定現象。畢竟這些可愛的東西對小孩子來説太幼稚了，但對成年人來説正合適。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毒眸（ID：DomoreDumou），作者：龍承菲，編輯：趙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