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劉畊宏女孩」，我沉迷在家「雲蹦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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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蘇琦

　　來源/開菠蘿財經（ID：kaiboluocaijing）

　　別人的假期，民宿、露營、郊遊；「宅男宅女」的假期，在「修勾夜店」當DJ，「雲蹦迪」。

　　雲蹦迪不是新鮮事物。實際上，疫情剛開始的2020年，線下停擺的夜店就開始轉戰線上直播，引發過一陣「雲蹦迪」潮流。到了今年，「雲蹦迪」的玩法變多，在DJ個人秀之外，增加了音樂節經典現場視頻回放、虛擬彈幕互動遊戲。於是乎，熱愛蹦迪和音樂的年輕人更「嗨」了，居家「寂寞」的人們也有了去處。

　　「雲蹦迪」里最「嗨」的要數「修勾夜店」（修勾是小狗的諧音）。這是一個每晚定時開播的蹦迪直播間，經典場面是幾萬只柴犬一起在舞池里「動次打次」。玩法很簡單，用户發送彈幕后，會隨機創建出帶有自己ID的柴犬Cheems形象，隨后通過輸入指令參與蹦迪。

　　因為參與感強、氛圍熱烈，這種新蹦迪玩法幾乎已經成了年輕人宅家的夜生活之一，一邊感嘆「離譜」，一邊沉迷不能自拔。

　　「修勾夜店」的模仿者紛至沓來。但隨之而來的問題是，跟風者只是將柴犬Cheems換成了其他形象，同質化嚴重的直播間能讓用户新鮮多久？看起來，「雲蹦迪」這個前兩年短暫火過的風口講出了新故事，可「DJ」們真的能靠「賽博蹦迪」賺錢嗎？

雲蹦迪，到底怎麼蹦？

　　疫情剛開始的2020年，線下娛樂演出行業幾乎停擺，從業者們把眼光轉向線上，催生成一個新風口「雲蹦迪」。時間來到2022年，「雲蹦迪」在各個直播平臺持續火熱，開菠蘿財經發現，玩法有了新升級。

　　第一類玩法是影像復播派，玩的是內容和IP。

　　今年的「雲蹦迪」高潮，是從3月29日晚，「TudiMusic現場」在視頻號上直播知名音樂節Ultra的現場視頻開始的。這場原本屬於樂迷的直播活動，隨着定位在上海的觀眾陸續加入，變得魔幻起來。

　　看到彈幕逐漸被「搶菜」佔領，DJ開始掌控節奏，「Buy some蔬菜，are you ready？」一場大型「搶菜蹦迪」就此開始，定位在全國的網友，用各種蔬菜表情包，陪着上海網友「肝」到了第二天早上7點。據回顧，那場直播的觀看總人數近58萬。

　　到了五一假期，持續延期的音樂節也紛紛轉投線上。例如草莓音樂節和迷笛音樂節都選擇了復播過去經典的線下音樂影像，草莓選擇了2016年左右的現場影像，迷笛選擇了2000年-2008年的現場影像，多位粉絲稱「剛看完草莓又來看迷笛」。

　　據開菠蘿財經不完全統計，今年五一期間至少有六場線上音樂節，主辦方有迷笛和摩登天空這樣的廠牌，有Livehouse，有小紅書和微博這樣的社區，還有騰訊音樂、咪咕音樂等垂直平臺。

　　第二類玩法是真人DJ搓碟派，玩的是個人魅力。

　　這類直播其實不算新，自2020年以來，受疫情影響，酒吧、KTV、夜店等線下娛樂場所遇冷，大量夜店和DJ轉戰快手、抖音以及YY等直播平臺，一邊打碟一邊連麥蹦迪。

　　「這類直播間更看DJ的專業能力，例如如何調動鏡頭對面的觀眾、如何與連麥嘉賓臨場互動、如何策劃直播內容等；也很看DJ的情商和感染力，以前只要播好音樂就行，現在還要哄好粉絲打賞。」線下演出愛好者珍珍稱。

第三類玩法則是用虛擬形象蹦迪，玩的是彈幕互動。主要代表是今年年初火遍B站的UP主「修勾夜店老闆」，目前已有近87萬粉絲。

　　這個線上夜店火到什麼程度呢？還沒到直播的時間，就有大批網友衝去老闆的視頻評論區喊「開門」；有女孩發微博稱，剛和男朋友互相說了晚安，轉頭在「修勾夜店」相遇；還有用户説自己追的網文連續幾天沒更新，原因是作者在「修勾夜店」蹦迪。

　　想在「修勾夜店」賽博蹦迪，只需要發彈幕「創建角色」，就能獲得隨機的柴犬Cheems形象，然后通過輸入一系列指令，在「狗山狗海」中移動位置、裝扮自己和開火車POGO。當然，由於直播間太火，一般找不到自己在哪，但這不妨礙氣氛到高潮時，大家在評論區互動，「一起來，今晚你我都是修勾」。

　　進入夜店后，打賞前五即可輪流當DJ，擁有切歌、切鏡頭、讓大家一起喊「xxx」等特權。網友都説，當全場人都刷出同一句話時，那場面真是「非常哇塞」。

　　「魔音穿腦過，修狗蹦野迪。」由於太過魔性，這個舞廳從最初只能容納幾百人，被主播一擴再擴至數萬人的容量。

　　模仿者也隨之在B站和快抖上遍地開花，玩法類似，只是角色形象換成了蘑菇頭表情包、奧特曼、3D炫舞團人物等，畫質和佈景也相對粗糙。

雲蹦迪，蹦的是「寂寞」

　　「雲蹦迪」成了一部分年輕人的「解憂雜貨店」。打開直播間，開大音量，倒滿酒杯，「雲蹦迪」營造出的氛圍感，讓居家的各位不用出門也可放縱一把。

　　不過，在不同平臺、不同直播間看「雲蹦迪」的人羣，其實有很大區別，人們愛看「雲蹦迪」的原因也有所不同。

　　衞斯理運營着自己的視頻號「皇家現場」和公眾號「Royal Ravers Academy」。他是上海的一名白領，喜歡電音，居家期間，他看到數次延期的Ultra電音節和Coachella音樂節在美國重啟，便開始直播相關內容。

　　他的粉絲是比較垂直的電音、蹦迪愛好者。在粉絲羣的交流中，他感知到，粉絲們之所以喜歡看雲蹦迪，既是因為自己原本就熱愛這類音樂，再加上直播畫面里能看到臺下觀眾的狀態，更讓人感受到現場氛圍，甚至被喚起美好回憶。

　　有一次，衞斯理在直播中放了一個知名電音節的現場錄像，有朋友在羣里激動地説，「這一場我在現場」，隨后這位粉絲在朋友圈發了好多當時的照片和視頻。

　　「今年五一，我在迷笛和草莓的直播間也看到了很多老朋友，這些都讓我感覺，我所懷念的、我所喜歡的東西都會回來的。」衞斯理説。

　　在雲蹦迪直播間的流連忘返的，還有很多非蹦迪愛好者。他們喜歡看「雲蹦迪」，更多是享受互動氛圍和陪伴感，而非音樂本身。易觀新媒體行業高級分析師馬世聰分析，例如發蔬菜表情包，大家能夠很快產生一種「你懂我懂」的默契和共鳴，最終形成一個只有在這個直播間的各位纔有的「語境和磁場」，大家愛上的是這種互相陪伴的樂趣。

　　珍珍也稱，她在多個「雲蹦迪」直播間，都注意到了一些有意思的現象：有的直播間模擬驗票環節，有的直播間上演表白現場，有的直播間慶祝五一不加班等。已經很久沒有和朋友線下相聚的她，十分理解這種「和人產生聯繫」的需求。

　　正如投資機構熊貓資本的合夥人谷承文所説，他極其看好「一起」的場景，人的天性就是渴望連接，渴望處在人羣之中。

　　而「修勾夜店」這類「雲蹦迪」直播間，因為虛擬角色+彈幕互動+梗+二次元特性，其觀看人羣也進一步泛化了。

　　現實當中，多數人對夜店望而卻步。在「修勾夜店」評論區，最常見到的自報家門則是「第一次來夜店，有點緊張」，包括社恐在內的很多人，在這個直播間完成了「夜店初體驗」。

　　「修勾夜店」的高人氣還與柴犬Cheems密不可分。這隻著名錶情包，原本就在B站就有極強的粉絲基礎，UP主蟹VAN堡專門為它做了一支視頻《你是小丑嗎？Cheems》，視頻播放量近750萬。

　　因為許多人從Cheems身上看到了平凡普通卻努力生活的自己，「無論現實生活中你是都市白領、學生黨還是打工人，在修勾夜店，我們都是Cheems，大家互為背景板，肉身疲憊、精神蹦迪。」珍珍説。

　　蹦迪本來就很魔性，再加上對這隻自嘲的、喪喪的、魔性的柴犬的二創和喜愛，造就了修勾夜店的火爆。「看起來很無聊，但是真的很可愛。」一位網友總結。

　　不過，衞斯理認為，音樂的魅力還得是去了現場才能夠體驗完整。「從某種角度上説，我希望我趕緊可以不用做直播了，大家能夠重返真正的演出現場，與自己的親人朋友相見，去感受自己喜歡和熱愛的東西，希望大家能夠get a real life。」

賽博蹦迪，能賺錢嗎？

　　網友們在用真情實感蹦迪，但真正願意為此付費的人，並沒有預想中多。

　　大部分雲蹦迪直播間的主要收入來源是禮物打賞。有媒體報道，修勾夜店最高一次直播有60萬人觀看，一晚上禮物收入就達到了2.23萬元，一個月內禮物收入達13.68萬元。不過，這筆收入似乎並不穩定。據飛瓜數據顯示，過去30天內，該直播間的場均收入為1069元，一個月內的禮物收入僅有3.2萬元。

作為頭部「雲蹦迪」賬號，除了直播收入外，修勾夜店還有一些合作收入。此前，修勾夜店還與王者榮耀合作推出過「峽谷蹦迪專場」。據新站數據顯示，目前修勾夜店僅植入視頻報價22600元，定製視頻37200元，直發動態5000元，轉發動態5000元。

　　其余「雲蹦迪」賬號，要麼是個人DJ賬號或修勾夜店的模仿賬號，同時在線人數只有幾百甚至幾十，其商業化程度可想而知；要麼是大型夜店、酒吧和音樂廠牌的賬號，直播頻次有限，打賞收入也是杯水車薪。

　　但因為需求和熱度都在，還是有不少玩家「跟風」而入，而辦一場「虛擬雲蹦迪」直播的低成本，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大了對入場玩家的吸引力。

　　修勾夜店老闆曾提到，自己用Unity軟件（實時3D互動內容創作平臺），花費不到一周的時間就建立開發了修勾夜店。

　　現在在淘寶上，有不少商家提供「雲蹦迪」的掛機直播軟件，售價在600元上下。一位商家向開菠蘿財經介紹，每月699元，就可以享受一套打包服務，包括「Unity開發軟件+激活碼+安裝」，另需60元的服務器費用，支持抖音、快手、B站、QQ音樂、TikTok等平臺。「后續針對所有客户，軟件包更新，定期迭代功能。」商家介紹稱。

　　淘寶上還有「雲蹦迪無人直播源碼教程」，被以10-99元的價格進行售賣，據顯示，月銷量從幾百到幾千不等。但開菠蘿財經購買了一份19.8元的「教程」后發現，文件里面只有幾份代碼，沒有安裝提示，當詢問客服如何安裝時，客服的回覆是，「具體我也不清楚，你自己研究吧」。

　　對比多個虛擬蹦迪直播間，可以發現基礎模型均十分相似。一位獨立遊戲開發愛好者指出，如果技術不夠，或者非正版軟件，畫面的清晰度、流暢度和玩法，都會受到侷限。換句話説，想要做出花樣，調動起氣氛，成本遠不止六七百元。

　　低成本、低門檻的虛擬雲蹦迪，到底能不能成為一門好生意？多位業內人士表示，雖然虛擬雲蹦迪現在熱度不減，但長期並不看好。

　　一是，這類直播形式並不適應於所有直播平臺。

　　UP主「修勾夜店老闆」曾在採訪中提到，自己最初曾在抖音嘗試直播，但直播間因被判定存在「利益誘導」，多次被封，影響觀感，去年11月才轉移至B站。開菠蘿財經從多位商家處瞭解到，現在抖音和快手平臺，對這類互動直播遊戲管控嚴格。

　　不止是雲蹦迪，實際上，在抖音和快手，還有「雲擠地鐵」、「雲廣場舞」等，這類遊戲本質上是用掛機直播引導用户刷禮物或發彈幕。

　　二是，各直播間同質化嚴重，用户的新鮮感容易消失。

　　「修勾夜店」之所以受歡迎，有地利、人和的因素。修勾夜店在參與B站首個虛擬電音節HYPERLINKS之外，還試運營了修勾温泉、修勾深夜食堂、修勾客棧等沉浸式互動場景。

　　「模仿者眾多，同類型直播間扎堆出現，但這一直播垂類始終沒有走出小眾的標籤，看熱鬧的觀眾一走，大部分直播間的生命周期也就到頭了。」馬世聰稱。

　　還有人將修勾夜店稱為「遊戲元宇宙」的雛形，但多位業內人士認為，虛擬雲蹦迪同前段時間大熱的元宇宙社交遊戲一樣，仍處於「概念」階段。

　　「現有的虛擬雲蹦迪技術含量不高，里面的虛擬形象更像是一個會動的QQ秀。」馬世聰認為，一些做虛擬人的公司，后續或將虛擬雲蹦迪作為用户運營的手段之一，但考慮到背后的技術團隊支持、虛擬形象的搭建、音樂版權的購買，成本非常大，投入產出比需要考慮。

　　但已經有廠牌看到了虛擬蹦迪的商業潛力。遊戲《堡壘之夜》的開發商以及Unity，近期宣佈將與音樂節主辦方Insomniac合作，在線上建立一個虛擬的蹦迪世界。而此前，Travis Scott、A妹（Ariana Grand）等知名音樂人已在《堡壘之夜》中，通過自己的虛擬形象舉辦過專場演唱會。據官方數據，Travis Scott一場吸金2000萬美元。

　　馬世聰認為，雲蹦迪如果想拓展市場，就要繼續挖掘商業價值，或吸引更多更大的玩家入局，行業才能健康、持續地運營下去。但目前來看，國內市場仍比較小眾，需繼續觀望。

　　*題圖來源於《銀翼殺手2049》。應受訪者要求，文中珍珍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