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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02 09:17
「左手往上,右手往下」,每次上金絲沙畫手工課,即便是再簡單的動作,悦希也要重複上好多遍。
悦希教的是一羣特殊的孩子,他們是孤獨症譜系障礙的兒童,存在不同程度的社交與語言等障礙,往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由於無法與普通人正常交流,孤獨症孩子就像天上的星星,在遙遠而漆黑的夜空中獨自閃爍,因此他們也被稱為「星星的孩子」。
有數據顯示,中國孤獨症人士數量超過1000萬,如果得不到及時地干預和培訓,許多人在成年后很難具備獨立生活、學習和工作的能力,其中一部分甚至需要終生照顧和養護。隨着父母的老去,大齡孤獨症譜系障礙人士的后續生活將成為他們的心結。
悦希所在的機構,叫作榮程新星,「星爸老杜」是這里的負責人,和大多數家長一樣,他也有那個終極焦慮,那就是「我不在了,孩子怎麼辦?」他想讓孤獨症孩子掌握一門技能,長大后能獨立工作,幸福生活。
除了面向6歲以前的小齡孩子外,榮程新星還向7-16歲的大齡兒童,提供工藝美術方面的職業潛能評估、開發和職業技能培養,包括陶瓷製作、景泰藍、皮具製作、手工地毯編織等,悦希教的金絲沙畫,就是景泰藍的一種衍生工藝。
在榮程新星,像悦希這樣的孤獨症特教老師有十幾個,80%-90%都是老杜從BOSS直聘上聊來的。他們中有人因「雙減」跨界而來,有人是孤獨症譜系障礙人士的親屬,儘管背景經歷各異,但他們堅持用一顆心去温暖另一顆心,成為最懂星孩的一羣人。
哐的一聲,木製的筆筒砸在地上,正沉浸在教學中的悦希被嚇了一跳,她知道這是孩子在發泄情緒。由於孤獨症孩子不知道該如何正確表達需求,課堂上哭鬧、摔東西、大喊大叫是常有的事。
放下正在製作的金絲沙畫,悦希要先弄清楚小孩為何摔東西。影響孩子情緒的因素很多,有可能是中午沒有吃到可口的飯菜,也有可能是爲了逃避任務,原因清楚了,才能「對症下藥」。
剛從國外留學回來,按照父母的意願是想讓悦希考公務員,端上鐵飯碗。但她正好在BOSS直聘看到孤獨症特教的工作,「幫孩子掌握一技之長,讓他們從容走向社會」,看着老杜發來的這段文字,大學讀兒童福祉專業的悦希,決定去試試。
只是,相比普通老師,特教老師需要更寬泛的知識儲備和針對性的專業技能。而要想參與教學,僅僅掌握特教的相關知識還是不夠的,關鍵還要看能否在課堂中掌握主動權,並且可以應對課堂中出現的任何意外情況。
榮程新星教育總監邵艷蕾透露,很多老師一上來可以把項目做完,記錄也做得很好,但是忽略了教育的重點在孩子身上。「為什麼做特教老師累?就是因為一整節課都要觀察孩子的情緒眼神、注意力、能力變化,隨時去做調整。」
入行四年多,悦希也體會到教學的難點並不是課程相關的技能點,而是孩子層出不窮的「問題行為」。曾經有一個學生,很喜歡地鐵,榮程新星有間教室可以看到高架橋上的地鐵列車,每當有列車經過的時候,注意力就會轉移,有時還會在上課中途停下,等着地鐵來,這就需要特教老師找到合適的引導方式。
「換一個看不到地鐵的位置」、「不看地鐵給獎勵」,前后兩次調整,都沒有起到作用。最終悦希採用了 「適應環境多次給予」,簡單來説,就是不再干涉他看地鐵的行為和次數,徹底滿足他的需求,經過兩個多月的嘗試,對方反而不想看了。
與普校老師「桃李滿天下」的成就感不同,悦希的成就感來自這些在普通人看起來非常不起眼的變化。但這對於孤獨症孩子來説,卻是「關鍵的轉折瞬間」。
由於工作難度更高、工作壓力較大,能像悦希這樣堅守四年的孤獨症特教老師並不多。有數據統計,新入行老師第一年淘汰率高達70%。三年內淘汰率甚至可以超過80%。悦希因工作壓力哭過,也想過放棄。但來自孩子温暖有愛的行為,支撐她一直繼續走下去。
「老師快跑」,悦希至今忘不了那聲稚嫩的童音,那是一次地震演習課,孩子在第一時間想到了保護她。現在每天給孩子們做訓練,悦希就是希望這羣純真善良的孩子能力得到提升,進入普通學校,甚至可以正常融入社會。
2021年,榮程新星進入發展快車道,但特教老師的招聘可愁壞了老杜。他明白全國院校涉及特教的專業本就少,供給不足,而特教老師的專業要求又高,一連半個月都沒招到一個。
老杜決定將求職者的畫像,延展到早教、幼教領域。「我們在大齡職訓方面,其實是在做一個全新的探索,即便是有特教從業經驗的求職者也需要有針對性的培訓,只要有可塑性,有愛心、耐心,我們都願意培養。」老杜解釋道。
可可是老杜招來第一個跨專業求職者。可可的表弟(舅舅家的孩子)在四歲多確診了孤獨症。小時候,可可最怕的就是表弟,在她的記憶中,表弟總是跳來跳去,一刻也停不下來。
爲了治療,舅舅想盡了辦法,北京、上海的醫院跑了個遍,但總是失望而歸。期間,表弟還做過一次開顱手術。如今表弟已經24歲了,沒上過學,也沒有一技之長,生活都不能自理,衣食起居全要靠年邁的姥姥、姥爺照顧。
在BOSS直聘上和老杜溝通的過程中,可可瞭解到榮程新星能為大齡孤獨症兒童提供職業教育,於是就將簡歷投了過去,最終成為榮程新星一員。
和可可同時段入職的還有柏老師,原先在K12機構里做課程研發,但隨着雙減政策落地,她成爲了失業大軍中的一員。那段時間,柏老師特別焦慮,那是一種對未來不確定性的恐懼。有時,凌晨三點她還在一遍遍刷着BOSS直聘,看着那麼多的工作崗位,心里才能稍稍得到一絲慰藉。
還想繼續找課程研發崗的她,卻不得不接受一個現實,所有的教培機構都在裁員,誰會招人呢。剛好,有朋友在老家做了一家特教機構,她跑回去義務幫忙,冥冥中這也改變了她的職業發展路徑。
起初,面對小朋友湊近的微笑,柏老師感到特別害怕,甚至想逃。但數次提出離開,都被朋友挽留了下來。和孩子們接觸久了,柏老師看到孩子那種發自內心的單純,逐漸對特教感興趣。
在老家沒呆多久,柏老師決定再次返回北京,這一次她直接在BOSS直聘搜孤獨症特教老師的工作,老杜精準地出現在她的搜索列表里。就這樣,老杜又陸陸續續招來五六位特教老師。他們和悦希一起,照亮着孩子們的成長之路。
老杜會定期邀請非遺傳承人來給孩子們授課,請這些人來,老杜有自己的「私心」。如果他們發現哪個孩子特別有潛力,可以直接吸收到他們工作室,這對孤獨症兒童來説,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但老杜最期待的還是,孤獨症譜系兒童能像普通人那樣生活。在他看來,工藝美術是一個場景、是一項技術,而要讓「星孩」不再孤單,需要把他們放到更多的社會場景中鍛鍊社會性,比如是適應環境的能力,與人溝通的能力、休閒娛樂的能力、謀生的能力等等。
目前,榮程新星正在山東省德州市慶雲縣打造融合社區——「天真者的田園社區」。用老杜的話來説,「天真者的田園社區」將是一個真正的融合社區,對生活在其中的孤獨症孩子來説,它是一個帶有庇護性的融合場景。
社區中,有商業、交通系統、人文環境,也有農業和文旅等,孤獨症的孩子能在自然場景下進行學習,比如怎麼跟人交往,怎麼購物等。通過全場景融合干預,幫助孤獨症兒童融入社會。
很多研究都顯示,一些孤獨症孩子的自我意識是差一些,他們對於自己感興趣的事情高度專注,有些人喜歡重複、關注細節,執行力特別好,甚至可以跟隨指令做到完全執行,如果及時進行干預和職業技能的開發,掌握一門謀生的技藝是完全有可能的。
「對於這些孩子,只要提供匹配他們能力的工作和環境的支持,他們也能融入社會,並且在工作上做得很好。」老杜強調。
BOSS直聘分析師單恭則透露,平臺上每天有15000-20000個崗位在職位描述中明確表達接納、歡迎能力障礙人士,而平臺上也有一些孤獨症人士求職成功的案例,並得到了企業的積極反饋。
「我帶過很多孩子都有獨特的閃光點,只要加以挖掘利用,日后完全可以發展成其謀生的途徑」,悦希説道。她期待着有更多的企業能打破刻板印象,給孤獨症的人士提供就業機會,「當然,我更希望有一天孤獨症能徹底消失,哪怕到時失業,我也是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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