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聖萊審計機構辭任有蹊蹺，供應商與客户「左手倒右手」？

審計機構突然辭任，而距年報正式披露僅剩二十多天。找了將近一年時間，都沒找到審計機構的*ST聖萊（002473.SZ），恐將面臨2021年年報無人審計的尷尬。

最近幾年來，*ST聖萊違規不斷。2019年年底之后，該公司控股股東關聯方通過非經營佔用，累計佔用資金超過7900萬元。被原審計機構發現后，直到去年12月底，佔用的資金仍未全部歸還。

2014年至2020年，*ST聖萊扣非淨利潤連續七年虧損，累計虧損金額達4.08億元。2021年4月30日，其股票被實施退市風險警示。若2021年持續虧損，其股票將面臨退市。而在前三季度持續虧損的情況下，該公司卻在今年1月28日披露業績預告稱，預計去年最多實現淨利潤5800萬元。

第一財經調查發現，突然到來的「扭虧」，其真實性存在疑問。*ST聖萊去年開始介入的配電成套設備業務的部分供應商，與下游的客户之間存在股權、人員聯繫。其中，一家採購額佔比接近25%的供應商股東，同時在其銷售額佔比接近90%的第一大客户控制的企業擔任監事。

ST業務受限 審計機構辭任

*ST聖萊3月1日公告稱，立信中聯會計師事務所（下稱「立信中聯」）近日發函，説明因承接ST項目受限，且業務量繁重，加上疫情影響、人員調動困難等原因，無法繼續承接2021年度審計，要求及時選擇其他會計師事務所。

審計機構突然「變卦」，表面上來得非常突然。此前的2月11日，該公司回覆深交所問詢時還稱，正與立信中聯就年審安排溝通，暫無更換會計師事務所的計劃。而按照預披露，*ST聖萊將在3月30日公佈2021年年報，目前距離約定時間只有不到一個月。

實際上，立信中聯拒絕繼續提供審計，已經早有端倪。早在2021年4月、5月，*ST聖萊董事會、股東大會就已決定，續聘立信中聯為年度審計機構，但此后一直沒有下文。去年12月底，寧波證監局在監管函中專門提示該公司，及時選聘誠信記錄良好的審計機構。

此后，由於沒有披露續聘審計機構進展，深交所也在1月28日發出問詢函，要求該公司説明是否續聘立信中聯為2021年財報審計機構，並儘快披露新聘會計師事務所情況。

立信中聯是國內成立較早的會計師事務所。網站信息顯示，截至2015年，該所從業人員近500人，具有中國註冊會計師資格者240余人，其5年以上審計經驗的160多人。目前，其主要客户集中在新三板，A股客户只有17家。

立信中聯為*ST聖萊提供的年報審計，只有2020年一年。而拒絕繼續審計的原因，可能與該公司的多項業務違規有關。因多項資金使用違規，該公司的2020年年報，被立信中聯出具非標意見的審計報告。

根據亞太（集團）會計師事務所出具的2019年審計報告，2019年11月，星美國際影院有限公司（下稱「星美國際」），將29家影院經營權，託管給*ST聖萊全資子公司北京金陽光設備租賃有限公司（下稱「金陽光」）運營。

協議簽訂后，*ST聖萊方面在報告期內，向星美國際指定的第三方付款4041.7 萬元。並在財務報表日后，繼續支付781.3萬元；金陽光還以代付影院門店費用的名義，在報告期內、報表日后，合計對外支付資金1827.1萬元。加上以向寧波瑞孚工業集團有限公司出售資產、存貨，被支付到星美國際指定第三方的資金，形成關聯方資金佔用7052萬元。

不僅如此，*ST聖萊沒有就上述交易及時披露、履行審議程序，亦未真正獲取相關影院經營權。

另外，在相近的時間里，金陽光計劃以2790萬元收購一家公司90%股權，並支付了1000萬元轉讓款，后來轉讓未能進行，截至財報批准報出日，資金尚未收回。

類似問題此后仍繼續發生。立信中聯審計發現，2020年1月，*ST聖萊子公司寧波聖匯美商貿有限公司，以合作進行肉牛養殖產業鏈貿易的名義，向內蒙古一家企業支付預付款2000萬元，但審計發現，對方未按協議結算，雙方也未就后續合作達成約定。截至報告期末，預付款余額仍有1990萬元。

更重要的是，上述2019年發生的資金佔用，也迟迟未能解決。根據*ST聖萊披露，截至2021年4月29日，佔用余額合計7905.4萬元。由於認為其中部分非資金佔用，直到去年底，仍有375.41萬元沒有歸還。

即便是已經歸還部分，真實性如何也存在疑問。*ST聖萊2020年5月28日披露，已收到控股股東關聯方歸還的佔用資金7319.78 萬元。但寧波證監局2020年8月下發的監管函顯示，這些資金仍被其控股股東關聯方佔用。

突然飆漲的業績

2021年的經營狀況、年報審計，對*ST聖萊是否能繼續保持上市地位，具有決定性作用。

2014年至2020年，*ST聖萊扣非淨利潤連續七年虧損，累計虧損金額達4.08億元。2021年4月30日，因2020年淨利潤為負，營業收入低於1億元、期末淨資產為負值，其股票被實施退市風險警示。

鑑於這種情況，2021年4月，*ST聖萊開始輸配電設備生產銷售。1月28日披露的業績預告顯示，公司預計2021年淨利潤為0.42億元至 0.58億元，扣非淨利潤虧損0.08億元至0.12億元，營業收入為1億元至1.2億元。

三季報數據顯示，截至去年9月底，*ST聖萊營業收入僅為4229萬元，淨利潤虧損1343萬元，扣非淨利潤則虧損3803萬元。其中三季度營收3634萬元，淨利潤、扣非淨利潤虧損89萬元。

就是這份業績預告，引來了監管質疑。1月28日，深交所發出問詢函，要求該公司説明，2021年度營業收入是否存在應扣除未扣除、規避相關財務類強制退市指標的行為。寧波證監局此前也下發監管函，要求其對2021年財務情況謹慎論證，避免通過調節收入或非經常性損益規避執行上市規則的情形。

倘若未能找到願意接受的審計機構，*ST聖萊將面臨退市風險。而在該公司之前，一些上市公司更換、選聘會計師事務所時，被監管質疑審計能力與信披問題，以及是否存在購買審計意見的情況。

以ST光一（300356.SZ）為例，2021年5月，該公司就續聘眾華會計師事務所（下稱「眾安所」）為2021年財報審計機構。但今年1月7日，眾華所以財報審計工作量及項目排期等情況提出，不再繼續擔任其2021年度審計機構。該公司隨即改聘深圳久安會計師事務所。隨后，深交所就要求該公司説明，是否與眾華所在審計工作安排、收費、審計意見等方面存在分歧。

無獨有偶，寧波證監局也在去年12月的監管函提出，*ST聖萊應有序推進2021年年報審計，杜絕購買審計意見。深交所則要求該公司説明，換所是否與前期溝通中存在爭議事項、是否存在其他未充分披露的原因或事項，導致更換會計師事務所。

*ST聖萊公告顯示，立信中聯不再承擔2021年年報審計的一大原因，是其ST公司審計業務受限。在有前車之鑑的情況下，短時間內找到審計機構並非易事。

左手倒右手的生意？

業績預告顯示，*ST聖萊配電成套設備的生產銷售業務，預計完成營業收入1億元至 1.1 億元，但毛利率僅有9.79%。

回覆監管問詢時，該公司選取了六家A股上市公司作為參照對象，其中三家參照對象的毛利率都在22%以上，另外三家在10%以上，*ST聖萊處於最低水平。但披露數據顯示，該公司在主要供應商的採購成本，僅為4666萬元，與毛利率存在巨大差異。

根據*ST聖萊披露，由於原有業務連續虧損，經上海海濱電氣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海濱電氣」）股東祝賢定介紹，公司決定開展配電設備生產銷 售業務。具體模式為海濱電氣接到合同后，下單給*ST聖萊生產，再銷售給海濱電氣。

去年全年，該公司向海濱電氣銷售9486萬元，並在去年12月與祝賢定控制的寧波燎原電器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下稱「燎電股份」）簽訂了3.3億元的購銷合同。

但第一財經調查發現，*ST聖萊與海濱電氣的合作，可能是左手倒右手的生意：該公司的部分供應商，與海濱電氣存在關聯關係。

披露顯示，2021年，*ST聖萊向寧波市海曙朝屹電器衝件有限公司採購1027萬元。而這家公司持股46%的股東、法定代表人、執行董事範軍，也在燎電股份擔任監事。

燎電股份是新三板公司，2016年6月24日掛牌，大股東為浙江元創控股集團，持股比例79.21%，后者由祝元全額出資，法定代表人為祝賢定。2020年2月11日，該公司終止在新三板掛牌。燎電股份2019年半年報顯示，公司實際控制人祝賢定和祝元，兩人系父子關係。

這並不是唯一的例子。同期，*ST聖萊向供應商寧波嘉豐電氣科技有限公司採購斷路器等電子元件1183萬元，佔比12.2%，后者大股東為翁雪峰，出資比例為81.48%。

第三方信息顯示，翁雪峰與張中耀、張磊明兩名自然人存在交集。張中耀、張磊明的身份，分別是寧波海曙達業電器有限公司出資23%、30%的股東。在這家公司，翁雪峰同樣以股東身份出現，出資比例為22%。

張磊明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即寧波海越電器製造有限公司出資88%的股東，並是*ST聖萊高低壓櫃產品的銷售客户，去年銷售額為724萬元。也就是説，*ST聖萊採購配件后，又將產品賣給了上游供應商的關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