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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1-06 00:16
□临沂市沂南县依汶镇初级中学教师 严洪福
办公桌的左上角,一只透明玻璃烧杯静静立着。杯身印着淡蓝色的刻度线,里面整齐码放着几支白粉笔,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似脆弱的容器,竟成了我班主任生涯里最珍贵的“教育教具”,解开了困扰我许久的班级管理难题。
最初的粉笔筒,是我亲手用松木打造的。可这份心意没能维持多久——不过两周,木筒的边角就被磕得坑坑洼洼,有人用圆规在筒身刻下歪歪扭扭的名字,更有甚者,趁课间把粉笔掰成小段往里塞。我在班会课上拿着破损的木筒,语气沉重地讲“爱护公物”,孩子们低着头,可转天依旧有人在筒边涂涂画画。后来,有位任课老师因课堂纪律生气,顺手拿起木筒拍了下桌子,松木本就不结实,这下直接裂了道缝,再也没法用了。
看着散落在桌上的粉笔,我又气又无奈。我翻出家里闲置的铁质茶叶盒,洗干净后在盒盖钻了几个小孔,沉甸甸的金属质感让人安心。最初的日子确实省心,孩子们不敢再随意磕碰,任课老师也觉得“够结实”,偶尔激动时仍会拿来敲桌子。可没过两个月,铁皮被敲得凹陷变形,边缘的毛刺还划破了一个学生的手指。我再次召开班会,这次拿着变形的铁盒,语气比上次更严厉,甚至点了几个常破坏公物的学生名字。孩子们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畏惧,可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认同,就像铁盒上的凹陷,只是暂时被压制,没有真正修复。
直到那天在实验室找器材,看到橱柜里堆放的旧玻璃烧杯,我忽然生出一个“反其道而行之”的念头:既然坚硬的容器挡不住破坏,不如试试最脆弱的。我挑了个容积适中的烧杯,洗去内壁的污渍,擦干后装上粉笔,轻轻放在讲桌中央。第二天上课前,我特意站在教室后门观察——平时爱打闹的男生路过讲桌,脚步下意识慢了半拍;负责擦黑板的女生拿起粉笔时,手指小心翼翼地扶着杯壁;就连之前常拍桌子的任课老师,看到烧杯时也愣了一下,随后轻轻把课本放在旁边。
一周过去,烧杯完好无损。两周过去,杯身依旧干净透明。有次我故意“不小心”碰到烧杯,杯身微微晃动,旁边几个学生立刻伸手去扶,脸上满是紧张。我趁机在班会课上问大家:“为什么之前的木筒、铁盒总坏,这个一碰就碎的烧杯,反而没人弄坏呢?”教室里安静了片刻,一个平时很调皮的男生站起来说:“老师,烧杯太脆了,我们怕把它摔了。”另一个女生补充道:“看到它那么透明,就不忍心弄脏,也不忍心用力碰。”
孩子们的话像一束光,照亮了我一直困惑的教育迷局。我曾以为,教育需要“坚硬的外壳”——严厉的批评、强硬的规则、耐用的物品,才能抵御“破坏”的冲击。可事实恰恰相反,当我们把“脆弱”呈现在眼前,当孩子们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行为会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那份源自内心的敬畏与珍视,远比外在的约束更有力量。
后来,我在班级里开展了“呵护小生命”的活动:每个小组领养一盆多肉,每天轮流浇水、晒太阳,记录它的生长变化。一开始,有小组忘了浇水,导致多肉叶片干瘪,孩子们看着枯萎的植物,眼里满是懊悔。我没有批评他们,只是让他们试着挽救——松土、补水、移到阴凉处。当看到干瘪的叶片慢慢恢复饱满,孩子们兴奋地跑来告诉我:“老师,它活过来了!”那一刻,他们眼中的光芒,比任何说教都更动人。
教育的真谛,或许就藏在这只烧杯里: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坚硬的对抗,而是柔软的唤醒。当我们愿意放下“掌控”的执念,当我们敢于呈现“脆弱”的真相,孩子们心中那份最本真的善良与责任,便会像阳光透过烧杯一样,自然地绽放出来,温暖而坚定,长久而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