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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20 16:44
01
从《我不是药神》到“我是药创者”
2018年,一部《我不是药神》让无数中国观众在影院里落泪。电影中那句“有病没有药是天灾,有药买不起是人祸”,击中了时代的痛点——长期以来,许多中国患者为了活下去,不得不购买高价的进口药。那种“看得见希望,却买不起救命药”的无奈,曾是千千万万个家庭的共同记忆。
就在这部电影上映的同一年,苏州的一家生物医药公司——信达生物,也在经历着另一场“药神”之路。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不是被动的患者,而是主动的“药创者”。
信达生物的创始人俞德超博士曾在国际制药巨头工作多年,手握多项全球专利。他敏锐地察觉到,中国医药产业的最大短板,不在制造,而在创新。中国不缺聪明的科学家,缺的是敢于从零开始、做出原创药的决心。
2011年,他回国创办信达生物,立下了一个听上去有些理想主义的使命——“开发出老百姓用得起的高质量生物药”。
这句话后来成为信达生物的精神原点,也成为中国创新药产业的一种象征。
彼时的中国,创新药研发还处在起步阶段。大多数药企依然以仿制药为主,国际专利药价格高企、市场垄断严重。新药研发之难,不仅在技术,更在时间与资金——一个新药从实验室到患者手中,往往需要十年以上、耗资超过10亿美元。
在这样的背景下,信达生物的出现显得格外突出。它的故事,不仅是一个公司从无到有的创业史,更是一代中国科研人向命运宣战的故事——
从“买药的人”到“造药的人”,从《我不是药神》的无奈,到“我是药创者”的昂扬。
02
从借来的实验室起步
2011年,中国创新药还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那一年,拥有多项国际专利的科学家俞德超博士,离开了稳定的科研环境,带着“让老百姓用得起高质量生物药”的信念,在苏州工业园区创办了信达生物。
创业伊始,条件之艰苦,远超多数人的想象。信达没有自己的办公楼,只能借一间小屋作为临时办公室;实验室还停留在蓝图上;订购的设备在国外设计师的电脑里;连存放试剂的冰箱,都得向隔壁公司“借”。有人打趣说,那时的信达,几乎是靠“借”活下来的。
但正是在这样的艰难岁月里,信达团队展现出惊人的韧性。没有实验室,他们就跑去生物纳米园区的公共平台做实验;没有仪器设备,就缠着供应商去租借样机。
靠着这股“能借能拼”的劲头,他们仅用12个月完成了第一个生物药IBI301的临床前研究——这项工作,在当时的行业通常需要两年。那一年,信达还没有产品、没有收入,却靠着一股“科学家的执拗”,做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事。
2012年5月,信达生物第一次战略会议在苏州平江路的一家小茶馆里召开。二十来个科研人员挤在狭窄的包间里,泡一壶茶、一边讨论未来。那场会议,奠定了信达生物未来十年的方向——
一是要开发出达到国际标准的生物创新药产品链;
二是要建设符合国际标准的生产基地。
在当时的中国医药环境下,这两个目标几乎是“疯狂”的。彼时,国内药企的主流路线仍是仿制药,创新药的投资周期漫长、风险极高。
很多投资人直言:“你们这是在烧钱,现阶段中国怎么可能做出国际标准的新药?”但俞德超并没有退缩,他认为如果一开始就放弃国际标准,那永远都只能是跟随者。
但正是那群“从借来的实验室起步”的年轻科研人,为中国创新药奠定了后来能“走出去”的底气。
03
与礼来共铸国际标准
信达生物的创业之初,目标就注定不平凡。
为了验证自身体系的可靠性,信达从2012年起开始寻求与国际药企合作,其中最重要的一次,就是与美国礼来制药(Eli Lilly)的接洽。 礼来是一家拥有140多年历史的制药巨头,对质量与工艺的要求极其严苛。2014年,信达拿到第一个新药(代号 IBI301)的临床批件,原计划马上进入临床阶段。就在这时,礼来在现场审查中提出了严厉的反馈——信达的生产工艺与质量体系,尚未达到国际标准要求。
这意味着,信达必须暂停临床计划,花费至少36至48个月重新整改生产体系。对于一家尚无收入、每月开支上千万元的初创公司来说,这无异于一次“生死抉择”。是为了现金流“先上临床”,还是为了长期发展“先补标准”?
俞德超的选择很坚决——宁可慢三年,也要站得住脚。于是,全公司上下开始了一场艰苦的体系重塑。工艺流程被重新设计,设备重新配置,质量管理体系重新编写。原本被预测需要三到四年的整改,他们仅用了18个月就全部完成。
礼来审查团队第三次进驻信达时,确认所有指标均已达标——一家中国初创企业,真正以国际标准的姿态站在了全球制药舞台上。
后来俞德超笑着说:“那18个月,我们几乎是连轴转地‘磨刀’,但也正因为这次磨炼,让信达此后所有新药都能经得起国际标准的考验。”
这场“磨刀十八月”的坚持,成为信达生物发展史上最重要的一笔,也让“国际标准”从一句口号,变成了刻在公司基因里的信条。
04
从融资到港股IPO
如果说信达生物的创业前几年,是一场科研人的“信念实验”,那么从2015年开始,它的故事进入了资本市场的篇章。
创业初期,信达的融资之路并不平坦。彼时的中国资本市场对创新药的认知仍停留在“高投入、长周期、回报不确定”。许多投资人认为生物药是“烧钱无底洞”,听到信达要“做国际标准创新药”更是望而却步。俞德超在多个路演场合被问得最多的问题是:“中国真的有能力做出国际标准的新药吗?”
但正是这份“看似不理性”的理想主义,让少数具有前瞻眼光的机构看到了信达的潜力。2011年10月,信达完成了由富达领投的A轮融资500万美元;2012年6月,礼来亚洲基金领投的B轮融资带来了3000万美元。
而真正的转折点,出现在2015年。
那一年,信达生物与美国礼来制药集团签署了两次战略合作协议,礼来支付5600万美元首付款,总合作金额高达33亿美元——创下当时中国生物医药领域最大规模的国际合作。
这是第一次,中国自主研发的创新药以“国际价”卖给了世界级药企。这不仅让信达获得了急需的资金与全球资源,更重要的是,它彻底改变了国际资本市场对中国创新药的看法。
从那之后,信达的融资节奏明显提速:
2015年完成1.15亿美元C轮融资,高瓴资本、淡马锡、君联资本等纷纷加入;
2016年11月,又完成2.6亿美元D轮融资,由国投创新领投,平安、泰康等保险资本参与——这是当时中国生物医药领域最大的一笔单轮融资。
资本的持续注入,让信达有了更稳固的底盘去兑现它的研发布局,也让更多投资人开始相信,中国创新药真的能“跑出来”。
2018年10月31日,信达生物在香港联合交易所主板挂牌上市,成为当时全球规模最大的未盈利生物科技公司IPO。上市首日股价上涨近20%,两个月涨幅超过72%。
它不仅打破了此前歌礼制药、百济神州等公司的“破发魔咒”,更以一个创业八年的“科学公司”的身份,赢得了全球投资人的掌声。
那一刻,信达生物不再只是苏州工业园区里的一家创业公司,而是中国创新药走向资本市场的象征。
理想被世界看见的那一天,正是信达从“科研梦”变成“产业现实”的分水岭。
05
国产创新药的高光与考验
2018年12月,中国创新药迎来了一个值得铭记的时刻。
那一天,信达生物的首个创新药——PD-1抑制剂“信迪利单抗”(商品名:达伯舒®)正式获批上市。
在这之前,中国癌症患者能用的免疫治疗药物几乎全部来自进口,治疗费用高昂——“K药”“O药”的年治疗费用都在50万元左右,许多患者因负担不起而放弃治疗。
而达伯舒的问世,打破了这一格局。它是中国首批自主研发、成功上市的PD-1抑制剂之一,客观缓解率高达85.4%,相关研究成果登上国际顶级期刊《柳叶刀·血液学》封面。
它不仅是信达生物的第一个创新药,更是中国创新药迈向世界舞台的里程碑。
信达没有选择以高价“对标进口”,而是走了一条更艰难但更有意义的路——以价换量,让更多患者用得起好药。2019年,达伯舒主动降价进入国家医保目录,成为首个进入医保的国产PD-1药物。医保谈判成功那一刻,几乎所有参与的团队成员都红了眼眶。因为他们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商业谈判,更是让“老百姓用得起创新药”的理想落地。
医保落地后,达伯舒的年治疗费用大幅降至十万元以内,医保报销后患者自付仅几千元。
“救命药终于不再遥远”,患者的这句话,成了信达人心中最动听的回报。
2019年之后,达伯舒的市场快速放量,2020年销售收入达到22.9亿元,一跃成为信达的支柱产品,也让中国PD-1市场从此不再被进口药垄断。
但信达并未止步于国内成功。
在实现商业化突破后,公司开始着手推进国际化布局——要让“中国创新药”真正走向世界。2020年8月,信达与合作伙伴美国礼来(Eli Lilly)宣布,将扩大达伯舒的战略合作范围,礼来获得信迪利单抗在中国以外地区的独家推广许可。目标明确要把中国研发的创新药,推向北美、欧洲乃至全球市场。
2021年5月18日,信迪利单抗的上市申请正式获得美国FDA受理,适应症为非鳞状非小细胞肺癌一线治疗。这一消息传出后,整个中国创新药圈为之振奋——这是中国PD-1药物首次叩开FDA大门。
那一刻,信达生物被视为“中国创新药出海”的旗手。
然而,真正的国际舞台从来不会轻易让步。
2022年2月,FDA肿瘤药物咨询委员会(ODAC)召开会议,以14:1的投票结果建议不予批准信迪利单抗上市。
理由很冷静,也很现实——临床数据仅基于中国患者,缺乏国际多中心研究(MRCT);主要终点设定为无进展生存期(PFS),而FDA更看重总生存期(OS);更关键的是,试验未与已获批的PD-1疗法Keytruda(K药)进行头对头比较。
对于信达生物而言,这是一次沉重的挫折。过去几年,它几乎做到了中国创新药能做到的全部极致——从零起步、以国际标准研发、以民生为导向定价、再到尝试走向全球。
但这次拒批,让所有中国药企都看到:从“中国标准”到“国际标准”,不仅是一道技术门槛,更是一场体系与理念的修行。
2025年,信迪利单抗的FDA申请仍在审评中,但信达的国际化脚步并未停歇。公司在东南亚市场已实现多款产品商业化,并在全球多地布局临床试验。
回看这一段历程,达伯舒的成功与波折,像是一体的两面。
一面,是中国创新药在国内市场的高光时刻;
另一面,则是它走向世界必须面对的磨砺与现实。
从苏州的一间借来实验室,到与礼来并肩站在FDA审评桌前,信达生物用十余年时间完成了中国创新药的缩影之旅——
它让我们看到,国产创新药不再只是“追赶者”,而是敢于敲门、敢于被拒绝、仍然向前的“挑战者”。
06
尾声:信念与使命的延续
时间回到今天,信达生物早已不只是那家靠“借来的实验室”起家的公司。它的故事,已经从一个人的理想,变成了一代中国药企共同的信念。
这种改变,并没有在达伯舒成功上市的那一刻结束——它正在被不断续写。如今的信达,正在从肿瘤出发,驶向更广阔的慢病领域。玛仕度肽(IBI362)从礼来手中“接力”而来,在信达的手中完成了中国化、平民化的再创造; 信必乐、信必敏等药物陆续落地,让“用得起好药”的理想真正延伸到更多患者的生活里。
这些故事的意义,不仅在于一款药的诞生,而在于——信达仍在做同一件事:
让理想继续,哪怕换了赛道。
与此同时,2020年成立的“国清院”也成为这种精神的新载体。它不仅是一座实验室,更像是一面旗帜——代表着信达要从“跟随创新”走向“源头创新”,代表着那群科学家仍然相信,“下一个改变世界的分子,可能诞生在苏州”。
所以,这并不是故事的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