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采猕记

（来源：中国旅游报）

转自：中国旅游报

　　□ 宋六梅

　　秋日重庆的黑山，层层叠叠的浅绿、深绿、褐色、与金黄交织。这个时节，漫山遍野的猕猴桃熟了，成为最别致的秋色。猕猴桃在黑山这片土地已扎根1200多年，白露前后是采摘黑山猕猴桃的最佳时节。

　　我应友人之邀，前往他的果园体验采摘乐趣。汽车蜿蜒而上，半小时后便到了一片藤架错落有致的园子，友人已在门口等候。我至此，非为观山，乃为读秋。而阅读的方式，便是将指尖探向枝头累累的猕猴桃。

　　背上背篓、带上工具，我们出发。后院的山坡上全是已成熟的猕猴桃。果园并非想象中的整齐划一，倒有几分野趣。放眼望去，藤蔓缠绕支架，藤架连绵，绿叶如盖，浓荫深处，累累硕果垂挂，又是一年丰收季。一树一树的猕猴桃，压弯了果枝。它们三五成群，相依相拥，似乎在窃窃私语；偶也有“茕茕独立”于枝头，默然沉思。阳光从叶隙漏下，在那毛茸茸的果皮上跳跃，竟显出几分活泼来。

　　园内小径顺着山势，蜿蜒曲折，两旁藤蔓交错，时有果实碰头，我不得不低头弯腰，倒像是向这些大自然的馈赠行礼了。果园的人不少，有来体验采摘乐趣的游客，也有专门负责采摘的果农。一位皮肤黝黑、面容和蔼的农民大叔告诉我，摘猕猴桃讲究手法，须得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果梗，轻轻一旋，果子便脱落了。若是硬扯，不但伤果，更会损及藤蔓，影响来年收成。

　　我学着他的样子，伸手探向一簇果实。指尖触到带绒的果皮，微凉而细腻。稍一用力旋转，果梗便应手而断，一颗硕大的猕猴桃已然落在掌心。“这是绿心的品种。”友人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这种猕猴桃肉绿味甜，果鲜味十足，最是可口。”我端详手中这枚果子。它呈椭圆状，棕绿色的表皮上布满绒毛，确实算不得美貌。然而将它凑近鼻端，那股独特的清香便愈发浓郁了。我想，这果子的可爱处，大约全在内涵，而不在皮相罢了。

　　采摘完毕，我们坐在院坝小憩。友人端来他们之前在另一处摘的猕猴桃，刚刚放软，请大家品尝。“外地人分辨不出哪些是黑山猕猴桃，但我们晓得，你看，正宗的黑山猕猴桃皮上的绒毛更浓密、更细长，而且果皮软而牢实，非常好剥，整张果皮撕下来不会断。”友人一边示范一边介绍经验，原来还有这学问，大家纷纷附和。

　　我轻轻撕开果皮，果肉碧绿如玉，中间一排黑色小籽排列整齐，恰似翡翠嵌了墨玉。轻送入唇中，初时微酸，继而转甜，清汁满口，齿颊生香。这黑山谷的精灵呀，承接过云雾的浸润、山风的砥砺、霜雪的淬炼、阳光的馈赠，才能沉淀出如此丰饶的鲜活气息。猕猴桃外表虽不惊人，内里却别有乾坤。这世间许多看似平凡的事物，往往蕴含着意想不到的精彩。

　　夕阳西下，我们提着满篮的“战利品”下山。蓦然回首，黑山默然矗立，依旧在书写它无字的秋日巨著。而我，以指尖阅读了它最为甜美的一章，也读懂了它秋天里最丰腴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