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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8-06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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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野望谷研究社
从湖南张家界到凤凰古城的途中,会经过一个叫做永顺的小县城,这里就是魏东的家乡。
当1967年魏东在此呱呱坠地时,没人能够想到他将在几十年后缔造一个在资本市场上呼风唤雨的涌金系,并成为中国资本江湖上“最后的大佬”。九芝堂(维权)、清华同方、国金证券、云南信托、碧水源,这些名头响亮的公司在历史上都曾跟涌金系有过千丝万缕的联系。
魏东的身上布满了传奇与魅影。
2008年4月29日这天下午,魏东在位于北京中海紫金苑的家中纵身一跃,把一切的是非黑白都带去了另一个世界。而这惨烈的一幕就活生生地在魏东家人的眼前上演。
中海紫金苑——这个位于紫竹院公园北侧的豪宅小区,向来是不少京城富商权贵的居所。伴随着魏东的遗体被闻讯赶来的救护车接走,中海紫金苑也被套上了一层更加诡秘莫测的纱帘。
英年早逝的魏东留下了一封绝笔信。在信中,魏东把身后偌大一个涌金系交付给了自己的妻子:“小陈,你重担在肩!”
从魏东创办涌金系到他意外身故,中间只有短短的14年。时至今天,一个没有魏东的涌金系又在中国资本市场上继续前行了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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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为人知的是,魏东一开始上的并不是中央财政金融学院,他1985年报到的其实是厦门大学,读的是厦大经济数学专业。
魏东打小就身体虚弱,在大二那年他因为肝炎(一说是肺病)发作而休学了一年。无法独自在厦门完成学业的魏东这才投靠了身在北京的父母,转学去了中央财政金融学院,并改为攻读国民经济管理专业。
那时候,在北京以“金融”二字命名的一流高校有两所,一所叫中央财政金融学院、由财政部直属,一所叫中国金融学院、由人民银行直属。后来,中央财政金融学院并入了中央财经大学,中国金融学院并入了对外经济贸易大学。
高校转学历来都十分罕见,魏东能够得到这样的特殊照顾,很大程度上缘于他的父母。
魏东的父亲叫魏振雄,是我国著名的会计专家,他早年在财政部会计司负责过14年的全国会计制度设计工作,后来又先后在辽宁财经学院(今东北财经大学)和中央财政金融学院执教会计学,担任过中央财经大学会计系的名誉系主任。在魏东创办涌金系之后,魏振雄被视为涌金系的“精神教父”。
而魏东的母亲当时也在中央财政金融学院保险系工作。
由于中央财政金融学院是财政部直属高校,又地处北京,所以魏东1990年大学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了财政部国债司工作。而国债,恰好就是成就了魏东此后飞黄腾达的人生第一桶金。
当时,很多部委机关和地方省市都喜欢设立自己的信托投资公司,财政部也不例外,它设立了一家由自己独资控股的中国经济开发信托投资公司,这便是90年代金融市场上大名鼎鼎的“中经开”。在最煊赫时,中经开曾和中农信、康华、中信、光大一起,并列为社会上公认的“五大直属公司”。
中经开的人员清一色都是从财政部抽调,比如中经开首任董事长田一农就是财政部原副部长。中经开后来还出过不少名人,比如卢麒元就是其中的一位。当时初出茅庐的魏东也被部里调往了中经开,当上了一名证券交易员。
1990年,上交所和深交所先后成立,魏东也就被中经开先后调往旗下的上海证券营业部和深圳证券营业部工作。而魏东在上海工作期间的顶头上司,就是后来百名“红通”的首个落网者戴学民。
那时候,证券交易所还要依赖交易员的现场手工操作。为了便于区分身份,交易所的管理人员身穿黄马甲,来自各家券商的交易员身穿红马甲。
就这样,被戴学民派往上交所柜台一线的魏东就阴差阳错成为了中国“第一代红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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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东在中经开工作期间经历过最惊心动魄的一役,就是曾经轰动一时、也对中国金融和资本市场影响极其深远的1995年“327国债事件”。
身为“黄马甲”,魏东不仅代表中经开站到了这场战役的最前沿,而且也从中给自己谋得了此后安身立命的本钱。
当时,上海滩有一个叫管金生的中年男人。80年代后期,管金生曾热血沸腾、一夜不眠、奋笔疾书、下笔万言向高层痛陈创建中国证券市场之必要,请愿要做把上海外滩建成东方华尔街伟大蓝图“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1988年,管金生开办了万国证券。在最鼎盛时,全国交易量排名前十的证券营业部中,万国证券能独占七八个,国内上市公司70%的A股交易量和近乎100%的B股交易量都被万国证券所持有。
也正因此,管金生便成为了行业公认的“证券教父”。据说,电视剧《繁花》中“爷叔”的原型就是管金生。就连上交所首任总经理尉文渊在受命筹建上交所时,第一个想到要请教的人也是管金生。
据说,管金生当时在接到尉文渊打来的请教电话时说了这么一句:“我知道迟早会接到这个电话,只是不知道会是谁打来的”。
在80到90年代,财政部为了筹集建设资金曾大量发行国库券(即“国债”)。由于缺乏流通性,再加上国库券的固定利率总是赶不上现实中飙升的物价,所以财政部对于这些国库券,一方面只能靠行政手段强行摊派,另一方面又时不时地通过保值贴息来提高国库券的吸引力。
于是,在民间对国库券的冷淡态度与专业人士对财政部将会对其保值贴息的乐观预期之间,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交易黑市和套利空间。
管金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商机,他迅速率领万国证券员工赶赴全国各地收购囤积国库券,很快就赚地盆满钵满,甚至连他手下一个仓库保管员都跟着发了大财。而这个仓库保管员,就是后来被人们亲切地称呼“杨百万”的股神杨怀定。
可国库券有个问题就是,尽管它的票面利率固定,但财政部对它的保值贴息率却是不固定的。这就十分考验人们对市场的预期判断了。
1995年初,一只代号为327的国债期货受保值贴息预期驱动,在二级市场上的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但管金生却不以为然,他认为当时国家已经在狠抓宏观调控,财政部不可能顶风上调贴息率,于是就集结兵力大举做空327国债期货。
一时间,327国债期货的多空双方都聚集了天量资金,局面十分焦灼,大战一触即发。
1995年2月23日,财政部最终公布了一个符合多头预期的327国债贴息兑付价格,这无异于给了身为空头方的管金生及其万国证券一道当头棒喝!
当天一开盘,以中经开为首的多头方就展开了气势逼人的猛攻。重压之下,就连原本是管金生拉来的空头盟友辽国发都被迫临阵倒戈,向多头方举了白旗。
但问题是,如果管金生就此认输,那就意味着万国证券将巨亏60亿,这是万国证券根本无法承受的代价,毕竟当时万国证券一年的利润也不过才5.5亿。
于是,在当天下午4点多的最后8分钟交易时间里,走投无路的管金生决心孤注一掷,他最终做出了一个即将改写历史的决定:
管金生在万国证券根本没有足额保证金打底的情况下,仍然决定高位做空,他强行指挥员工抛出了超过2000亿元的卖单,这相当于当年中国GDP的1/25。
一时间全市场目瞪口呆,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等待着命运的审判。而管金生之所以这样胆大,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万国证券参与了上交所国债期货交易系统的开发设计,管金生心里清楚这个系统在保证金管理机制上存在漏洞。
然而,好运最终还是没有眷顾管金生。
当晚,监管部门经过连夜开会讨论后,最终以万国证券保证金不足为由,判定这最后8分钟的交易违规无效。
就这样,万国证券的尾盘操作收获立时化为泡影,高达56亿元的巨亏彻底葬送了万国证券,也让管金生从高光瞬间跌落至谷底。
而这场世纪大战笑到最后的赢家中,领头的就是魏东所在的中经开。
毕竟,中经开的背景就是财政部。在这场世纪多空大战爆发前夜,中经开高层和魏东就已经提前获知了财政部对327国债保值贴息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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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起在中国资本市场上留下了浓墨重彩一笔的327国债事件,不仅彻底改写了相关参与者的命运轨迹,甚至重塑了中国证券乃至金融市场的整个监管格局。
1995年5月,证监会以“国债期货市场屡次发生由严重违规交易引起的风波”为由,责令关闭了刚刚开市两年半的国债期货交易市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金融期货交易品种自此宣告夭折,直到18年后的2013年才被重启。
对证券行业的监管也自此被从地方收归中央。
在此之前,负责管理上交所和深交所的主要是上海市和深圳市地方政府。1997年,证监会直接管理上交所和深交所的隶属关系得到明确;同一年,证监会在全国各省市的派出机构正式挂牌,证监系统的垂直管理体系自此确立。
1995年4月,管金生从万国证券黯然辞职,随后又在5月于海南被捕。再后来,管金生将以贪污和挪用公款的罪名在上海提篮桥监狱被关押17年(期间曾保外就医),现已刑满出狱。
而因资不抵债濒临破产边缘的万国证券,也由此走到了穷途末路。1996年,万国证券被申银证券收购,新的券商就叫申万宏源证券。
一度跟随管金生站队空头的辽国发也一蹶不振。直接负责的高原、高岭兄弟事后虽以违规交易和金融诈骗被立案,但二人事先已潜逃出境、从此人间蒸发。
1995年9月,尉文渊以监管不力为由自请免去上交所总经理职位,此后他将销声匿迹、长期停留在上交所建所历史的宣传画册里。直到2012年,尉文渊才携手阚治东重新复出。
而这位曾创办了深创投的阚治东,也正是收购了管金生万国证券的申银证券的创始人。90年代初,上交所尉文渊、申银证券阚治东、万国证券管金生曾并称“上海滩证券三猛人”。
只有这位身为中经开一线操盘手的魏东,通过跟盘操作,一举获利了2到3亿元。而这笔巨资,也将成为魏东初创涌金系的原始资本。
但魏东的昔日上司戴学民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先是在北京遭到了不明身份人员的刺杀,侥幸捡回一条命;后又因涉嫌贪污上千万元公款,而遭到了检察机关立案侦查。2001年,得到风声的戴学民捷足先登、潜逃出境。
一直到了14年后的2015年,由于实在无法忍受国外的拮据生活和日积月累的家庭矛盾,戴学民才在百般纠结后选择了涉险回国。回国后的戴学民尽管处心积虑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但还是没能躲过执法机关的追踪,最终成为了百名“红通”人员的首个落网者。
诡异的是,在此次大战中风头无两的中经开其实只盈利了1个亿不到。
此后,“野蛮人”中经开还将连续卷入四川长虹、东方电子、银广夏等好几桩资本市场惊天大案之中。2002年,中经开终因严重违规经营而被人民银行吊销营业执照,旗下的证券营业部悉数划归银河证券。
同一年,中经开末代总经理姜继增将因操纵证券交易价格的罪名,被判入狱。现如今,走出大牢的姜继增已经重整行囊,创办了一家名叫利德华福的电气技术公司。
而和银广夏造假黑幕同一时间大白于天下的,还有蓝田股份造假案。
当年,爆料银广夏的是杂志《财经》,爆料蓝田股份的是刘姝威。后来,刘姝威还将继续爆料贾跃亭的乐视网。不过,多年以后为刘自鸿的柔宇科技不遗余力站台的言行,又让刘姝威遭到了市场的一致挤兑。
既然利润的大头没有被中经开赚走,那么这些利润都掉进了谁的口袋呢?答案,就是像魏东一样跟风操盘的江浙财团:
比如新湖系创始人黄伟,他在327国债事件中获利多达7.5亿元。黄伟借此创办了新湖集团,若干年后他还将登顶浙江首富。
比如四川汉龙集团创始人刘汉,他在327国债事件后成了亿万富豪。此后他将伙同周滨一道狼狈为奸,最终在2014年因组织领导黑社会等罪行被判处死刑。对了,刘汉也是后来电视剧《狂飙》中主角高启强的原型之一。
比如北京建昊集团创始人袁宝璟,他和刘汉一样在327国债事件中赚到了大钱。可若干年后,袁宝璟却与刘汉反目成仇,最终在2006年因雇凶谋杀刘汉未遂等罪行而被执行死刑。
比如上海农凯集团创始人、上海地产老板周正毅,他凭借327国债事件中的获利大举进军房地产,短短几年时间就做到了上海首富。最终,周正毅在2006年上海社保基金案中倒台,被判处了有期徒刑16年,现已刑满出狱。
比如上海证大集团创始人戴志康,他是中国第一只公募基金——富岛基金的创始人。尽管戴志康在327国债事件中只赚到了600万,可正是这600万激发了戴志康对股市的斗志,此后他将再接再厉做成上海资本市场和房地产市场的双料大佬,直到2019年因非法集资等罪名被判处有期徒刑19年。
327国债事件的深远影响,其实还不仅限于上面的这些商界大咖:
比如原安徽省常务副省长陈树隆,他在1995年时正是省国债服务中心主任。327国债事件让陈树隆一战成名,后来他还一手组建了安徽本土券商——国元证券。2019年,这位号称“最懂股市”、“最懂国债”、“在资本市场点一下鼠标就几千万”的副省长被判处无期徒刑。
再比如当时还是一名期货交易员的陈万宁,他在327国债事件中站错了队,巨亏7000多万。几年后,陈万宁痛定思痛离开了金融业,当起了作家,并给自己取了个艺名——“宁财神”。再后来,“宁财神”将成为国内第一代网络写手,他最著名的一部作品就是被改编为电视情景喜剧的《武林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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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民下海经商的90年代,一向被身边人评价低调内敛、谦逊随和的魏东其实早在327国债事件爆发前的1994年,就私下创办了北京涌金财经顾问公司。这就是后来涌金系的雏形。
至于在327国债事件中赚到的第一桶金,不过是让魏东下定决心从中经开离职创业的催化剂。
坊间传闻,魏东一开始给公司起的名字是“金涌”。但因为“金涌”谐音“金融”,所以就没能在工商部门通过注册,魏东这才灵机一动把它改为了“涌金”。
巧合的是,古杭州城就有一座涌金门。涌金门矗立于衔接杭州西湖与城内河流的水道之上,故又称“水门”,而中国人恰恰讲究“遇水为发,以水为财”。
《水浒传》中,杭州是方腊叛军的据点,被朝廷招安后的宋江率部攻打杭州城时,他手下大将张顺就是主动请缨夜探涌金门,试图从水道潜入杭州城,结果不小心触发机关暴露了行踪,被方腊守军万箭齐发射杀于涌金门之上。
在中国,A股向来被看作“政策市”。对于高手来说,这“政策”二字其实也有深与浅两层境界的理解——
相对浅层的理解是“消息”,也就是靠内幕信息赚钱,博的是事件兑现,本质上还是一种赌徒心态;
相对深层的理解是“规则”,也就是靠趋势预判赚钱,看的是宏观走势,本质上这是一种认知碾压。
而魏东之所以能够成为中国资本市场的初代枭雄,就是因为他能够将“消息”和“规则”这深浅两层境界都拿捏得游刃有余、出神入化。如果说327国债事件中的魏东更多还是靠“消息”的话,那么下海创办了涌金系的魏东就更多是倚仗“规则”来打天下了。
纵观魏东时代的涌金系,其14年的发家史可以概括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在90年代后期收购法人股、转配股。
90年代,国企改制还处在艰难摸索阶段中。法人股、转配股能否上市流通还面临相当大的政策不确定性,然而嗅觉敏锐的魏东却果断展开布局。
这其中最经典的案例,就是涌金系在1999年协议受让了600万股闽福发转配股。仅仅4个月后,闽福发转配股就获准上市流通,涌金系立刻套现撤离,获利约1个亿。
在这一时期,魏东还不追求成为标的公司的控股股东,他仍然是像此前的期货交易那样快进快出,赚一把就走。
第二个阶段,是从00年代初开始参与A股战略配售。
此时,国企改制路径业已明朗,法人股的获利空间已然不大,可随着资本市场覆盖面越来越广,一二级市场之间的套利机会开始若隐若现。同时,对于绝大多数企业管理者来说,股票还是个新鲜玩意儿,他们并不知道该如何参与、更别提把公司运作上市了。
魏东瞅准时机,先后对湖南九芝堂、千金药业等知名医药企业辅导上市,并借此获得了大量战略配售股。随着这些企业此后陆续完成IPO,涌金系获得了相当不菲的收益。
而且,参与战略配售也就意味着魏东与上市公司之间的关系绑定更深了,这也成了涌金系后来转型PE/VC投资、孵化高科技企业的滥觞。在魏东人生最后几年时光里,曾有一家广受瞩目的公司同涌金系展开了密切合作,它就是清华同方。
第三个阶段,是从00年代中期开始参控金融牌照。
在2007年大牛市到来之前的低谷期,魏东入主了成都证券,并将其改名为国金证券,然后又通过借壳成都建投把国金证券运作为了上市券商。
后来,魏东又如法炮制拿下了云南国际信托。同时,涌金系还积极参与交通银行等其他金融机构的参股投资,一个金融+实业的商业帝国自此崭露头角。
巴曙松在《“涌金系”上岸》一文中把魏东的成功总结为“盲点套利”,他说:“由于信息不对称,消息灵通的投资人往往能够先行一步”,“涌金系因刻意经营拥有非常灵通的信息和丰富的人脉资源,能够掌握制度变迁的时机,形成相应的赚钱模式”,一语道破玄机。
当人们还在弃国库券如敝履时,魏东就已经开始炒作国债期货;当人们还在惊叹于期货市场的造福神话时,魏东就已经把视线瞄到了无人问津的企业股权上;当人们开始沉迷于跟风股市坐庄时,魏东就已经在赚起了一二级市场差价的钱;当人们纷纷看到投资私募股权的巨大收益空间时,魏东就已经把触角伸到了控股金融牌照上。
资本市场波诡云谲,可魏东总能精准踩点、快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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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出生的雷波比魏东大了9岁,他思路敏捷、生性豪爽、作风很“拽”。只有在提起魏东时,雷波才会变得和颜悦色、赞赏有加。
雷波常对人说:“魏东是他这辈子最值得信任的人”,“是我的良师益友”,他“品格高尚、谦虚谨慎、同时又热心肠,做事做人都没得挑剔;尤其对投资领域的前瞻性把握,魏东更是可以堪称很多人的老师”。
这位雷波,就是涌金系历史上的核心成员之一,他曾担任涌金实业集团总裁、国金证券董事长。在受魏东邀请加入涌金系之前,雷波曾担任过王益——那位史上最年轻证监会副主席的秘书。
1956年出生的王益,是在刚刚恢复高考后的1978年进到北京大学历史系读的本科和硕士。在北大历史系,王益认识了一位此后对他人生影响重大的女同学,她的名字叫薄小莹。
在薄小莹引荐下,王益一毕业就进入了中顾委办公厅,成为了薄小莹父亲的秘书。凭借中顾委这个平台,王益早早就给自己积攒了丰厚的官场人脉。
1992年,中顾委在完成历史使命后撤销,王益被调到新成立的证券委办公室担任副主任。
在当时的证券监管体系中,证券委是规格更高的议事协调机构,证监会只是一个副部级事业单位。有关资本市场的重大决策都在证券委,而证券委办公室就是证券委的常设办事机构。
当时,证券委办公室主任是马忠智,两名副主任一位是王益,另一位就是庄心一。此前,庄心一曾担任原建行行长周道炯的秘书。
后来,周道炯将先后担任证券委常务副主任、国家开发银行副行长、证监会主席,期间还受命参与筹建了国家开发银行。
若干年后,庄心一亦将担任证监会副主席。在连续辅佐周小川、尚福林、郭树清、肖钢四任主席之后,庄心一将在2015年股灾之后届满60岁离退。
此外,当时的证券委办公室里还有两名年轻干部,他们一个是张育军,另一个是朱从玖。
若干年后,张育军将升任证监会主席助理,并在2015年庄心一退休的同时“落马”。朱从玖亦将升任证监会主席助理,之后又转任浙江省副省长,并在2023年、也就是张育军于狱中病逝两年后“落马”。
有意思的是,张育军、朱从玖、以及前面提到过的上海证大集团创始人戴志康,三人都是五道口“85级”的同学。那一年,刘鸿儒有感于报考五道口的年轻学子人才济济,便多方游说硬是把那届招生人数从原定的60人增加到了90人。后来,这90人中走出了不下10位在中国金融界叱咤风云的人物。
1995年,年仅39岁的王益接替李剑阁出任证监会副主席,成为了证监会历史上最年轻的副主席。当时,证监会的发行、基金业务都是归王益分管,王益一时变得位高权重。
王益在证监会工作了3年多,这3年多里组织上给他安排的秘书就是雷波。
也就是在这一时期,王益着力栽培了两位他后来引以为傲的弟子,一位是魏东,另一位就是明天系创始人肖建华。据说,魏东能够在收购法人股、转配股上精准拿捏,有不少思路都是来源于王益的亲自指点。
1998年底,王益调任国家开发银行副行长,此后他将在这个岗位上一连待机十年。
对了,这位曾公开表示自己“并不懂五线谱”的王益还对音乐颇有造诣。在一次青藏高原的旅行勾起了他的艺术创作冲动后,王益曾找了13位音乐作曲家谱写了一部激奋昂扬的大型交响乐《神州颂》。《神州颂》曾在一年半时间里全国巡回公演了超过50场,直到王益落马之后才宣告停演。
另外,彼时事业正如日中天的王益还有一位红颜知己,她就是曾经主持过央视春晚的当红女主持人刘芳菲。王益东窗事发后,刘芳菲转头嫁给了香港富商、君怡酒店老板刘希泳。
可没想到的是,在2015年,刘希泳又因牵扯进一桩金融诈骗案而遭到逮捕,并在审讯羁押期间因遭到刑讯逼供而不幸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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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是涌金系发展势头渐入佳境的一年,但同时也是涌金系掌舵人魏东心态崩塌的一年。
这一年,上证6124点的牛市盛宴还在余音绕梁,刚完成借壳上市的国金证券正踌躇满志盘算着怎样大展拳脚,将在两年后顶着创业板第一高价股光环上市的碧水源此时已经被魏东收入麾下,涌金系先前投资的上市公司九芝堂业绩高歌猛进节节攀升,这一切看起来都是盛景欢歌一片大好。
然而,危机往往都是在人们最放松警惕的时候开始迸发的。
这年初,魏东被纪委两度约谈,矛头直指他此前在九芝堂和国金证券收购案中可能涉及的国有资产流失问题。
尽管舆论此前对涌金系的质疑一直没有停歇,但这次的情况却迥然不同,因为时任国开行副行长的王益这次也自身难保了。就在同一时间,王益被有关部门限制离境。
本来,长袖善舞的魏东还曾一度寄希望于有人能护他以周全,可眼见形势朝着对他越来越不利的方向发展,魏东也就慢慢失去了对前途的信心。魏东是否真的患有抑郁症人们不得而知,可他那肉眼可见的压抑与消沉却是毋庸置疑的。
2008年4月29日下午,北京中海紫金苑家中,魏东突然起身飞奔到阳台纵身一跃,把身上所有的谜团都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两个月后,王益被双规。一年之后,雷波被调查。
魏东去世后,人们发现了他留下的一封题为《写给我最亲爱的人们》的绝笔信。魏东在信中深情地说道:
“小陈,你重担在肩,希望你照顾好我们的父母、孩子,让孩子们健康快乐的成长,来世我依然爱你,最深情的吻你!”
魏东口中的“小陈”,就是他的妻子陈金霞。
从上海财经大学毕业的陈金霞,曾经是原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著名经济学家吴晓求的门生。陈金霞早年是中经开的一名会计,她就是在这里跟魏东相识并结成了伉俪。
在魏东于北京八宝山东礼堂的葬礼仪式结束之后,陈金霞就接掌了魏东留下的庞大商业帝国,成为了涌金系的新掌门。
魏东的突然离世给曾经习惯于气吞山河的涌金系带来了沉重打击,原班人马分崩离析,原有扩张路径也难以为继。面对风云突变,陈金霞祭出的办法就是断臂求生。
此后几年,涌金系在陈金霞的带领下不断“去金融化”。陈金霞不再谋求金融牌照,也不再追求产业控股,甚至连魏东生前投入了最后全部精力的国金证券都被陈金霞有选择性地放弃。
后魏东时代的涌金系,把所有精力都聚焦于PE、VC等纯财务型私募股权投资上。十几年下来,涌金系已经投资了超过300家公司,其中不乏像零跑科技、叮咚买菜、寒武纪这样的明星项目。
2007年,魏东以50亿元身家位列胡润中国富豪榜第148位。17年后的2024年,陈金霞以315亿元身家位列胡润中国富豪榜第143位。
陈金霞,这位比丈夫魏东还要低调的女人,尽管多年来屡次被人称作上海“女首富”,但却从未公开留下过哪怕一张清晰的、正面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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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对血雨腥风的财富故事和跌宕起伏的人生百态看得太多,所以魏东生前最喜欢的一首歌就是任贤齐的《心太软》。
魏东打小就身体孱弱,每次朋友聚会时他都必唱《心太软》。这让别人觉得魏东这个人的确是低调谦和、温柔热心,但换一个角度想,这也未尝不是魏东在身体病痛和精神抑郁双重压迫下的自我慰藉与无奈排解。
想当年,在唐万新、周正毅等初代资本大佬覆灭后,人们便把魏东说成是资本江湖上“最后的大佬”。
现如今,涌金仍在,但涌金系或已不再。如果没有当年魏东近似绝情的纵身一跃,那么后来的涌金系将何去何从,甚至会否步上明天、安邦、恒大式的后尘也尚未可知。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魏东是不幸的,魏东也是幸运的。尽管只在人世间游历了41年,但这41年也足以让他成就一部让后人百般回味仍感荡气回肠的影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