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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7-31 11:38
(来源:抗体圈)
摘要:抗体 - 药物偶联物(ADC)作为一类 “精准抗癌武器”,通过单克隆抗体的靶向性将强效细胞毒性药物(payload)递送至癌细胞,大幅提升了传统化疗的治疗指数。目前全球已有 12 款 ADC 获批用于临床,另有 100 多款处于研发阶段。然而,毒性问题始终是 ADC 发展的 “绊脚石”—— 许多候选药物因毒性过高在临床阶段失败,即使获批药物也常导致患者需减量、停药或接受支持治疗。本文系统解析了 ADC 毒性的核心机制,包括靶标非依赖性毒性(如 payload 脱靶递送、非特异性摄取)和靶标依赖性毒性(如健康组织表达靶抗原),梳理了 12 款获批 ADC 的临床毒性谱及常见剂量限制性毒性(如中性粒细胞减少、神经病变),并详细介绍了提高 ADC 耐受性的前沿策略(如 linker 优化、抗体工程、给药方案调整等),为 ADC 的安全应用和未来研发提供参考。
一、ADC:抗癌 “生物导弹” 的潜力与困境
1.1 ADC 的组成与作用原理
抗体 - 药物偶联物(ADC)是由单克隆抗体(mAb)、化学连接子(linker) 和细胞毒性药物(payload) 组成的 “三位一体” 药物。其中,单克隆抗体如同 “导航系统”,能特异性识别癌细胞表面的抗原(如 HER2、CD33);连接子是 “桥梁”,负责将抗体与 payload 稳定连接;payload 则是 “弹头”,通过抑制癌细胞分裂或破坏 DNA 发挥杀伤作用。
与传统化疗相比,ADC 的优势在于 “靶向递送”—— 理论上仅在癌细胞内释放 payload,减少对健康细胞的损伤,从而扩大治疗窗口(疗效与毒性的比值)。例如,曲妥珠单抗 - emtansine(Kadcyla)通过靶向 HER2 阳性乳腺癌细胞,将微管抑制剂 DM1 精准递送至病灶,疗效显著优于传统化疗。
1.2 ADC 的发展现状与毒性挑战
截至目前,美国 FDA 已批准 12 款 ADC 用于白血病、乳腺癌、淋巴瘤等多种癌症治疗(见表 1),近三年获批数量更是翻了三倍。然而,ADC 的研发之路并非一帆风顺:超过 60% 的候选药物因剂量限制性毒性(DLTs) 终止开发,即使获批药物也存在严重毒性问题。
例如,首款 ADC 吉妥珠单抗 - 奥唑米星(Mylotarg)因肝毒性和骨髓抑制在 2010 年退市,后因调整剂量方案才于 2017 年重新获批;另一款靶向 BCMA 的 ADC 贝兰他单抗 - mafodotin(Blenrep)虽获批用于多发性骨髓瘤,但因眼毒性问题在 2022 年自愿退出美国市场。临床数据显示,约 30%-50% 接受 ADC 治疗的患者需因毒性调整剂量,10%-20% 需终止治疗,严重影响疗效和生活质量。
二、ADC 毒性的核心机制:为何 “精准导弹” 会打偏?
ADC 的毒性可分为靶标非依赖性毒性(off-target, off-site)和靶标依赖性毒性(off-site, on-target),其中前者是导致临床失败的主要原因。
2.1 靶标非依赖性毒性:脱靶递送与非特异性摄取
这类毒性与靶抗原无关,主要因 payload 错误递送至健康组织所致,具体机制包括:
(1)payload 的脱靶递送
ADC 进入体内后,仅有约 0.1% 能精准到达靶癌细胞,其余大部分在健康组织中代谢。若连接子稳定性不足,会导致 payload 提前释放(如血浆中水解),游离的 payload 通过被动扩散进入健康细胞(尤其脂溶性 payload,如 MMAE),引发广泛毒性。
例如,吉妥珠单抗 - 奥唑米星使用 pH 敏感的腙键连接子,在血浆中易水解,导致 calicheamicin 提前释放,引发严重骨髓抑制和肝窦阻塞综合征(SOS);而使用非 cleavable 连接子的曲妥珠单抗 - emtansine(Kadcyla),因 payload 需经细胞内代谢释放,脱靶毒性相对较低,但仍存在血小板减少风险。
(2)ADC 的非特异性内吞
ADC 的物理化学性质(如疏水性、电荷)会导致健康细胞通过非特异性内吞摄取 ADC,增加毒性。研究发现,药物抗体比(DAR) 越高(即每个抗体连接的 payload 越多),ADC 疏水性越强,越容易被肝脏枯否细胞、窦状内皮细胞摄取,导致肝毒性。例如,DAR=8 的 ADC 清除速度是 DAR=2 的 3 倍,且小鼠体重下降更显著(9% vs 4%)。
此外,带正电荷的 ADC 因与带负电的细胞膜静电吸引,更易被非靶细胞内吞。例如,曲妥珠单抗的正电荷突变体在小鼠体内的肝脏蓄积量是野生型的 2 倍,引发更严重肝损伤。
(3)脱靶受体介导的摄取
ADC 的抗体 Fc 段可能与免疫细胞表面的Fcγ 受体(FcγR) 结合,或通过甘露糖受体被肝脏细胞摄取,导致脱靶毒性。例如,曲妥珠单抗 - emtansine(Kadcyla)通过 FcγR 被巨核细胞摄取,抑制血小板生成,引发血小板减少;抗 HER2 ADC 在肺泡巨噬细胞中通过 FcγR 介导的摄取,可能导致间质性肺炎(ILD)。
2.2 靶标依赖性毒性:健康组织的 “无辜躺枪”
部分健康组织会低表达 ADC 的靶抗原,导致 ADC “误认” 并释放 payload,引发毒性。例如:
恩诺单抗 - 维汀(Padcev)靶向 nectin-4,而唾液腺细胞也表达 nectin-4,导致 40% 患者出现味觉障碍( dysgeusia);
tisotumab vedotin(Tivdak)靶向组织因子(TF),而眼表上皮细胞表达 TF,引发 60% 患者出现眼毒性(结膜炎、角膜损伤);
多款抗 HER2 ADC(如 Enhertu、Kadcyla)因心肌细胞低表达 HER2,可能导致左心室射血分数下降(心脏毒性)。
有趣的是,同一 ADC 在不同癌症中的毒性可能不同。例如,靶向 gpNMB 的 glembatumumab vedotin 在骨髓瘤患者中 3 级皮疹发生率(30%)显著高于乳腺癌患者(4%),推测与癌症类型影响健康细胞 gpNMB 表达有关。
三、ADC 的临床毒性谱:从获批药物看共性与个性
12 款获批 ADC 的毒性存在显著共性(与 payload 类型相关)和个性(与靶抗原相关),具体如下:
3.1 按 payload 类型分类的毒性特点
表 1:获批 ADC 的 payload 类型与核心毒性
payload 类型 | 代表药物 | 常见毒性 | 机制 |
---|---|---|---|
微管抑制剂(MMAE) | 布伦妥昔单抗 - 维汀(Adcetris)、恩诺单抗 - 维汀(Padcev) | 中性粒细胞减少、周围神经病变、皮疹 | MMAE 抑制微管聚合,影响造血细胞和神经轴突运输 |
微管抑制剂(MMAF) | 贝兰他单抗 - mafodotin(Blenrep) | 血小板减少、眼毒性(角膜病变) | MMAF 极性较高,易在眼表蓄积 |
美登素类(DM1/DM4) | 曲妥珠单抗 - emtansine(Kadcyla)、mirvetuximab soravtansine(Elahere) | 血小板减少、肝毒性 | DM1/DM4 通过 CKAP5 受体被肝细胞摄取 |
DNA 烷化剂(calicheamicin) | 吉妥珠单抗 - 奥唑米星(Mylotarg)、inotuzumab ozogamicin(Besponsa) | 中性粒细胞减少、肝窦阻塞综合征(SOS) | 双链 DNA 断裂,损伤造血干细胞和肝窦内皮细胞 |
拓扑异构酶抑制剂(SN-38/deruxtecan) | sacituzumab govitecan(Trodelvy)、曲妥珠单抗 - deruxtecan(Enhertu) | 中性粒细胞减少、腹泻、间质性肺炎(ILD) | 抑制拓扑异构酶 I,影响肠道上皮和肺泡细胞 |
PBD 二聚体(DNA 交联剂) | loncastuximab tesirine(Zynlonta) | 血小板减少、γ- 谷氨酰转移酶升高 | DNA 交联导致骨髓和肝细胞损伤 |
3.2 典型 ADC 的临床毒性案例
布伦妥昔单抗 - 维汀(Adcetris):靶向 CD30,用于霍奇金淋巴瘤。42% 患者出现周围神经病变( sensory 麻木、疼痛),20% 出现 3 级以上中性粒细胞减少,部分患者因 John Cunningham 病毒感染引发进行性多灶性白质脑病(PML,黑框警告)。
曲妥珠单抗 - deruxtecan(Enhertu):靶向 HER2,用于乳腺癌。77.5% 患者出现恶心,20.7% 出现 3 级以上中性粒细胞减少,9% 出现间质性肺炎(ILD),其中 2.6% 为致命性(黑框警告)。
sacituzumab govitecan(Trodelvy):靶向 TROP-2,用于三阴性乳腺癌。61% 患者出现中性粒细胞减少(47% 为 3 级以上),65% 出现腹泻(12% 为 3 级以上),因严重中性粒细胞减少和腹泻被纳入黑框警告。
四、ADC 的常见剂量限制性毒性(DLTs)解析
剂量限制性毒性(DLTs)是指限制 ADC 剂量提升的严重毒性,常见类型包括:
4.1 中性粒细胞减少
中性粒细胞是人体抗感染的 “第一道防线”,其生命周期短(约 1 天),对细胞毒性药物高度敏感。ADC 的微管抑制剂(如 MMAE)、拓扑异构酶抑制剂(如 SN-38) 等 payload 会抑制骨髓造血干细胞分裂,导致中性粒细胞减少。
例如,使用 MMAE 的 ADC(如 Adcetris、Padcev)中,30%-40% 患者出现 3 级以上中性粒细胞减少,易引发发热性中性粒细胞减少症(感染风险增加);使用 SN-38 的 Trodelvy,36% 患者出现 3 级以上中性粒细胞减少,需预防性使用粒细胞集落刺激因子(G-CSF)。
4.2 血小板减少
血小板负责凝血,生命周期约 8-10 天。ADC 的美登素类(DM1)、calicheamicin 等 payload 易导致血小板减少,机制包括:
巨核细胞(血小板前体)通过 FcγR 或巨胞饮摄取 ADC,抑制血小板生成(如 Kadcyla);
肝窦内皮细胞损伤导致血小板在肝脏滞留(如 Mylotarg 引发的 SOS)。
例如,99% 接受 Mylotarg 治疗的白血病患者出现血小板减少(3 级以上),14% 接受 Kadcyla 的乳腺癌患者出现 3 级以上血小板减少。
4.3 周围神经病变
微管抑制剂(如 MMAE、DM4)会破坏神经轴突的微管结构,影响营养物质运输,导致外周神经病变(手脚麻木、疼痛)。使用 vc-MMAE 连接子的 ADC(如 Adcetris、Polivy)中,20%-40% 患者出现神经病变,部分需减量或停药。
4.4 眼毒性
眼表上皮细胞增殖活跃,且高表达某些 ADC 靶抗原(如叶酸受体 α、组织因子),易受 payload 损伤。例如:
使用 DM4 的 mirvetuximab soravtansine(Elahere)中,32.5% 患者出现角膜病变,2.5% 为 3 级以上;
使用 MMAF 的 Blenrep 中,76% 患者出现角膜病变,27% 为 3 级以上,需定期眼科检查。
五、提高 ADC 耐受性的策略:从设计到临床
5.1 优化连接子与 payload 化学
位点特异性偶联:传统 ADC 的 DAR 不均一(0-8),导致毒性波动。通过基因工程在抗体特定位置引入半胱氨酸(如 THIOMAB 技术),可实现 DAR=2 的均一偶联,降低疏水性和非特异性摄取。例如,抗 MUC16 的 THIOMAB 偶联物在大鼠中耐受性是传统 ADC 的 4 倍,肝毒性显著降低。
PEG 化 linker:在 linker 中引入聚乙二醇(PEG)可增加 ADC 亲水性,减少肝脏摄取。例如,PEG12 修饰的 MMAE-ADC 在小鼠中体重下降仅 4%(非 PEG 化组下降 20%),且中性粒细胞减少更轻。
双 cleavage linker:设计需两步酶解的 linker(如先经 β- 葡萄糖醛酸酶切割,再经肽酶切割),减少血浆中提前释放。例如,抗 CD79b 的双 cleavage ADC 在大鼠中骨髓毒性降低 50%。
5.2 抗体工程改造
Probody 药物偶联物(PDC):在抗体的抗原结合位点连接 “遮蔽肽”,仅在肿瘤微环境的蛋白酶(如基质金属蛋白酶)作用下脱落,恢复靶向性。例如,靶向 Jagged 的 PDC 在小鼠中体重下降比传统 ADC 减少 60%,疗效相当。
双特异性 ADC:同时靶向肿瘤细胞的两个抗原(如 HER2 和 c-Met),仅在双抗原阳性细胞中富集,减少对单抗原阳性健康细胞的损伤。例如,抗 EGFR/c-Met 双特异性 ADC 对健康角质细胞的毒性比单靶点 ADC 降低 70%。
5.3 调整给药方案
分次给药:将单次高剂量拆分为多次低剂量,降低峰浓度。例如,吉妥珠单抗 - 奥唑米星最初采用 9mg/m² 单次给药,毒性严重;改为 3 次 3mg/m² 分次给药后,SOS 发生率从 15% 降至 5%,并重新获批。
基于体重调整剂量:例如,mirvetuximab soravtansine 最初按总体重给药,高体重患者眼毒性更高;改为按理想体重调整后,毒性显著降低。
5.4 反向靶向策略
通过共给药payload 结合抗体片段(PBSE),清除血液中游离的 payload,减少脱靶毒性。例如,抗 MMAE 的 PBSE(ABC3315)与 polatuzumab vedotin 联用,在小鼠中可将体重下降从 11.8% 降至 4.1%,且不影响抗癌 efficacy;抗 DM4 的 PBSE(DMOH9)可使 ADC 的最大耐受剂量提高 10 倍。
六、总结与展望
ADC 作为 “精准抗癌” 的代表,已在多种癌症中展现显著疗效,但毒性问题仍是其发展的主要瓶颈。深入理解毒性机制(如 payload 脱靶递送、非特异性摄取)是优化设计的基础,而 linker/payload 化学优化、抗体工程、给药方案调整等策略已在临床前和临床中显示出降低毒性的潜力。
未来,随着多组学技术(如单细胞测序)对靶抗原在健康组织表达的精准解析,以及智能响应型 linker(如 pH/ATP 敏感)的开发,ADC 有望实现 “更精准的靶向、更低的毒性”,为癌症患者带来更安全有效的治疗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