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花争舞四月天

　　▌姜宝君

　　每到春季，国家植物园里姹紫嫣红，人声鼎沸。郁金香、梅花、海棠以及丁香等次第绽放，五彩缤纷，营造出花的海洋。这里是赏花人的乐园，同时也是植物爱好者的乐园，他们在植物园里寻找鲜为人知的小众植物以及北方乡土植物，这些植物在暮春时节，静悄悄地开出绚烂的花朵，惊艳了北京的四月天。

　　珙桐的白色苞片如白鸽展开的双翅

　　流苏树枝头盛开着一簇簇白色的小花

　　大花溲疏的白色花朵

　　文冠果枝头多彩的花朵

　　珙桐挂满“白色翅膀”

　　与国家植物园科普馆副馆长陈红岩约在科普馆门口见面。见面后，她问我：想看什么花。我迫不及待地回答：珙桐。于是，我们匆匆走过开得端庄秀雅的郁金香，穿过风景秀丽的海棠园，几乎绕了植物园半圈后，在宿根花卉园的东北侧，看到了珙桐。

　　它的树干并不高大，每棵树枝上长着三三两两嫩绿色的花苞。陈红岩介绍说，这就是珙桐的苞片。它们展开之初为绿色，这时的雌蕊雄蕊还不怎么成熟，不要吸引昆虫传粉，所以比较“低调”。一旦成熟，苞片就慢慢变成白色，以此吸引昆虫过来授粉。那个时候，白色苞片在风中如白鸽展开的双翅，珙桐树的另一个名字“鸽子树”，就由此而来。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两三个已经“吐露”出来的头状花序：它们像黑色的小球，许多雄花和一朵雌花或两性花簇拥在一起。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时的珙桐已经开花，只是还未形成满树白色的盛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到国家植物园欣赏珙桐翩然飞舞的“白色翅膀”，正是时候。

　　在珙桐树旁，陈红岩馆长将珙桐的身世娓娓道来：

　　珙桐自然分布于贵州，湖北西部，湖南西部，四川，云南北部等地，目前野外的分布情况比较稳定。

　　珙桐是1000万年前新生代第三纪留下的孑遗植物，非常古老。在新生代第三纪，珙桐及其同属植物广泛分布在世界各地。数百万年前，当第四纪冰川肆虐地球时，很多植物遭受灭顶之灾，珙桐也不例外。幸运的是，云贵川高原特殊的山势地貌，成了许多动植物的避难所，珙桐、银杏等植物因此得以在中国南方的一些地区存活。珙桐也被誉为植物界的“活化石”，在植物学、气候学以及古生物学方面的研究非常有价值。珙桐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

　　十九世纪七十年代，珙桐被法国传教士谭卫道首次发现并命名（他还是大熊猫的发现者，也是为麋鹿命名的人）。20世纪初，《中国，世界园林之母》的作者、世界著名的植物猎人威尔逊曾五次来到中国。威尔逊第一次来到中国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珙桐。在找到珙桐后，他深深地为珙桐的风采所吸引，此后他将珙桐引种到欧洲。珙桐的丰姿轰动了欧洲，成为著名的观赏树种。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全国各地开始了珙桐的引种和栽培，但北方地区引种成功的不多。陈红岩说，珙桐对生存环境要求较高。国家植物园当年从我国西南地区引种了几棵，工作人员多年来一直悉心地照料它们。经过不断地尝试，宿根园避风向阳的小环境满足了珙桐的生长需求，“它年年开花，已经是一个奇迹。”

　　为了避免过多的人为活动，造成树干周围的土壤板结，影响珙桐的呼吸，国家植物园为它设置了保护区。

　　“四月春色雪纷纷”

　　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珙桐，陈红岩馆长带我向另一个目标植物——流苏树走去。“流苏树”，只听其名，便能感受到浓郁的浪漫气息。在国家植物园南门附近，就种有一排，曹雪芹纪念馆东北侧也有种植。

　　远望之，满树如白雪覆盖。近观之，每个树枝上，许多小花簇拥在一起，花冠纯白，形状如丝，如同一把把倒挂的小伞，微风吹过，如古代的流苏饰品轻摇慢舞，因而得名“流苏树”。

　　在植物的命名上，古人历来不吝大胆的想象和深情的期许。古人也曾这样描述其风采：“四月春色雪纷纷，万里北国又铺银。”流苏树，就这样不经意间，用它流传千古的柔情，为北方春日带来别样的浪漫与雅致。

　　在国家植物园南园，还有一条流苏树大道，两旁都是高大的流苏树，如今正是欣赏它们的最佳时节。

　　流苏树广泛分布于热带、亚热带及温带地区。而在北京地区野生流苏树种群数量极其稀少，已被列入北京市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名录中。

　　春天不能错过的，还有文冠果。在国家植物园北园科普馆后面郁金香花海的南侧以及丁香园内就有文冠果，南园的蔷薇区也种植着文冠果。4月下旬，或粉或白的花朵热闹地挤满枝头。细细观之，却是别有洞天：花瓣颜色是白色的，但花瓣基部的颜色是不一样的。从刚开花时的黄色，逐渐变红，再变紫。因此，在同一树枝上，会同时盛开着三种颜色的花朵。

　　据说，文冠果在宋朝叫文官果，因为当时文官所戴的帽子，与其果实形状类似而得名。而且其花朵颜色不断变化，对应着古人官服颜色的变化，暗示着官职品级的提升，因而被赋予美好的寓意。

　　乡土植物有新发现

　　二十多年来，陈红岩馆长每天都会抽时间到植物园里走一走。走在植物园里，很多植物与她如同故交。讲解一些植物有趣的特性时，她常常会笑出声来。她说，这些植物带给她很多快乐。

　　一路上，正是有了她的讲解，那些平时被人们忽略的植物，也变得熠熠生辉。

　　在去往梁启超墓方向的路上，一丛丛白花正在盛开，花瓣洁白、花朵硕大，走近看，在花朵的中心，花柱如天线一样支棱在空中，它们自然吸引了不少昆虫的光临。

　　陈红岩说：“它叫大花溲疏，生性坚韧，一般生活在石缝间。”

　　它的名字有些拗口。“溲疏”二字是古汉语词汇，“溲”指“小便”，“疏”指“疏通”，合起来便是利尿的意思。虽然指明了用途，但是，看着如笑容般灿烂的花朵，这个名字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陈红岩带着我，往东边一条小道走去。她说，这里能看到更多的野生乡土植物。没走一会儿，眼前是一大片茂盛的二月蓝。当我们走近它们的时候，陈馆长停住了脚步，俯下身，拨开二月蓝的遮挡，露出几株不到10厘米、开着淡蓝色小花的植物。她在叶片上轻轻比对后，告诉我：它叫长柱斑种草，是国家植物园的物种新记录。

　　这个新物种，是中科院植物研究所科研人员林秦文和刘冰于2018年新发表的物种。根据研究发现，这种斑种草在果期，其花柱长于小坚果一倍以上，其他种的花柱则很短，长不及小坚果的一半，因而得名长柱斑种草。而且长柱斑种草花朵喉部的附属物为平截状，而其他种花朵的喉部附属物为凹陷状。

　　在感到惊喜的同时，我也不禁感叹：要是没有专业人士的带领，哪能知道，这些野外乡土植物鲜艳花朵的背后，还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一路上，陈红岩讲得详细——对这些熟识的草木，她像第一天认识它们一样，充满了热情。我听得入迷，不知不觉间走了两个小时，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科普

　　四月北京的其他奇花

　　●三叶木通

　　落叶木质藤本。产于河北、山西、山东、河南、陕西南部、甘肃东南部至长江流域各省区。生于海拔250米至2000米山地沟谷边的疏林或丘陵灌丛中。花期4月至5月，果期7月至8月。根、茎和果均可入药，果还可食用、酿酒。种子可榨油。

　　●膀胱果

　　产于陕西、甘肃、湖北、湖南、广东、广西、贵州、四川、西藏东部、河北等地。落叶灌木或小乔木，三小叶形成复叶，小叶近革质，广展的伞房花序，长5厘米或更长，花为白色或粉红色，在叶后开放。膀胱果为第三纪孑遗植物，模式标本1907年由英国人威尔逊采自湖北，现存放在哈佛大学。

　　●点地梅

　　报春花科一年或二年生草本。产于东北、华北和秦岭以南各省区。生于林缘、草地和疏林下。朝鲜、日本、菲律宾、越南、缅甸、印度等地也有分布。点地梅花小，形似梅花。盛花时如繁星点点，一片雪白，单朵小花也别有姿韵。

　　●乳浆大戟

　　俗称猫眼草，多年生草本。分布于我国大部分地区（除海南、贵州、云南和西藏外）。猫眼草的花比较奇特，形状上看着像猫眼，细节上不仔细观察，往往误把植株顶端一个个小杯状的东西当成一朵朵小花。实际上那是一个个花序，在植物学上称为杯状聚伞花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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