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菲特，真的是价值投资者？

（节目录制于2023年4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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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股神巴菲特在接受《日本经济新闻》采访时说，他看好日本股市，考虑会加码对日本股市的投资，他还说，他已经将日本五大商社伊藤忠商事、丸红、三菱商事、三井物产和住友商事的持股比例增加到了7.4%，这是伯克希尔哈撒韦在美国以外的最大投资。

这次投资日本五大商社，非常符合巴菲一贯投资的风格，比如估值水平低，预期市盈率6.8倍，远低于日经指数12.5倍的估值水平。比如高自由现金流，五大商社作为日本的巨头，靠着日本极低的市场利率，可以帮助他们拿到极其便宜的资金，产生源源不断的现金流，还有高股息收益率，五大商社的股息收益率是5.2%，远远高于日本股市整体的股息收益率2.7%。除此之外，巴菲特还可以利用借着廉价日本买股票，现在又处于美元加息的末期，未来日元对美元升值还可以得到汇率上的收益。

很多人都在都在佩服巴菲特这次的操作，认为巴菲特的价值投资理念永垂不朽，巴神永远还是那个巴神。但是，巴菲特的这笔投资，除了价值投资理念之外，真的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吗？比如，为什么挑选这个时间点看好日本，谁都知道，日本经济已经虚弱了三十多年，老龄化让日本经济深陷泥潭，从泡沫破裂之后，日本股市再也没有恢复到原来那个高点。

这其中，其实有很大程度上的政治因素。

今天，我们就从两个方面来聊一聊巴菲特投资。

第一个方面，巴菲特很多次投资都是政治先行的。

第二个方面，巴菲特为什么这次会投资日本？

首先说第一个方面，巴菲特很多次投资都是政治先行的。

很多老股民佩服巴菲特，很多程度上是因为中国石油那只股票，2003年，巴菲特大举买入香港股市里中国石油，最终的持股比例达到了1.3%，等到2007年7月开始，巴菲特就开始分批减持中国石油，直到10月份，他将手里中国石油的股票全部清仓，最终巴菲特在中国石油上赚了7倍的收益。

一个月之后，11月5号，为了为国内广大股民同志发福利，中国石油开始在A股上市，那一年的半年报中国石油的利润达到了758亿，这还只是半年的利润，如果算全年乘以个2的话，那就是1500亿，这在当时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正巧这个时候，A股正处于大牛市当中，上证逼近最高6124点，中国石油上市当天即是巅峰，高达48.6块，比发行价16.7块高出近3倍。中国石油点燃了股民的热情和疯狂，人们开始嘲笑股神巴菲特，不少人都说“巴菲特老了”，“你看卖早了”，“股神不过如此”，这种声音在当时非常多，甚至有人还开始说“买进中石油，子孙后代吃喝不用愁”，据说写出《长安十二时辰》的著名作家马伯庸当时也买了中国石油，一度想用中国石油给自己的母亲养老。

不过，人们还是高兴得太早了，之后，中国石油的价格就从48块钱的最高点一路下跌，先是跌到40，再跌到30，然后跌到20，最后连10块钱都保不住了，直接跌到了5块钱，比当初的最高价跌了80%多。看到中国石油这个样子，不少原来看多中国石油的股民坐不住了，一个个开始骂娘了，有素质股民也发牢骚说“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满仓中石油”，反应过来的人们才发觉，股神巴菲特，果然还是名不虚传，自己还是太年轻、太幼稚了。

为什么巴菲特能把握的如此精准呢，正好能判断出中国石油的高点和低点呢？最主要的原因，不是什么基本面，也不是什么价值投资，而是政治。

2003年1月份，小布什代表的共和党同时拿下的美国参议院和众议院，这基本就意味着小布什在之后的连任选举中具有足够的优势，而共和党的基本盘是石油财团，小布什家族就是靠石油发家，他连任之后肯定会继续重视中东，在政策上也更倾向于石油财团，果不其然，两个月之后，小布什就发动了伊拉克战争，加上2001年的阿富汗战争直接让中东彻底变天。

而另一方面，中国新一届领导人上台，由于当时中美关系较好，中国两年前刚刚加入WTO,中国石油也接着之前从资本市场拿到的融资开始大力开拓海外市场，2003年，中国石油全面启动路上西北、东北、西南和海上“四大”跨国油气战略通道，分别是中国哈萨克斯坦原油管道，中亚天然气管道，中国俄罗斯原油管道，中国俄罗斯天然气管道，中国缅甸油气管道，中国石油几乎从各个方面大建管道，跑到全球去买买买，业务大为扩展，当然还有不容忽视的一点，当时中美关系正处于热恋期，中石油的全球扩张不会受到山姆大叔的干预。

巴菲特就是在这个时间点投资中国石油，赶上了中国石油的低点。至于那些中国股民呢，则陷入长期被套的命运，这一套就是好几年，中国石油A股上市那一年股东有188万人，等到2013年，6年时间过去了，还有103万股东在里面，也即是说还有55%的人被套，巴菲特的中石油神话，就是这180万股民无私贡献出来了。

到2007年1月，民主党从小布什手里抢回了参议院和众议院，除了发动战争、制造经济危机，小布什总统几乎碌碌无为，堪称美国历史上最差的总统之一。民主党眼看就要拿下2008年大选，后来的结果也的确如此，2008年因为次贷危机，奥巴马击败了共和党元老麦凯恩，终结了这位越战英雄的总统之梦，民主党代表的是新能源，并不重视中东，这和之前共和党背后的石油集团是截然不同的，于是，巴菲特在几个月之内就清仓了代表传统能源的中国石油，结果，我们就看到了，中国石油从当初如日中天的股价一路跌到5块钱。

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巴菲特在清仓中国石油之后，就开始把目光转向了另一只中国股票，那就是如今风头正劲的比亚迪，这是巴菲特投资的第二家中国企业。

2008年9月，比亚迪在香港上市，巴菲特旗下的中美能源很快与比亚迪签订了策略投资和认购协议，以美股8港币的价格购买了比亚迪2.25亿股的股票，占到比亚迪股本总额的11%，已发行H股的40%左右。

据说，投资比亚迪是老伙伴芒格推荐给巴菲特的，芒格通过大佬李录认识了王传福，坊间一直说，芒格给巴菲特推荐比亚迪的时候，巴菲特还不太想投资，因为这不符合它价值投资的风格，于是芒格打电话给巴菲特，盛赞比亚迪创始人王传福是爱迪生和杰克韦尔奇的结合，爱迪生大家都清楚，小学课本里都有他的位置，至于杰克韦尔奇，那也是人中龙凤，美国最知名的传奇企业家，在美国的地位和稻盛和夫在日本的地位一样，芒格形容王传福：“他简直就是爱迪生和韦尔奇的混合体，他可以像爱迪生那样解决技术问题，同时又可以像韦尔奇那样解决企业管理上的问题。”事实上，当时的比亚迪才刚刚开始转型做手机没有几年，这样说王传福，简直不要太夸张。

剩下的事情，我们就都很清楚了，比亚迪这几年的表现世人有目共睹，巴菲特也一直在持有比亚迪，直到去年2022年8月开始减持，几次卖出，价格都在200以上，最高达到277块，相比之前8块钱，赚了30多倍，这都不要赚的盆满钵满，这个利润都快赶得上去缅甸贩毒、噶腰子了。

前段时间的4月10号，比亚迪发布了云辇智能车身控制系统，王传福说这是行业内第一个智能车身控制系统，实现了从0到1的突破，领先全球，有了这套智能车身控制系统，比亚迪就是少一个轮子，都能照样在路上跑！

在这样的利好消息面前，中国人当然是既高兴又自豪，但是，巴菲特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第二天，4月11号，也就是巴菲特说要投资日本五大商社的那一天，巴菲特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减持了比亚迪股票，从之前的11.87%，减持到了10.9%，中间要是没有监管规定，伯克希尔哈撒韦根本不会披露这个消息。

这仅仅是个巧合吗，恐怕事情还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第二个方面，巴菲特为什么这次会投资日本？

巴菲特卖比亚迪的股票，转而却投资日本的五大商社，到底为什么呢？要知道，日本已经陷入通缩那么多年呢，日本政府天天举债发钱都不管用，安倍一直发过债发到死都没有把日本经济从沟里带出来。

为什么呢？恐怕跟地缘政治紧张有很多关系，作为美国在东亚的战略支点，日本简直就是美国最后的后勤基地，东亚局势越紧张，只要没紧张到威胁日本的份上，日本都是可以受益的。

大家都听过我们之前讲朝鲜战争，朝鲜战争，中国和苏联受益很大，尤其是中国，搭起了自己工业体系的架子，有了求索百年而不得的重工业，但其实，中国可能并不是朝鲜战争最受益的那一个，因为朝鲜战争而发家的还有一个，那就是日本。

二战之后，日本百业萧条，东京、神户、大阪这些大城市基本都炸成了废墟，在美国指挥官李梅的轰炸之下，木质结构的日本被烧的基本跟圆球表面没有什么区别，美军进驻日本之后，甚至打算把日本变成一个农业国家，以防止日本人东山再起。战争的创伤太大，日本人一直处在温饱线上，从前不可一世的日本老兵穿着破旧的军装在街上给美国大兵擦皮鞋，日本不少年轻姑娘进入灰色行业以服务占领军，至于绝大多数日本老百姓则整日生活在饥饿和半饥饿之中，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日本估计是永远难以翻身了。

但是，1950年爆发的朝鲜战争改变了这一切，朝鲜战争爆发之后，大量的军需订单涌入日本，原先遭到限制的日本民用工业和军用工业被“解封”，从纺织、水泥、钢铁，到飞机、武器、弹药，美国在日本大量采购军用物资，大约可占到日本全国年度出口额的一半，而且这个数字一年比一年高，1950年美国军需1.9亿美元，1951年5.4亿美元，1952年8.5亿美元，日本一下子天降横财，朝鲜战争打到一半，日本经济已经恢复到了战前的水平，甚至比战前还好，日本的外汇储备在1949年年底仅有2亿美元，到了1952年年底就已经增加到了11.4亿美元。比如，现在全球第一的丰田，在1950年6月卡车产量总共才只有300辆，几乎到了关门歇业的边缘，而朝鲜战争爆发的7月份，丰田就接到了超过5000辆卡车的军事订单，这直接使丰田公司起死回生。

之前美国给了日本版的马歇尔计划，还有战略上扶持日本都没有什么用，一场战争强过一切。日本股市也因为日本经济恢复迎来了二战后的第一个牛市，日经指数在1953年创出高点，比1年前增长了169%。

美国人和中国人在朝鲜鏖战，打的你死我活，日本人却因此享受了战争景气，到了1953年，当斯大林病危的消息传到日本，日本人甚至因为害怕战争结束而紧张，两个月之内，日本股市从从471点下降到295点，降了60%。

也就是说，因为东亚发生战争，日本经济反而受益，日本股市也会因此一路窜高。

那么，巴菲特这次投资日本五大商社呢，是不是因为地缘问题，很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就在股神大手笔买入日本的时候，南边的印尼和菲律宾也在忙，忙着把他们旅居海外的服务业从业人员撤回国内，我们看看地图就基本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减仓比亚迪，加仓日本五大商社，几乎同步，这其中，充满了大国博弈和美国国内政治因素。

巴菲特，你真的是价值投资吗？

说不是，从这几笔投资看，简直就是在投机，包括他投资美国一些股票也是这样，说是的话，那么，巴菲特的价值投资就是包含地缘政治的，所谓价值投资就不能只看什么财务报表，还要看看明天是那个政党上台，谁是美国的敌人，谁是美国的朋友。

或者，现在的巴菲特也根本说不清这些，价值投资就是巴菲特起家的本钱，到后来，巴菲特只要是钱就挣，管它是不是价值投资，只要是钱就好，因为本来，金融就是一个金钱的游戏。

当然，我还是倾向于，也希望是第二种可能性，那就是巴菲特的价值投资是包含地缘政治的，不然，这个世界该多么丑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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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喜马拉雅《小马哥财道》录音整理

策划：陈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