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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新冠疫苗之后,中国疫苗将向何处突破?

2023-03-25 09:00

从来没有一个时段像过去三年这样,让国人持续关注疫苗。这三年来,疫苗行业从国人胳膊上那个不起眼的“白色小点”变为了广受关注的话题产业。

在新冠疫情之中,疫苗行业的接种放量前所未有。作为一个年均各类品种接种量总和在6亿剂的市场,新冠疫苗单个品类实现了一个月突破6亿剂、两年达成35亿剂次的接种量。当然,自2022年下半年以来,随着疫情形势的变化,新冠疫苗的接种量在全球范围内急速下跌,市场开始萎缩。由此,已经在此领域做了大量前期投入的企业也面临着抉择——坚持还是放弃。

从30多年前引进乙肝疫苗,中国疫苗产业开始和国际接轨,到如今走过新冠,那些在新冠疫苗上赚了、或是没赚到钱的企业,未来将走向何方?

1988年的9月,一支中国政府代表团赴美国,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与美国默沙东公司谈判乙肝疫苗技术转让细节。

当时的中国,是名副其实的“乙肝大国”,

实际上,当时已经有了国产乙肝疫苗,在1986年,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等单位研发的血源乙肝疫苗就已经投产,这款疫苗虽然有效,但是存在三大弊端。由于以病毒感染者的血浆为原料,除了有污染环境、伤害生产人员等风险外,其小作坊式的生产之下,供应保障和安全性也都存在问题,甚至出现过生产人员被感染的案例。

同样在1986年,默沙东分离出了乙肝病毒表面抗原的编码基因,将其植入可大量繁殖的酵母菌细胞基因组内,能迅速合成大量抗原,由此,默沙东推出了基因工程乙肝疫苗。

要不要把当时最先进的乙肝疫苗技术带到中国,对此,默沙东内部其实存在不小分歧。为此,一心推动和中国合作的默沙东时任CEO罗伊·瓦杰洛斯甚至与公司其他高管发生过争吵。在经过谈判后,1989年,经原卫生部批准,默沙东在1000万美元的报价上让步,最终以700万美元价格将基因重组乙肝疫苗技术转让给中国,中国从默沙东引进重组酵母HepB模块化全封闭式的自动控制生产线。

1993年10月,北京的乙肝疫苗产线正式投产。

随后的几十年里,多款进口疫苗开始陆续被引入国内,包括赛诺菲巴斯德的流感疫苗、五联苗、辉瑞的肺炎疫苗、默沙东的HPV疫苗等等。而随着新技术的到来,国内的疫苗研发,也开始提速。

引进乙肝疫苗的意义并不止于可以生产疫苗,更在于让国内当时落后的疫苗产业接触到了国际标准的研发、生产与操作流程,在投产前,数批人员赴美培训,多年后,这些人就像种子,散播在了中国疫苗行业的各个地方。

引进默沙东的乙肝疫苗时,根据协议,国内布局了两条产线,一条在北京、一条在深圳,负责承接的机构如今都早已声名大噪,分别是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即国药中生北生所)与深圳康泰(康泰生物)。

北生所的位置在北京的东五环,从这里一直往西走,能走到中国互联网的发家之处中关村,除了众多的互联网公司外,这里还是尹卫东与科兴的起源地。

时间来到2003年,在“非典”肆虐的日子里,在一路绿灯下,尹卫东带着团队做出了世界上首个SARS疫苗,并开始进行临床试验。不过,随着“非典”疫情的迅速终止,研制出的所有疫苗也随之封存。

这一次,尹卫东与科兴只收获了名,但没有赚到真金白银。

尹卫东并不是什么知名科研院所的专家,他最早只是一位防疫站医生。通过从大便标本中分离出的TZ84甲肝病毒,在卫生部与默沙东谈判的那年,尹卫东和唐山防疫站的同事们研制出国内第一个甲肝诊断试剂。在此基础上,他与中国药品生物制品检定所合作研制的首个国产甲肝灭活疫苗在1999年获得新药证书,填补了国内空白。

除了尹卫东,中国疫苗界还另有两位知名的前防疫站医生,一位是承接了默沙东乙肝疫苗生产的康泰生物董事长杜伟民、另一位则是同样奉行“拿来主义”的智飞生物董事长蒋仁生。

在创业之初,蒋仁生就从兰州生物制品研究所拿下A群C群脑膜炎球菌多糖疫苗的独家代理协议,此后在2012年和2018年,智飞生物先后拿下默沙东四价、九价HPV疫苗在国内市场的进口、推广及销售权,也迎来了营收与市值的狂飙突进。而直到现在,代理产品依然支撑起了智飞生物近九成的收入。

而直到新冠的到来,才让尹卫东、杜伟民、蒋仁生、乃至整个中国疫苗,走向了全民的聚光灯下。

三年新冠疫情,让上述几家疫苗企业赚的盆满钵满,千亿营收、千亿市值已不再新鲜,但如今,新冠疫苗的红利期是否已经结束,是摆在全行业面前的问题,而财报上纷纷下滑的数字,则格外刺眼。

大量的财报数据都在显示,疫苗行业在新冠疫情之中的红利已经终结。同时,受疫情影响,非新冠疫苗产品遭遇了不小的打击。整体而言,疫苗公司近年普遍的业绩表现为大起大落。

宇学峰和他的康希诺便是典型案例不同于几位前防疫站医生,宇学峰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的疫苗企业科班出身,早在1998年,他就已经加入全球五大疫苗企业之一赛诺菲巴斯德,先后担任产品开发部科学家、细菌疫苗开发部加拿大分部总监及细菌疫苗开发全球总监,履历光鲜。

在创立康希诺后,2017年。其研发的重组埃博拉病毒病疫苗(Ad5-EBOV)获批上市,成为亚洲首个获批的重组埃博拉病毒病疫苗。但作为国家采购储备产品,埃博拉疫苗市场很小,同样只是“得名不得利”。不过随着重组新型冠状病毒疫苗(5型腺病毒载体)成为国内第一梯队获批的新冠疫苗,康希诺迎来了自己的高光时刻。

但在2022年,康希诺的盈利直接从2021年的19.14亿元大跌至亏损9.02亿元;同期营收也从超40亿元降至10亿元出头。对此,康希诺解释称,这是因为全球新冠疫苗接种增速放缓,部分地区供大于求,市场竞争不断加剧,新冠疫苗产品销售收入大幅下降。

杜伟民的康泰生物的命运也相似在疫情期间一边是自研的新冠疫苗获批,一边还牵手阿斯利康,康泰生物可谓是赚足了眼球。不过,随着对新冠疫苗相关的库存商品、生产设备、开发支出等计提资产减值准备近8亿元后,据其此前的业绩预告,康泰生物在2022年出现上市以来的“首亏”,扣非净利润的亏损约在1亿元-2亿元之间。

就连主要靠代理非新冠类疫苗赚钱的智飞生物也难逃下滑命运。根据其2022年年报,虽然营收同比增长24.83%但疫情等因素影响下,其归母净利润75.39亿元,同比减少26.15%

而以流感疫苗为主要业务的金迪克百克生物成大生物等,也基本同样面临业绩下滑的情况。

没有人能否认,新冠是中国疫苗行业的重大机遇但在后新冠时代,中国的疫苗企业将如何走出下一步,是需要全行业问答的问题。

目前看,摆在这些疫苗企业眼前的选择无非有两种,继续在新冠疫苗上加码,或是转向其他产品。

选择继续在新冠疫苗上添砖加瓦的企业不在少数,思路也很明确,研发新技术、开发新剂型,毒株上更新迭代。

最早获批的一批新冠疫苗基本都是灭活或是与之类似的减毒技术路线,而新的技术路线如mRNA、重组蛋白、DNA(三叶草、艾博生物、瑞科生物、神州细胞、石药集团、沃森生物、云顶新耀)、或是更广泛的毒株覆盖(丽珠集团更为方便的鼻喷疫苗(如康希诺、万泰生物)等,都是肉眼可见的选择。

mRNA疫苗依然是当下最热门的技术路线,除了最近获批的石药集团mRNA新冠疫苗外,同样选择“拿来主义”的云顶新耀2月底也宣布正式启动其mRNA产业化基地当前,云顶新耀拥有一价新冠候选疫苗PTX-COVID19-B,以及针对奥密克戎的二价新冠候选疫苗EVER-COVID19-M1.2,后者计划于今年在中国启动临床试验。

但这条路也并不容易,新冠疫苗新增接种量正在快速下滑,市场前景迅速缩水。从国内接种剂量的变化上来看,自2022年开始,国内新冠疫苗的接种增速进一步放缓。在2022年2月至12月,整整10个月约300天的时间内,疫苗接种维持在30亿剂出头规模。并且,在2022年7月之后,国内的疫苗接种剂量几乎就停在了34亿剂之上。

在有限的接种意愿还将有不少新冠疫苗在排队等上市,也已经有人选择了退出。

如在新冠疫情之初,康泰生物一口气布置了四款新冠疫苗。除了自家的灭活疫苗之外,还引进了阿斯利康的AZD1222腺病毒疫苗,还与苏州艾棣维欣合作开发DNA疫苗,同时还研发重组VSV病毒载体疫苗。但现在,除了灭活苗获批上市,康泰生物的其他三款产品均无下文此后的计提资产减值与研发费用化处理,等于是宣布了这几款新冠疫苗被放弃的命运。

不过,更多下注了新冠疫苗公司选择继续死磕。

艾棣维欣生物执行董事张璐楠指出,新冠疫苗市场存量需求基数巨大,是其他种类疫苗比不上的,所以疫苗企业很难放弃新冠市场;并且,在资金不富裕的资本条件下,企业也会优先做新冠疫苗,因为相比其他需要从头研发的管线,新冠疫苗是有可能在一两年或者两三年就做出疫苗的,是个短期的事情,所以从管线布局上,新冠疫苗具有一定优先级。

瑞科生物创始人、董事会主席兼总经理刘勇则认为,在一个巨大的市场之下,每一家疫苗公司的要坚持的理由也不一样。对于疫苗公司来讲,肯定是更好的产品才会带来核心竞争力。但同时,布局新冠疫苗肯定也是一种投资行为,疫苗公司当然也期待获得一定的商业回报。由此,就存在已经投入了太多的沉没成本不得已要继续的行为,或者说失败了可能没法交代的心态也存在。

简单来说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对于选择继续“死磕”新冠疫苗,云顶新耀首席执行官罗永庆的说法是他认为新冠疫苗不仅仅是大流行期间的需求,也是未来常态化的需求,“市场对比较好的疫苗的需求是长期的需求,就像流感疫苗一样,每年都要打。”同时,他提出,海外当前已经接种了两剂、三剂的mRNA单价疫苗,以后逐步走向接种二价疫苗,有包含奥密克戎株序列的二价,以及原始株二合一的二价苗。这也体现了这一疫苗的市场需求。

值得注意的是,除了新冠疫苗,云顶新耀还布局了多款针对传染病和肿瘤的新型预防及治疗性疫苗产品,也包括mRNA狂犬病疫苗项目。和新冠项目相比,这些项目都更早期。以及,云顶新耀的另一个心思是,未来自己的mRNA生产基地,还可以为别家做代工(CDMO),这也源于,当前,即使是全球范围来看,能够实现大规模的mRNA产品生产的企业,也屈指可数。

刘勇则认为,从市场的层面来看,如果新冠疫苗以后回到二类苗管理,或者允许二类苗和一类苗并存,允许政府采购公民自费这两种方式并存,那么二类苗的市场空间从商业上判断,会大一些,至少利润率高一些,如果按照国内10-20%的渗透率,每剂100-200元,能够出现一个100亿到400亿的市场。

东方高圣管理合伙人、上海公司总经理安落白认为:“还能入局的企业,要具备几个差异化优势,这包括有自主的递送系统,甚至有新开发递送迭代的能力在mRNA的设计上有所差异,比如环形、自复制等等;民营中小型公司要有和国企央企合作共赢的精神或是开发基于mRNA技术的其他传染病,甚至肿瘤、替代疗法等。”

但在这些新技术上,国内疫苗企业明显储备不足。

刘勇在谈到技术储备时认为,在疫苗行业迎来重要发展机遇的同时,也暴露了诸多问题,“你可以看到,我们十分被动。”

国外相比,国内的整体疫苗技术显得落后。据浙商证券研报,当前国内疫苗产品中,尽管在蛋白和多糖技术占比方面有所提升,但灭活或是减毒技术路线仍占主体,约有四成。海外疫苗中,蛋白和多糖技术已很常见,重组蛋白或是核酸疫苗持续发展。具体品类中,以带状疱疹疫苗为例,国内获批的首款国产带状疱疹疫苗是减毒活疫苗,但其相同技术路线的产品在海外已经淘汰了。

整体而言,与国外的创新型产品进度相比,国内在新技术路线疫苗研发显然落后一大截。而这样的影响,在新冠疫情中亦有体现。

目前国内疫苗市场包括一类苗与二类苗,其中一类国家免疫规划苗为14种疫苗预防15 种疾病,但已经超过15年未扩容目前在国内,央企中国生物旗下的六大生物制品组成了最基本的“国家队”承担着国家免疫规划全部供应量的八成,是免疫规划体系中的绝对主力。

二类自费疫苗,包括流感疫苗、HPV疫苗、肺炎疫苗、狂犬病疫苗、带状疱疹疫苗等,主要由民营企业布局。基本状态为一家企业主打一两个产品,头部公司拥有更多的研发管线。辉瑞、默沙东、葛兰素史克赛诺菲巴斯德则凭借更早地布局和产品的技术优势占有相对多的市场份额。

除了技术落后外,当前的资本市场对疫苗行业也在迅速降温,这也带来更大的挑战。

安落白介绍,2021年国内疫苗相关企业一级市场融资超过200亿元,其中,仅mRNA技术就吸引了近百亿资金;但截至2022年9月,全国疫苗行业一级市场融资规模仅仅20亿,不及2021的十分之一。一方面,资本催生出的泡沫破裂,而国内新疫苗的研发研发不及预期,过去看好的几个明星企业,尤其是mRNA技术,研发进度、临床研究结果不及海外两大巨头,挫败了投资人信心这导致在后新冠时代,投资人对新冠疫苗的走势看不清,看不懂,甚至不看好,不敢下注。大家要么都不投,要么就全都去投,那就必然造成内卷或者效率缺失。”安落白说到。

实际上,在根本上暴露的是国内疫苗行业“基本功不扎实”的问题,这也是疫苗行业会出现“望而却步”心态的重要原因。他表示,以核酸疫苗举例,该技术在国外已经研发十几年,过去是以治疗肿瘤为出发点,在海外高校和小型研发公司被苦苦钻研,随后抓住了新冠疫情这一历史机遇,短短几个月“成了”;随之而来的,是百欧恩泰(BioNTech)和莫德纳(Moderna)公司在一年内将mRNA疫苗推向市场,并在2021年就分别取得368亿和177亿美元的收入,成为全球医药历史上上市即药王的产品,这是厚积薄发的结果;诚实地说,国内在这个技术上还是拿来主义。

那么,新冠疫苗到底为中国的疫苗行业带来了什么,未来的发展应该向何处突破?

在政策层面,《“十四五”医药工业发展规划》中明确提及,重点发展新型新冠病毒疫苗、疱疹疫苗、多价人乳头瘤病毒(HPV)疫苗、多联多价疫苗等产品;同时,重点开发新型重组蛋白疫苗、核酸疫苗等新型生物药的产业化制备技术,疫苗新佐剂等。

对于这一政策指引,审慎乐观的心态占据主流张璐楠表示,疫苗和药物开发不同,考虑到疫苗经济学,可以做疫苗的适应症的确不多,即使是当前头部疫苗企业,手中的产品也就一两个,疫苗行业并不是一个 “做多”的行业,而目前能做出来的、会对疾病卫生负担比较大的品种也都已经开发出来,另外还有一些疾病需要开发疫苗,但至今没能开发出来,比如艾滋病;整体而言,疫苗行业更多的还是交由市场决定,基于疫苗品类是一个研发周期长、研发风险高的行业,所以并不容易。

安落白的观点也类似。其表示,疫苗行业是一个非常保守的行业,例如,HPV疫苗成了最近几年的“苗王”,但成就原因并非是技术上的创新,其技术已经相对成熟,也是在国外销售使用了十余年才引进国内,其是通过代理大放异彩,通过人群拓展进一步打开空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不过安落白认为,相关企业在大苗的仿制、传统疫苗产品升级(多联多价)以及疫苗创新技术这三个方面是可以有所作为的。在仿制上如万泰生物、泽润生物的二价HPV疫苗、沃森生物的13价肺炎结合疫苗等,这些产品已经完成医生和患者教育,市场推广难度较小,相关企业不业绩回报也不错;传统疫苗技术升级领域,多联多价是疫苗发展大趋势,目前国内企业在24价肺炎结合疫苗、4价流脑结合疫苗、6价轮状病毒疫苗等产品的研发获得了突破。

刘勇则在技术更新之余,提出了“出海”的思路。

他认为,对于中国疫苗而言,在国际化短期内进入欧美市场难度较大,但是布局发展中国国家是可行的;从市场布局来看,发达国家的头部疫苗公司,不会把发展中国家当做布局重点,因为它的商业回报确实比较低,但从人口上来说,发展中国家占全球人口比重不低,也是一个重要的市场,所以就给了国情相近的中国企业以机会,并且,通过将疫苗带到发展中国家,它也帮助中国疫苗成功实现了出海,同时,发展中国家的购买力也是在逐步增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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