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东方断臂出圈探路前途未卜 “狼性”俞敏洪续保儒商本色待考

长江商报消息 ●长江商报记者 沈右荣

　　俞敏洪，这位中国教培“教父”，在花甲之年陷入绝境煎熬。

　　但俞敏洪的信条是，在失败中寻找胜利，在绝望中寻找希望。

　　今年11月17日、18日，俞敏洪出资2500万港元在二级市场增持港股公司新东方在线（01797.HK）。近半月，新东方在线股价已经翻倍。

　　从北京大学辞职创办新东方，28年间，狠人俞敏洪将新东方打造成中国教培行业的领头羊。在资本“反噬”之下，原本专注英语培训业务的新东方，不得不将延伸触角，覆盖K12教育、学前教育、图书出版等，建立庞大的教培帝国。

　　不仅是迎难奋进、越挫越勇的“狼性”商人，曲折的经历让俞敏洪心怀理想抱负，在业内人士眼中，俞敏洪“本质上仍然一名传统的知识分子”。在艰难时刻，本分的他曾说“如果新东方倒闭了，不欠人一分钱”。

　　然而赢了竞争对手，输给了时代。教培新政之下，新东方断臂，转型不可避免，俞敏洪相继宣布回归大学生业务，走出教培圈子探路直播带货。俞敏洪会带领新东方趟出哪条新路？市场在期待。

　　被逼创业的俞敏洪

　　俞敏洪打造了千亿新东方帝国，而这一传奇，是他在一个个人生关口无奈的选择，是被“逼”出来的。

　　1962年，俞敏洪出生在江苏省江阴市一个普通农村家庭，父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木匠，母亲曾当过生产队长。俞敏洪的成功，与其母亲有一定关系。

　　一则公开消息为，俞敏洪三次参加高考，两次落榜。第一次，英语只靠了33分，母亲四处奔波，为其谋得一名民办教师职位，边教授英语边复习。第二次，英语考了55分，不死心的母亲又四处托人，逼着俞敏洪进高考补习班。在那里，俞敏洪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原本只想考当地的师范学校，改而报名北京大学。

　　1980年，第三次高考，俞敏洪如愿以偿考进了北京大学西语系。这一次，英语考了93分。他的高考经历也成了励志范本。

　　在北京大学，俞敏洪因病休学一年，直到1985年，才从北京大学毕业，并留校任教。任教期间，俞敏洪计划跟随好友一起赴美留学，托福考试考了663分。

　　然而，由于美国对中国收紧留学政策，赴美留学人生大幅减少。俞敏洪三次申请均遭拒。其中，费用也是一大拦路虎。

　　为了出国费用，俞敏洪和同学一起在校外办培训班。

　　1990年，校外办班之事被发现，北京大学当时认为，俞敏洪以北京大学名义私自办学，影响了北京大学声誉及教学秩序。俞敏洪因此领受了严厉处分。

　　血气方刚的俞敏洪一气之下递交辞职书。为了谋生，他先是在一家培训学校打工，后来又找到了一家名叫“东方大学”的成人培训机构，通过挂靠获得了办学资格，正式开启他的校外培训生涯。

　　由于办学理念悬殊较大，认准了留学政策及大环境的的俞敏洪，决定自立门户。

　　1993年，俞敏洪正式创办校外培训学校，取名为“北京新东方学校”。10年后，新东方学校注册成立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俞敏洪身兼董事长、总裁两职。

　　俞敏洪不再考虑出国留学，一心一意办好新东方学校。2006年，新东方成功登陆美国纽交所，成为中国内地第一家在美国上市的教育机构。

　　教培“教父”等系列光环笼罩，俞敏洪俨然成了成功人士。

　　不留余地的狠人俞敏洪

　　被逼创业的俞敏洪，成功创造传奇，与其狠人角色不无关系。

　　能够撑起中国教培市场半壁江山的男人，光有不怕失败的无畏精神、百折不挠的韧劲、远大的理想以及淳朴的生意经是远远不够的。俞敏洪的身上，散发着一种不留余地的狠劲，亦或是坚毅的气息。

　　俞敏洪的狠劲，最先体现在其追逐爱情方面。

　　俞敏洪的妻子杨桂青，曾是北京大学西语系系花，学习德语。坊间传闻是，杨桂青刚入学不久就被俞敏洪一见钟情。为了追杨桂青，俞敏洪使出浑身解数，每天背7万个单词，常常尾随至图书馆陪读。一次，图书馆停电给俞敏洪创造了机会，他掏出随身准备的打火机帮杨桂青找书包，由此二人才真正相识。三个月后，俞敏洪邀约杨桂青外出划船游玩。船至湖中心，俞敏洪郑重其事地对一脸错愕的杨桂青说：“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做我女朋友，二是，不做我女朋友，就把你推下船去。”在追求爱情上，充分表现了俞敏洪的狠人一面。

　　在清理新东方的“内亲外戚”方面，俞敏洪也够狠的。

　　创业之初，俞敏洪等伙伴的亲戚都在新东方任职，其中，就包括俞敏洪的母亲李八妹、姐姐和姐夫等。

　　创业初期，俞敏洪邀约好友徐小平、王强加盟，三人被称为新东方的“三驾马车”。亲戚在新东方任职，影响到了新东方发展规划、内部规范管理，作为北京大学高才生，徐小平、王强心里对家族企业很抵触，矛盾积怨甚深。后来，徐小平和王强提出辞职。

　　事情闹到如此地步，原本对母亲百依百顺的俞敏洪最先对其“痛下狠手”，以让母亲承包食堂的名义退出新东方管理层，俞敏洪的姐姐、姐夫，杨桂青的姐姐和姐夫等，全部被俞敏洪请出了新东方。

　　自此开始，俞敏洪研究公司制度管理。经过系列整顿，内部治理不断规范，股权确权等完成，2006年，俞敏洪顺利将新东方推入资本市场。

　　狠人俞敏洪带领新东方越做越大，市场拓展、渠道开拓、业务转型等，都获得了成功。

　　不过，随着新东方的规模不断扩大，能够“大义灭亲”的俞敏洪，在内部管理方面还是存在“人治”缺陷。2019年，新东方年会上，6名员工冒着被辞退的风险狠狠吐槽了一把，新东方内部相互甩锅等管理混乱由此暴露。

　　为了挽救新东方，俞敏洪的狠劲再次显露。他决定，实行末位淘汰制度，每年淘汰5%-10%员工，6级及以上的管理者都要整顿一遍，让平庸的、捣乱的、只会奉承拍马、不会干活的人离开。

　　不过，或受疫情影响，市场尚未看到新东方流血改革的成效。

　　遭资本裹挟的俞敏洪

　　随着新东方踏入资本市场，俞敏洪就摆脱不了资本影响，不得不一路被资本驱动着狂奔。

　　俞敏洪创业的初心，是英语培训，主要面临的是出国留学市场。创业初期，随着出国留学政策及环境变化，出国留学市场火红一片，这给了俞敏洪大举掘金良机。

　　一名新东方学校教师向长江商报记者表示，新东方初期的战略方向是只做纯英语发展业务，小学、中学、大学、出国英语培训，包括相关英语产品。如果一直坚持这个战略的话，今天的新东方应该还是一家单纯的纯英语产品公司。

　　然而，新东方也成了教培行业的“黄埔军校”，为中国教培行业孵化出大量后来者。

　　同在美国上市的高途集团创始人陈向东，1999年加盟新东方，曾担任新东方执行总裁，2014年辞职，创办跟谁学，后改名为高途集团。2019年6月6日，高途集团在美国纽交所上市，是首家盈利的K12在线教育上市公司。

　　好未来（前身为学而思）创立于2003年，2010年10月20日，在美国纽交所挂牌上市，成为国内首家在美上市的中小学教育机构。

　　毫无疑问，相较于出国留学英语培训，中小学校外培训更为刚需，市场空间更大。好未来、高途集团等一大批教育机构发力K12教育，俞敏洪也坐不住了。

　　尤其是在留学热褪去之后，需要向股东、投资者交代的新东方，不得不转型，加入到K12教育大潮中。

　　俞敏洪曾表示，通常的行业惯例是，只要一个产业中有一家公司上市，后面一定会资本涌入，紧接着会是10家甚至是数十家上市。

　　有投行人士向长江商报记者表示，一个行业，一旦资本涌入，将会推动行业产业不断扩大，尤其是暴利领域，是资本推动布局的重点。资本逐利的特点是，投资孵化上市，最终在这一领域形成大量上市公司。这也是目前备受诟病的中国校外教育过度资本化的原因。

　　“新东方不做，别人都在做，别人也做英语培训，新东方的市场就会丢失。”上述投行人士说以数学培训起家的好未来发力英语培训，这让新东方感到了威胁，这也是新东方转型校外培训的主要原因。

　　从2008年开始，新东方针对13-18岁市场提出优能中学计划，发力中小学课外辅导市场，并获得了巨大成功。校外培训撑起了新东方的半壁江山。

　　为了支撑其产业扩张，新东方分拆新东方在线在港交所上市，并将新东方同时推进港股市场，以此进行融资。

　　过度资本化的教培市场，在2018年就遭到警示，2020年更是迎来当头棒喝。

　　值得一提的是，2018年，俞敏洪曾反对一刀切。前不久，新东方宣布，今年底前，将终止全国K9学科类校外培训业务。

　　知识分子俞敏洪

　　虽遭资本反噬，行业巨变，俞敏洪仍然没有忘记一个老实人的底色。

　　11月26日，香颂资本执行董事沈萌向长江商报记者表示，在其眼中，俞敏洪本质上仍然一名传统的知识分子。

　　1995年，赴美国邀约王强回国共同创业，面对已在美国就业、薪酬不菲的王强，俞敏洪用知识分子的理想、抱负，打动了王强。

　　新东方上市后，俞敏洪并未借助资本市场力量，掀起大规模并购重组。

　　沈萌认为，如果俞敏洪将追求财富放在第一位，就会频繁推进资本运作，可能就会将包括高途集团、猿辅导等纳入麾下，新东方的竞争对手也不会有这么多。

　　俞敏洪被定为传统知识分子，还在于其为人的本分。

　　11月15日，新东方公告称，计划于2021年底前，全国所有学习中心不再向幼儿园至九年级学生提供学科类相关培训服务，即K9学科类培训服务。

　　此前，俞敏洪在朋友圈转发《当一辆红色卡车，驶向远方》时写道：教培时代结束，新东方把崭新的课桌椅捐献给了乡村小学，已经捐献近8万套。

　　截至今年5月底，新东方在全国共有122所学校，1547所学习中心，俞敏洪表示，新东方需要退租近1500个教学点。

　　在近期的直播中，俞敏洪还透露，接近1500个教学点要退租，新东方光装修就花了六七十亿元。退租、违约金、押金，退还学生学费、员工老师离职费用，新东方需要付出一大笔钱。

　　对此巨额费用支出，俞敏洪早有准备。

　　俞敏洪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新东方早晚会没有的，没成想如今一语成谶了。

　　度过艰难时刻，俞敏洪给新东方立下一个规矩，新东方倒闭了，必须做到两件事，一是所有学生的费用该退就退，二是老师员工的工资要付，新东方不欠人一分钱。

　　俞敏洪因此被网友点赞“是条汉子”。

探路者俞敏洪

　　关掉K9业务，新东方断臂。未来，新东方将何去何从？

　　近日，山西通报11起校外培训机构违规情况，新东方（八一小学校区）上榜。

　　这预示着K9校外培训正式纳入监管。

　　面对断臂，俞敏洪模仿薇娅，进入直播间，声称要带领数百名教师，直播助卖农产品，支持乡村振兴。

　　俞敏洪还试图坚守与回归大学生教育服务。新东方成立以来，一直将大学生作为服务重点。俞敏洪表示，未来，希望形成一些对于年轻人人生发展的故事和指导，希望通过对于中国和世界的文化、历史的视频性讲述，包括在全国各地有计划地进行历史文化的考察，给年轻人介绍祖国的文化和大好河山，希望为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去推荐值得阅读的书籍，通过书籍的阅读来改变年轻人的未来。

　　对于俞敏洪所言，市场褒贬不一。

　　在沈萌看来，进军直播带货，看上去并非俞敏洪一时兴起，但随着相关政策变化，职业教育被重点提起，未来，新东方可能会向职业教育领域转型。

　　对此，也有人士分析称，职业教育面广、市场需求分散、需要足够的资源，相较于K12培训，难度较大。职业教育虽然也属于刚需，但如果老师自身都没有职业生涯上的竞争优势，那么，培训出的学生就缺乏职业教育的实用性，这就是新东方等教培机构发力职业教育的难点。

　　那么，作为一家上市公司，断臂后的新东方究竟将如何发展？

　　多名教育机构人士向长江商报记者表示，目前来看，K12的校外培训政策仍不明朗，未来，预计职业教育仍是一个发力方向。

　　新东方官网显示，教师资格、会计资格等职业考试培训其已有布局。

　　无论直播带货、还是成立东方优选（北京）科技公司，包括销售鲜肉、禽蛋、水产品、新鲜水果蔬菜等，俞敏洪只是在探路。相较于好未来、高途集团等，新东方有英语（延伸至俄语、日语等小语种）培训这个支撑新东方一半以上收入的强大支撑，允许俞敏洪继续探路。

　　11月17日、18日，俞敏洪斥资2500万港元大手笔增持新东方在线。国际机构包括高盛集团也在增持包括新东方在内的教培机构。

　　新东方的新出路在哪里？还需要俞敏洪脚踏实地进行策略性选择。